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心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多說:“去做便是。”


    她如此說,方嬤嬤隻好將話咽進肚子裏,無奈道:“是,老奴一定辦好。”


    方秋心又偏過頭望著窗外的海棠樹出神,她今日說要立起來,是真的動了這心思的。


    不覺間,夜已深,夜雨悄無聲息地下起來。


    沈青黛將那香丸擺在眼前,緊緊盯著,腦子裏不斷在思索要如何做才能將利益物化到極致。


    她並不準備將這藥下在娘親身上的事捅出來,現下還不宜與柳氏扯破臉皮,但等到最後清算時,新仇舊恨,她都要一並與柳氏清算!


    但這香丸卻也是一劑強藥,她不宜將自己置於人前,便隻能利用旁人了。


    柳氏掌家已久,其他的姨娘都被治的服服帖帖的並無用武之地,二房的沈二夫人倒是有這本事,但是她終究與柳氏無直接的衝突。


    唯一的管家權也被柳氏早早一分為二親手送了去討好她,因此二人關係還算融洽。


    二人若真有一日起衝突,恐怕也隻有分家的財產爭奪會有分歧了。


    等等!分家!


    沈青黛靈光一閃,沒有矛盾她便幫她們製造矛盾,若是沈二夫人和柳氏鬥起來,柳氏也沒工夫來盯著她了。


    屆時她查先夫人的事也方便許多。


    如今老夫人還健在,雖然病的厲害,但好歹也還活著。


    因此大房二房還未分家,但此事瞧著也應當不遠了,前世老夫人死後,府裏倒並未起什麽風波。


    因為那老夫人倒還算聰明,不願兩個兒子有了桎梏,便分配的還算公允。


    按道理沈二夫人家中巨富,應當是瞧不上這點家當的,但沈家雖門第並不顯赫,卻也是百年書香世家。


    家產金銀細軟不多,卻多的是書法繪畫名家的絕世真跡,也怪不得沈二夫人眼熱了。


    前世雖然兩人和睦,但若是,柳氏為了家產給老夫人下這離魂香夢,讓她神誌不清時簽了並不公允的家產分配書呢?


    她就不信沈二夫人還能與柳氏和睦,至於老夫人,她康健時也沒少仗著輩分對娘親作威作福,這藥用在她身上,也不算是冤枉。


    與此同時,僅兩街之隔的裴府,也並不平靜。


    裴驚竹靜靜跪在瓷實的青石板上,背脊筆直,任由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身上,也不顫抖半分。


    豆大的雨水從額前的發絲滴落,落在眼睫上,微微顫動便又滴落鼻骨,滑過鼻梁,又落在唇角,最終滑過下顎回歸他身側的坑窪處,與雪地匯集一處。


    裴老爺子重重杵了杵拐杖,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你可知錯了?!”


    裴驚竹唇微微張了張,吐出的聲線還是那般清冷:“不知。”


    “他是你父親!你便是服一服軟又如何?莫要因為一時之氣誤了自己的前程啊!我已經寬容了這許久,你秋試已然中了解元,馬上便要春闈了,去了上京你父親便能為你尋名師教導,何苦窩在這窮苦揚州!”


    裴驚竹身側拳頭漸漸捏緊,勁瘦的手腕因著用力爆出條條青筋,他那淡漠的眸子終於因為這話染上了情緒。


    他讀的聖賢書告訴他不該忤逆長輩,但又告訴他若是對的事,便不算忤逆。


    裴驚竹驀地忽然起身,衣角滴答滴答地落著水珠,他眼眸堅定地望向裴老爺子,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絕不認奸佞小人為父,他不配。”


    “你!”


    裴老爺子話還沒說完,裴驚竹便聲如雷鳴繼續道:“不靠他為我尋覓名師,我照樣能夠考取狀元!我功成名就之時,便是他的死期!”


    他眼神裏是裴老爺子從未見過的狠戾與堅定,裴老伯見氣氛愈發箭弩拔張,小心翼翼拉了拉裴老爺子。


    輕聲開口:“老太爺,今日苦寒,小少爺又穿的單薄,再跪下去怕是要落了病根,不如先叫小少爺回去?”


    裴老爺子忽的仿佛蒼老了十幾歲一般,有些頹然地擺了擺手。


    裴老伯忙招呼小廝將裴驚竹送回房裏。


    “你說,我那好女婿,究竟是做了什麽,才把我這外孫逼成這樣。”裴老爺子忽然覺得自己搏了一輩子,到頭來反而一無所有。


    裴老伯攙扶著他,有些無奈道:“要老奴說,您就不該幫著溫大人來勸小少爺。”


    裴老爺子眨了眨渾濁的眼睛,聲音惆悵:“你不懂,我不是在幫他,我是在幫驚竹,我怕這孩子走錯了路啊,弑父,是最惡毒的罪名啊!”


    聽了這話,裴老伯也不敢說話了。


    大雨漸歇,屋簷積水一下一下落著,猶斷未斷地敲打著窗外幾枝纖弱的海棠。


    烏雲散去,屋內的光線重複光亮。


    萍春一早便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去濟世堂取了那藥丸,回來送了去給方秋心。


    沈青黛則換了身素淨的衣裳去探望老夫人。


    才剛進了門,便瞧見地上鋪著五福獻壽的絨毯,金絲楠木高幾上擺著青白釉梅瓶,斜插了幾枝紅梅,瞧著倒是喜慶。


    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百鳥朝鳳的檀木屏風隔開,長幾上供奉了一尊菩薩,瞧著慈眉善目的。


    老夫人躺在床榻上,戴著壽比南山式樣的抹額,瞧著精神不太好。


    沈青黛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孫女請祖母安。”


    “起來罷。”老夫人淡淡道。


    “謝祖母。”沈青黛起身虛虛坐在繡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夫人說著話。


    餘光卻不著聲色地瞧向了香爐,倒是巧了,有小丫鬟進來換炭盆和香爐的香丸。


    沈青黛暗暗記下那香丸的樣式,細細聞了聞這香,老夫人許是因為信佛,屋子裏熏的香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老檀香。


    她倒是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那般名貴的熏香,不然她還不好找,她記得柳氏院子裏熏的也是老檀香,現在想來,許是為了捧老夫人的臭腳。


    不過倒是事情揭露出來,柳氏的嫌疑自然也更上一層樓。


    又陪著說了一會子話,老夫人便說乏了打發了她回去。


    沈青黛求之不得,從善如流行了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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