“哦……”母親猶豫著,目光在我和弟弟的臉上遊移不定,突然,一汪淚水滾落,她背轉身去對艾莉阿姨說,“手術的難度比較大,耗時長,還是明天早上開始吧。”


    又一道閃電把天空撕裂,大峽穀的一切瞬間蒙上一層幽靈般銀色的光芒,繼而無數的幽靈倏地散去了,大雨頃刻間傾盆而落,砸在地上飛濺起層層的浪花。夜色在雨水落地紛飛的浪花中,從遙遠的地方鋪天蓋地破空而來。


    母親讓我和弟弟在弟弟的床上睡覺。她帶著箏箏到隔壁她的房間。


    窗外依舊大雨滂沱,電閃雷鳴。我和弟弟都躺在床上,弟弟似乎也感覺到了母親的異樣,他再也不似白日裏見到我們的時候那樣高興,躺在床上的他也如同我一樣輾轉難眠。


    “哥哥!”弟弟大聲地叫道。


    我做了個手勢給他,示意他小聲一些。於是,他就如我們在海濱別墅那幾天裏一樣,聽話地壓低了嗓門。


    “哥哥,”弟弟小聲地說,“媽媽好像生氣了,媽媽不想讓我到外麵的世界和你們一起生活,是不是?”


    我傷感地看了他那一臉的童真,既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克隆穀(84)


    “哥哥,”弟弟的眼睛在閃電的照耀下閃著興奮的光亮,他又說,“明天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就像上次那樣,不告訴媽媽,我們悄悄地走,好嗎?”


    對他的請求我還是不置可否,因為我根本就不能說好與不好。我隻是給他輕輕地蓋好毛巾被,示意他好好地躺下睡覺,他聽話地躺下後,一會兒就鼾聲大起。可是,我卻無法入睡。


    在窗外射入的微弱的夜色的光亮下,我依稀地看到弟弟臉部的輪廓,聽著他那均勻的鼾聲,我的心底充滿無限的悲哀。可憐的弟弟還在做著美夢,想要到外麵的世界去,他哪裏知道他所犯下的罪過是人世間不可饒恕的罪過!事到如今母親是絕對不會再讓他離開克隆穀半步,我又怎敢再把他帶出克隆穀?不要說他再去尋找,再去殘害十歲的兒童的大腦,就是他在外麵的世界已經惹下的天下大亂該怎麽收場我還不明呢!還有母親那無聲的汩汩的血淚,讓我感到一種世界末日來臨般的恐怖!想到此,我一陣痙攣。


    忽然,房間的門緩緩地被打開了,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恰好一個閃電把大地照亮,我看到了母親向我和弟弟的床前走來。我立刻合目假寐。


    母親輕輕地坐到了我的身邊,我感到一隻極度抖動的手在撫摸著我那高低不平的軀體,之後,母親的手遊移到了弟弟的身上,我聽到了那唏唏嗦嗦的聲音和極度壓抑著的抽噎聲。我的心一陣抽搐,我在心裏默默地對母親說,對不起,媽媽,我真不該把弟弟帶出克隆穀惹出這麽大的亂子啊,對不起,媽媽……可是,我終於沒能發出聲音來,我深切地明白,我現在說什麽都是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我的宙兒,”母親顫抖的聲音終於抑製不住地發出來,“原諒媽媽,媽媽不得不讓你到另外的一個世界去了……”母親的聲音被無限的哽咽所阻斷……許久,許久,母親的雙手又遊移到我那殘缺的肢體上,我聽到了母親胸腔底部發出的聲音,“我的宇兒,母親還你一個完好的身體,我曾答應過你,還你一個完好的身體……上天本來就給我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啊……”


    母親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我和弟弟的床頭,悄悄地打開門,那彎曲的身影便隨著門的合攏而消失在大雨的夜空中。


    我含淚思索著母親剛才的話語,大驚,忽然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看著弟弟,我一身冷汗!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著,空曠而悠遠的海岸邊上,兩個男孩子沿著冰雪和海水交接的海邊嬉戲著,玩耍著……弟弟手中一個圓圓的雪球向我拋過來,我也抓起一團雪,揉成球擲向弟弟,我向前方跑著,弟弟在後麵追著,追著……漫天迷蒙的雪花好似變成了春天的梨花,忽然一陣狂風把梨花卷向無盡的太空中……我就這樣跑著跑著,漸漸地放慢了腳步,再後來一步都跑不動了,我低頭看看,我驚愕,狂風吹散的頭發向後拉扯著我,身上那健壯的肌肉隨著風一塊一塊飛向遙遠的天際……天空中忽然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含淚的麵容,我是那麽熟悉,可我就是想不起來她是誰……空中突然一道閃光直射向已經跑到我身邊的弟弟的身上……接著,弟弟身上一塊一塊的肌肉離體飛起來,伴著淋淋的鮮血在弟弟的身邊飛速的旋轉著……那些肌肉突然改變方向,向我奔來,又一塊一塊地貼到我那殘缺的身體上……我隻看到弟弟向我伸出雙手,緩緩地倒下,倒下……我歇斯底裏地大叫:不!不——可是,我的喉嚨似乎被用力扼住,我怎麽都喊不出聲音來……


    克隆穀(85)


    我猛地從夢魘中醒來,發現弟弟的一條手臂正搭在我胸上,壓得我有些透不過氣來。看著他那安詳而熟睡的麵孔,我的腦海裏夢境中的一切似陰魂久久都不能散去,這時,我聽到夢中的弟弟在夢語:“哥哥,外麵的世界真好,帶我離開克隆穀,好嗎?”


    我的眼前水霧蒙蒙,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兩行淚水沿著臉頰無聲地滾落……


    雨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下,窗外,雨霧在初露的曙光中飄來蕩去,映襯出遠處的峽穀峭壁仿佛淩空的人間仙境,是那般虛無縹緲,給人一種空蕩無所依的心悸。


    窗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關門的聲音,接著兩個人影從窗前走過。我看清楚了,一個是母親,而另外一個卻是父親的身影——爸爸,他來克隆穀幹什麽?


    我立刻奔到窗前,來不及穿補形衣,立刻套上鞋子,我悄悄開門,看到他們兩個向山崖方向走去。我尾隨著他們,他們在一顆大樹下停下,我就躲在另外的一棵樹下。


    “對不起,”母親說,“發生這種事情我也為你感到很悲哀,很不幸!”


    “他是怎麽跑出克隆穀的?”父親問,“又為什麽偏偏去吃我的兒子?他所缺的是十歲孩子的基因啊,可我的兒子還不到一個月大啊……”


    “我也感到很蹊蹺,”母親說,“難道你認為是我教唆他所為?”


    “不,不!”父親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再說這麽多年的夫妻了,我了解你,你不會那麽做的,我一直都敬佩你的醫德和人品,盡管我不如你……”


    許久,兩人都沉默,似乎再說下去,傷心的往事就會被再提起。


    “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母親打破沉默說,“我都安排好了,今天動手術,輪……換!我知道,你盼著這個手術的實施已經兩年多了……”


    “真的嗎?”父親驚喜地聲音,忽然,他的聲調降低到極點,他哀聲地說,“對不起,我一直都很自私……”


    “沒什麽對得起與對不起的,”母親平靜地說,“當初要離婚的是我而不是你……這真的沒什麽對不起的,我理解你,也為了你的家族……唉,過去的事情別說了……我這一生隻求你一件事,就是,我把兒子送出去後,他可能還會有許多麻煩,你要好好地照顧他、保護他……”


    “好,好,”父親連聲答應,“這個你放心,請相信我……”


    “那你走吧……”母親在下逐客令。


    “不,我不走!”父親很不客氣地回絕母親的話,聲音也變大了很多。


    母親疑惑地望著他。


    “我現在就這麽一個兒子了,”父親哀傷地說,“我盼望著他好,盼望著他能是一個健全的孩子,有個很好的身體,也盼著我的產業有人來繼承,我已經盼望十年了,我想看著他,很想看著他活著……”


    父親的聲音哽咽了。良久,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克隆穀(86)


    “不行!”母親忽然語氣堅決地說,“你不能留在這裏!”


    “為什麽?”父親有些急了,聲音又提高了,“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了,要實施這麽大的手術,難道我連看一眼他的權利都沒有嗎?”


    “不,不是!”母親否定父親的話,“你先別激動,如果我沒把他看成也是你的兒子,我就不會請你來這裏的,你聽我說,有好幾個理由都不允許你在這裏。第一,那個克隆人,你的仇人,我怕你見到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會大亂;第二,宇兒對你一直耿耿於懷,他還不能原諒你離他而去,不能理解你對他的父愛,他若見到了你而情緒激動,會大亂;第三,我不想讓艾莉知道你來這裏,這樣會打草驚蛇的,會更亂……”


    “什麽打草驚蛇?”父親驚異地問,“艾莉怎麽了?”


    “哦,”母親忙打住話頭,“沒什麽,說來話長,現在不是說的時候……真的,你快走吧……”


    “我……”父親猶豫著,“我不想走!”


    “你又這麽固執!”母親生氣了,“難道你不想讓手術順利進行下去嗎?”


    “不,不是——”父親仰天一聲長歎,“我祈求蒼天啊,祈求它給我保留一個完好的兒子……保佑啊……”


    父親雙手抱拳,仰望蒼天,聲音哽咽。


    許久,母親說:“你放心,多少次的手術,我從來沒有失敗過,我知道,失敗一次,就意味著一個生命的終結,所以,你放心,這一次也不會!”


    父親忽然把母親緊緊地擁抱在懷裏說:“全……靠你了……我對不住你……”


    母親無言,可我仿佛看到了母親的淚水。


    “你帶我去看看我的兒子吧,”父親放開母親後說,“我很想再去看望他一眼……”


    母親幾乎是要推父親走,然而,我忽然聽到母親說:“不行!他現在正在和我的宙兒,那個克隆人睡在一起……”


    “什麽?”父親大驚,“和那個殺人犯在一起?”


    “你別激動,”母親說,“他們兄弟兩個感情很好,你放心了……我看你還是不要去的好,我實在是想讓手術順利進行,不出現任何差錯……”


    父親停住了腳步,無奈地說:“好吧,我——回去!”


    父親剛剛邁出一個腳步,就猛然回身,又把母親擁進懷裏,聲音哽咽地說:“親愛的,我對不起你……全靠你了!”


    “別說了,”母親聲音沙啞地說,“我把他送出克隆穀後,你要好好地保護他,就算對得起我了,好嗎?”


    “好!”父親回答得鏗鏘有力。


    我看到父親的堅毅地轉過身去離去,那身影漸漸地被晨霧所淹沒。母親一直都望著父親的背影,那樣專注,以至於我悄悄走到她的身邊,她都沒有發覺。我看到母親無聲的抽噎,淚水沾滿衣襟。


    “媽媽——”我輕聲地呼喚,我實在不願母親沉浸在往昔的愛情中不能自拔,她已經承受得太多太多……


    克隆穀(87)


    母親略感吃驚,急忙把淚水擦去。我一下子抱住母親,放聲痛哭,我的雙膝漸漸地落到地麵上,我萬分歉疚地說:“媽媽,原諒我,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把弟弟帶出克隆穀,我不該……否則,這裏一切都很平靜……”


    “不,快起來,我的兒子……”母親連忙欲扶起我來,她揩揩眼中的淚水,平靜地說:“兒子,這不怪你,這種事情遲早都是要發生的,即使不是你,有一天也會有人把他帶出克隆穀的……”


    我明白母親所指出的那人是誰,我們心照不宣。母親忽然語氣堅定地說:“宇兒,快起來!對艾莉阿姨,你一定要表現得和平常一樣,無論發生什麽情況,你一定記住媽媽的話,不要打草驚蛇……快起來,你看艾莉正在向我們這裏巡視!”


    我立刻站起身來,回頭。雲霧已經消散,朝陽映照的天光下,艾莉阿姨正站在克隆山莊的門口。


    我、弟弟和箏箏一起被母親領入到手術室裏,身穿白大褂的艾莉阿姨正在忙著手術器械,母親也把白大褂穿上。此時的母親再也看不出來她是一個溫柔慈愛的女性,而是一個幹練的醫生,一個醫術精湛的醫學博士。母親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除了那眼圈中還隱約可見的紅潤,你根本就看不出來她還曾經是那麽的脆弱。我明白,母親已經進入了一種職業的狀態,麵對的是她的病人,而不是參雜任何情感的親人或仇人。她所麵對的就是病人,救治病人是她的天職。


    此時,她對我身邊的箏箏說:“箏箏,按照我告訴你的方式去做,明白了嗎?”


    “好。”箏箏答應著離開了手術室。我豁然知曉,昨夜,母親讓箏箏和她一起睡原來是她有意安排的。沒多久,手術室的一扇雪白的牆壁在緩緩地裂開一道縫隙,那縫隙越來越寬,直到成了一扇窗戶那麽大。就在這扇透明的窗戶的後麵,箏箏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裏。


    “咦?”艾莉阿姨好奇的聲音中透著驚異,“這扇窗戶什麽時候建造的?”


    母親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艾莉阿姨說,老師,可以開始了。


    接著,空氣仿佛凝固,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兩張床上白色的床單泛著慘白,映照在兩個醫生和我和弟弟的臉上。我完全明白了就要發生什麽,弟弟似乎也感到了不祥,他的眼睛裏呈現出恐怖的神情。


    “媽媽,”弟弟說,“你需要生靈取它們的身體嗎?我幫你去外麵的籠子裏去抓?”


    “不用了,”母親語氣冷漠地說,“以後你再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情了,因為你不能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送你去另外的世界……”


    “媽媽,”弟弟打斷母親的話,“每殺死一個生靈,你都這樣對我說,把它們送到另外的一個世界,今天,難道你也要把我殺死,就像從前的那些生靈似的,肢體不全的被埋葬在黃土裏,然後豎個木樁,任憑烏鴉去叼啄——就送到這樣的世界裏嗎?”


    克隆穀(88)


    母親不置可否,艾莉阿姨冷漠地看著我們。弟弟的話聽得我心底一陣撕裂的痛楚,我嚅動著嘴唇對母親說:“媽媽,別殺了弟弟,這樣太殘忍了……我不需要什麽,真的不需要,你看,十年了,我已經習慣了補形衣,我寧願要弟弟……”


    “媽媽!”弟弟又高聲地叫道,“哥哥對我很好,我願和哥哥在一起,外麵的世界多麽美好啊,媽媽!我要和哥哥走……”


    “那是不可能的!”母親一直都木然地看著我們,此時,她打斷弟弟的話。弟弟凜然一驚,脫口而出,“為什麽?媽媽!”


    母親聲音及其平靜地說:“孩子,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當初在培育你的生命的時候,我太過於注重你的形體的塑造,結果忽略了大腦的形成,致使你的大腦的基因有一段先天的殘缺,表現出來就是你的那種動物凶殘的本性……哥哥帶你離開克隆穀,你一連吃了三個人,三條生命啊,哪一條生命都得用你的命去抵償,這就是人類世界的法律……還有,你會繼續地去吃十歲的孩子,去補償那段基因殘缺,可是,人類世界不會允許你繼續去踐踏生命,你將永遠都不會改變你那凶殘的本性……對不起,這是我的錯,我的錯……”


    母親不停地搖著頭,一條手臂一下子按在身旁的桌子上,以支撐她那傾斜的身體。


    弟弟從剛才的驚慌失措中醒來,臉上流下了絕望的淚水,他一下子奔到母親的身邊,整個身子匍匐下去,緊緊地抱住母親的雙腿,淚流滿麵地仰視著母親。


    “媽媽!弟弟祈求的目光,你一定要殺了我嗎?”


    母親把臉背過身去,淚珠撲簌簌地滾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光芒飛濺。


    “媽媽!”弟弟依舊抱著母親的雙腿,可憐地哀求著,“媽媽,活著真好,媽媽,不要殺我……”


    我看到母親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我知道那是弟弟的渴望在穿刺著她的靈魂,那是一種怎樣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絞痛啊……我相信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忍心看到這樣一幕情景,我閉上了眼睛,滾燙的淚水嘩嘩地落下……瞬間過後,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母親揩揩臉上的淚水,對艾莉阿姨堅定地說:“開始!”


    此時的弟弟依舊抱著母親的雙腿,絕望地和母親的目光對視著,淚水嘩嘩地滾落,突然,他回頭絕望地呐喊:“哥哥,救我……”


    與此同時,我看到了母親手中的基因槍,我大叫一聲:“不!不要啊,媽媽——”


    可是,我看到弟弟倒下了,也聽到了弟弟倒地的沉悶的聲音,我豁然抬起頭來,母親手中的基因槍正對準我的頭,忽然,我什麽都聽不到了,母親的影子變得虛幻迷離,如水中被擊碎的倒影,眼前出現滿天的白色的星星,流動的星星的像無數雙眼睛,一眨一眨地把我帶進了無際的黑色的深淵,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克隆穀(89)


    “老師,我們成功了,他醒過來了!”


    一個驚訝的叫喊驅散了所有的混沌,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好像是艾莉阿姨的聲音,我警覺而用力地睜開眼睛。無數個無影燈參雜著無數張人的臉孔在不斷地旋轉著,旋轉著,終於,一切都趨向於靜止,而我看清楚了兩張麵孔:母親和艾莉阿姨。此時,我聽到母親吩咐艾莉阿姨說:“準備最後一項程序。”


    “是,老師。”艾莉阿姨答應著離開我的床前。


    母親神情疲憊,臉上汗珠累累,幾縷發絲已被汗水結結,蒼涼滿目中卻透著無盡的歡喜,一陣滾燙的淚水落在我的額頭上,又被他輕輕地撫摸而去,我伸出手來去把母親的淚水擦去。然而,我的手臂突然在空中靜止了,我又伸出了另外一個手臂,我呆若木雞地看著那光滑的而有彈性的肌肉——天哪,這不是弟弟的手嗎?我掙紮著就要起身,卻被母親輕輕地按住。


    “孩子,”母親含淚含笑地說,“先等等,還有最後一道快速恢複術,這是媽媽的最新發明,瞬間排除排異反應,你就可以自由地活動了……”


    “老師,”艾莉阿姨不知道何時又來到我的床前,她望望母親又看看我問,“瞬間排除排異反應是什麽原理?”


    “哦,”母親把頭轉向艾莉阿姨說,“瞬間排除排異反應和剛才換腦手術的原理不同,病人必須要有清醒地意識才能進行,來,我們開始,你聽我的指令,注意學習每一步操作……”


    一個精巧的儀器套在我的頭上,母親令我睜著眼睛,跟著她的意識去回答她的問題。


    “你愛你的媽媽嗎?”母親問我,同時,我覺得她的手好像正在撫摸我的腦骨,但是沒有任何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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