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還敢躲避?問川,快來幫我按住他!”


    江頌宜雙臂交叉,冷眼旁觀,心中暗自嘲笑:【是啊,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又豈能盡信?江柏川,這種被誤解、無人置信的苦楚,你終於也嚐到了吧?】


    江柏川逃竄的動作突然停滯。


    他怔怔地看著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江頌宜。


    這個妹妹容色絕豔,可現在,她眼中含淚,鼻尖泛著微紅色,顯得楚楚可憐。


    江柏川的心房突然緊縮,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攫住。


    的確,連親眼目睹的娘親都未必能洞察真相,那麽他對江頌宜涉嫌推搡玉窈的傳聞,又怎能輕信不疑?


    母親堅信江頌宜不會對他下毒手,正如他堅信玉窈不會陷害江頌宜一樣深信不疑。


    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江頌宜遭受四皇子的斥責,被祖母責罰再加上他的不信任,內心該有多麽的苦楚。


    竹枝抽打在肌膚上,江柏川感到背部和小腿如同火燒般的劇痛,然而,那痛楚卻遠不及此刻胸口的沉重與刺痛。


    許氏鞭笞了江柏川數十下,便已疲憊得氣喘如牛,她將他趕到偏院,怒斥道:“滾去跪在祠堂裏!再敢踏足賭坊,再敢欺負你妹妹,我絕饒不了你!”


    江頌宜幸災樂禍地諷刺:【真是活該,江柏川,你的未婚妻紫嫣郡主每晚在瀟湘樓尋歡作樂,而你卻隻能在這冷冽的祠堂中忍受寒風,真是可悲!】


    江柏川心中一陣震驚:這絕不可能!他與郡主從小情投意合,郡主曾誓言非他不嫁,怎會背著他私下與人幽會!


    ……


    江柏川拖著被打得步履蹣跚的雙腿,緩緩走向祠堂,江玉窈手提燈籠緊隨其後,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歉意:“二哥,是我連累了你,被娘親責罰。府醫說我隻需服用幾劑藥材就能痊愈,今後你也不要再和頌宜姐姐過不去了。”


    以往,她這樣的語氣總是能輕易觸動江柏川的心弦,讓他心生憐惜,想法設法製裁江頌宜,為她出氣。


    然而,在這漆黑的夜晚,江柏川聽她這麽說,卻顯得異常平靜。


    他轉過身來,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這個自己寵愛了十多年的妹妹,“玉窈,你真的被江頌宜推進了冰湖嗎?”


    江玉窈瞬間怔住,眼中淚光漸漸凝聚:“二哥,你是在懷疑我陷害頌宜姐姐嗎?四皇子和祖母親眼目睹,你大可以親自詢問他們。”


    江柏川一見江玉窈淚水盈盈,心中便是一陣憐惜,認為自己不應被那莫名的疑慮所左右。


    他從袖中取出一隻翠綠的碧璽花簪,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頂,“別哭了,二哥怎麽會懷疑你呢?這是我今天贏來的銀錢為你買的簪子,還請妹妹笑納。”


    江玉窈輕輕揮動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淚珠,旋即破涕為笑,聲音中帶著一絲俏皮:“二哥真是英明神武,每次都能在賭桌上贏得盆滿缽滿。你並未揮霍無度,區區小賭,不過是為了消遣,母親實在無需過分責備你。”


    江柏川聞言,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欣慰地說道:“還是妹妹最懂得我的心意。”


    江玉窈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支碧璽鑲嵌的花簪,笑眯眯地問道:“二哥對我總是這麽好。對了,我好奇,二哥有沒有也給頌宜姐姐送上一支簪子?若她看到二哥隻青睞於我,會不會心生嫉妒呢?”


    江柏川微微皺眉,一邊揉著仍有些疼痛的臀部,冷哼一聲:“她若真生氣,那便由她去。她每次跟隨我去賭場,總是喋喋不休,如同家中老婦一般絮叨。我猜她恐怕也懶得接受我以賭資所購之物。”


    江玉窈嘴角輕輕上揚,心中暗自竊喜。


    雖然母親對江頌宜的偏愛顯而易見,但幸運的是,哥哥們始終站在她這一邊。江頌宜想要與她抗衡,似乎並無可能。


    “好了,祠堂中寒氣逼人,你早些回去休息,切勿讓寒風侵襲,加重了風寒。”


    江柏川在打發走江玉窈後,獨自留在了祠堂內,沉浸於自我反省之中。


    牌位林立,燭光搖曳,四周彌漫著濕冷的氣息。


    他無聊地坐在案邊,隨手拿起供桌上的糕點品嚐,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那位仙女的話。


    起初,在賭場上,他對仙女所言深信不疑。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仙女的話語變得越來越荒誕不經,他已不敢再全然相信。


    紫嫣郡主平日裏對他這位未婚夫總是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何其莊重有禮,怎麽可能私下裏去瀟湘樓與那些小倌相會?


    難道他堂堂侯府的二公子,竟不如那些風月場上的人物?


    江柏川一邊嚼著供品糕點,一邊漫不經心地抬頭望向那些牌位,輕聲嘟囔:“列祖列宗,這定是假的吧?”


    話音剛落,一陣冷風突然襲來,祖父的牌位意外地從架上墜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腦袋上。


    江柏川腦子一懵。


    ……


    江頌宜被許氏領到了主院的晚膳間。


    許氏因患有頭痛,常年服用藥物,江頌宜一進屋便聞到了濃烈的藥味。


    仿佛察覺到了江頌宜微微皺起的眉頭,許氏誤以為她覺得藥味刺鼻,當即命令丫鬟:“問川,去把窗戶打開,讓藥味散一散。”


    江頌宜立刻攔下:“不必了,我在杏花村時也曾采藥,早已習慣藥味。母親身體虛弱,不能吹風,還是關著窗戶為好。”


    每當談及杏花村的秘辛,許氏便忍不住滿懷憐惜地將江頌宜攬入懷中,語音哽咽:“頌宜,你這些年的艱辛讓我心如刀絞。回想當年,正是為娘的疏漏,導致你被那等人暗中偷換,以至於你在鄉間流離失所,飽受磨難。”


    江頌宜輕輕地歎息一聲,言語中滿是理解和寬容:“母親,這並非你的過失,全是那些小人的陰謀詭計。”


    許氏憤慨填膺,痛心疾首:“那杏花村的廖氏,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調包侯府的千金,真是令人發指!而那老夫人,僅僅為了保全江玉窈的名聲,竟對此事遮遮掩掩,放過了她,真是可恨之極!”


    她的頭痛愈發劇烈。


    江頌宜輕柔地為她按摩著太陽穴,緩緩注入一股溫和的靈力,以減輕母親的痛楚。


    而她心中卻是另一番歎息:【廖氏豈止是個普通的村婦,她實際上是姑丈護國公在杏花村金屋藏嬌的外室。若非護國公在榮恩寺的暗中助力,廖氏如何能夠輕易買通侯府的接生婆,演出這場偷天換日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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