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謙剛在村長家裏吃過飯出來。


    擦著黑,就走到了白家院門前,正當他打算轉身離開時,屋裏突然爆發出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江子謙無心偷聽,奈何他聽力實在靈敏,再加上……


    有個音色實在抓耳。


    “……你想要我做什麽,我就不要做什麽。”


    “幫我把後事辦得好看點兒……”


    “是是是,是我不懂事。”


    江子謙唇角微微繃緊。


    實在是難以想象,看起來白淨斯文的女孩子,嘴裏會說出這麽叛逆的話。


    大概隻是在外人麵前裝出來的文靜乖巧了。


    江子謙正要掉頭離開,就聽見那屋子的門啪一聲打開了。


    “江老師……”


    清澈悅耳的嗓音像是絲線般卷住了他。


    江子謙失神半秒。


    再回神就見白靜朝他撞了過來。


    他一個反應不及,被撞得後退小半步,靠到了身後的樹幹上。


    幾片樹葉從枝頭飄下,打著旋兒落到兩人身上。


    蟬鳴靜默半晌。


    掌心心跳鼓噪。


    白靜本能抬頭朝對方看去。


    籠著月亮的薄雲恰好被晚風吹散,清冽的月光透過樹葉縫隙,鋪入女孩的眼底,宛若晶瑩剔透的寶石。


    眼尾處泛著如薄紗般的淡紅,美得驚心動魄。


    離得……好近。


    白靜瞳孔一縮,撐著就往後退開兩步,馬上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纖細漂亮的頸線在月色下越顯瑩白招人。


    江子謙瞬間收回了視線,薄唇抿緊,嗯了一聲就直接轉身走了。


    聲線又冷又沉。


    白靜忍不住抖了抖。


    再抬頭,發現男人竟然已經走出三米開外。


    白靜:……


    這是把她當洪水猛獸了?還是占便宜的女色魔了?!


    白靜真是有苦說不出。


    自己還沒嫌他把她磕疼了呢!


    明明外表一副清俊文弱的書生範兒,身板怎麽能硬成這樣啊!


    白靜把老太太氣暈的事,第二天就在村子裏傳開了。


    走在路上都有村民在背後指指點點。


    “噫,這也太不孝了吧。”


    “聽說是為了去城裏找男人的……”


    “人不可貌相……”


    閑言碎語傳到白靜的耳朵裏,她卻跟沒聽見似的。文玉滿村子轉悠,傳她謠言惡心她,除非問到自己麵前,白靜也懶得解釋。和這些未來見不到的人,沒什麽可說的。


    第三天一早,舅舅秦楊開著小轎車來接她。


    白靜剛拎著布包走出家門,忽然聽見白老三喊了她一聲。


    “白靜。”


    男人往她手裏塞了個皺巴巴的牛皮紙信封,拍拍她的肩膀,“去吧,好好學習。”


    白靜上車後拆開,發現裏麵都是些散票子,幾分的有,幾毛的也有,厚厚一疊,加起來差不多四五塊。


    凹凸不平的土路逐漸變成平坦順暢的瀝青路。


    從蜿蜒的山路出來,四周豁然開朗。


    白靜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捏緊了手裏的信封。


    這是,第一步。


    他們先到了車站,結果快上車的時候,有個幹部找秦楊,說是臨時有份重要文件,得讓他去一趟辦公室。


    秦楊有點犯難地看向白靜。


    白靜估計自己不方便跟著去,懂事地說自己在這邊等著就行。


    這一等,就是半小時。


    “哎,大妹子。”一個體態豐腴的婦人走過來,笑容親切地跟她找招呼,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這是要去哪呀,我捎你一程?”


    “不用,”白靜語氣淡淡,“我在等人。”


    對方似乎沒察覺到她刻意疏離的態度,咯咯笑出聲來。


    “大妹子外邊兒回來的吧,我看你在這站挺久了,去那邊的椅子坐著休息會兒唄。”


    白靜定定看她幾秒,冷淡道。


    “不累。”


    婦人笑容凝固。


    ……這丫頭看著好說話,沒想到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


    扭頭就往某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下一秒,就有個看著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領著兩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向她們走來。為首的年輕女人忽然一個加速,揚起手衝白靜怒喝道。


    “賤人!敢勾引我男人!”


    幾乎是同一時間,先前跟白靜搭話的婦人又出現了,還相當精準地封住她的退路。


    白靜躲不開,隻能抬手去擋。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落下。


    女孩白皙的小臂上瞬間多了五道通紅的指印。


    附近的人剛想上前圍觀,又被那倆彪形大漢攔住,凶神惡煞地警告道。


    “自個兒家事,都別多管閑事。”


    年輕女人卻是有些心驚,這一巴掌是打臉去的,沒想到女孩反應這麽快,隻打到了手,簡直像早有提防似的。


    白靜抬起頭來,知道自己是遇到拐子了,但她眼底未見半分慌張,下一秒,她便大喊道:“可你們是親兄妹啊,是不會有結果的!”


    原本吵吵嚷嚷的站台瞬間落針可聞。


    全部人都循聲往這邊張望著,似乎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親兄妹罔顧人倫,搞到了一起。


    偏偏白靜還要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之前還找我借了三十塊,說要去衛生所把孩子打了,還答應以後再也不會糾纏你哥,難道現在要反悔了嗎?”


    白靜的聲音太亮,越來越多的人走近旁觀,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同夥幾人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你有病吧!我沒墮過胎!”年輕女人有些慌神,想也不想就否認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怎麽會找你借三十塊!”


    白靜不是愛記仇的人。


    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


    這會兒也是反手還了對方一巴掌,冷厲道。


    “你都不認識我,還說我勾引你老公?你才有病吧。”


    眾人看到這裏,再結合近期發生的拐賣案件,情況瞬間就明了。


    年輕女人很快就被製伏在地,並搜出了浸過藥的手帕。


    幾個同夥見勢不妙,本來也想跑,卻早已被層層疊疊的圍觀群眾攔了去路。


    秦楊剛辦完事回來,一看這麽大陣仗,心裏一驚,連忙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事,”白靜揉揉手腕,笑意清淺,“為民除害,人人有責。”


    眾人紛紛稱讚白靜覺悟高,是個好青年。


    而不遠處的江子謙看著這一幕,眸光微凜。


    他這兩天沒睡好。


    也許是因為住不慣這邊的旅館。


    又或許是,總能夢見一抹擾人心神的影子。


    剛進站,他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脆生生站在那裏,烏墨的長發鬆鬆編成了麻花辮,米色的半身長裙配著天藍的對襟半袖,衣服下擺收起,掐出細細的腰線。


    一身氣質溫婉又文靜,仿佛是哪家留洋歸國的大小姐,在人群之中格外顯眼。


    看到白靜遇到麻煩,就算他再不喜歡她,那也是秦主任的外甥女,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正要過去,誰知道這女人的反擊比誰都快,一下變得極其潑辣。


    不好惹。


    江子謙又往那邊看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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