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命由心造 福由己求


    訓曰:人之一生雖雲命定,然而命由心造,福自己求。如子平五星推人妻財子祿及流年月建,日後試之多有不驗,蓋因人事未盡,天道難知。譬如推命者言當顯達,則自謂必得功名,而詩書不必誦讀乎?言當富饒,則自謂坐致豐亨,而經營不必謀計乎?至謂一生無禍,則竟放心行險,恃以無恐乎?謂終身少病,則遂恣意荒婬,可保無虞乎?是皆徒聽祿命,反令人墮誌失業,不加修省,愚昧不明莫此為甚。以朕之見,人若日行善事,命運雖凶而必其轉吉;日行惡事,命運縱吉,而可必其反凶。是故「命」之一字,孔子罕言之也。


    嘉言善行 在於經書


    訓曰:《易》雲:「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多識前言往行要在讀書。天人之蘊奧在《易》,帝王之政事在《書》,性情之理在《詩》,節文之祥在《禮》,聖人之褒貶在《春秋》,至於傳記子史皆所以羽翼。聖經記載往績,展卷誦讀,則日聞所未聞,智識精明,涵養深厚,故謂之畜德,非徒博聞強記,誇多鬥靡已也。學者各隨分量所及,審其先後而致功焉。其蕪穢不經之書、淺陋之文,非徒無益反有損,勿令入目,以誤聰明可也。


    因書以知理 則理有實用


    訓曰:聖賢之書所載皆天地古今萬事萬物之理,能因書以知理,則理有實用。由一理之微,可以包六合之大;由一日之近,可以盡千古之遠。世之讀書者生乎百世之後,而欲知百世之前;處乎一室之間,而欲悉天下之理,非書曷以致之!書之在天下,五經而下,若傳若史,諸子百家,上而天,下而地,中而人與物,固無一事之不具,亦無一理之不該。學者誠即事而求之,則可以通三才,而兼備乎萬事萬物之理矣。雖然書不貴多而貴精,學必由博而致約,果能精而約之,以貫其多與博,合其大而極於無餘,會其全而備於有用。聖賢之道豈外是哉?


    鑒古知今 庶可寡過


    訓曰:朕自幼好看書,今雖年高,萬幾之暇猶手不釋卷。誠以天下事繁,日有萬幾,為君者一身處九重之內,所知豈能盡乎?時常看書知古人事,庶可以寡過。故朕理天下事五十餘年無甚差忒者,亦看書之益也。


    用人不疑 開誠布公


    訓曰:好疑惑人非好事。我疑彼,彼之疑心益增。凡事開誠布公為善,防疑無用也。


    最忌殺戮 仁斯仁至


    訓曰:朕自幼登極,生性最忌殺戮。曆年以來惟欲人善而又善。即位至今,公卿大臣保全者不記其數。即如幼年間於田獵之時,但以多戮禽獸為能。今漸漸年老,圍中所圈乏力之獸尚不忍於射殺。觀此則聖人所言「我欲仁,斯仁至矣」之語誠至言也。


    天地好生 不得肆情烹膾


    訓曰:飲食之製,義取諸鼎,聖人頤養之道也。是故古者大烹,為祭祀則用之,為賓客則用之,為養老則用之,豈以恣口腹為哉?《禮·王製》曰:「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論語》曰:「子釣而不網,弋不射宿。」古之聖賢其於犧牲禽魚之類,取之也以時,用之也以節。是故朕之萬壽與夫年節有備宴恭進者,即諭令少殺牲。正以天地好生,萬物各具性情而樂其天,人不得以口腹之甘而肆情烹膾也。


    敬惜文字 天地至寶


    訓曰:字乃天地間之至寶,大而傳古聖欲傳之心法,小而記人心難記之瑣事;能令古今人隔千百年觀而共語,能使天下士隔千萬裏攜手談心;成人功名,佐人事業,開人識見,為人憑據,不思而得,不言而喻,豈非天地間之至寶?與以天地間之至寶而不惜之,糊窗粘壁,裹物襯衣,甚至委棄溝渠,不知禁戒,豈不可歎!故凡讀書者一見字紙必當收而歸於篋笥,異日投諸水火,使人不得作踐可也。爾等切記!


    竭誠體貼 事親至孝


    訓曰:昔日太皇太後聖躬不豫,朕侍湯藥三十五晝夜,衣不解帶,目不交睫,竭力盡心,惟恐聖祖母有所欲用而不能備。故凡坐臥所需以及飲食肴饌無不備具,如糜粥之類備有三十餘品。其時聖祖母病勢漸增,實不思食,有時故意索未備之品,不隨意所欲用,一呼即至。聖祖母拊朕之背,垂泣讚歎曰:「因我老病,汝日夜焦勞竭盡心思,諸凡服用以及飲食之類,無所不備。我實不思食,適所欲用不過借此支吾,安慰汝心。誰知汝皆先令備在彼,如此竭誠體貼,肫肫懇至,孝之至也。惟願天下後世,人人法皇帝如此大孝可也。」


    纖細之偽 日久自敗


    訓曰:凡事暫時易,久則難,故凡人有說奇異事者,朕則曰:「且待日久再看。」朕自八歲登極,理萬機五十餘年,何事未經?虛詐之徒一時所行之事,日後醜態畢露者甚多。此等纖細之偽,朕亦不即宣出,日久令自敗露。一時之詐,實無益也。


    人賴穀育 尤當珍愛


    訓曰:古之聖人,平水土,教稼穡,辨其所宜,導民耕種而五穀成熟。孟子曰:「五穀熟而民人育。」則人之賴於五穀者甚重。嚐思夫天地之生成,農民之力作,風雷雨露之長養,耕耘收獲之勤勞,五穀之熟,豈易易耶?《禮·月令》曰:「天子以元日祈穀於上帝。」凡為民生料食計者至切矣,而人何得而輕褻之乎!奈何世之人惟知貴金玉而不知重五穀,或狼藉於場圃,或委棄於道路,甚至有汙穢於糞土者,輕褻如此,豈所以敬天乎?夫歉歲穀少,固當珍重;而稔歲穀多,尤當愛惜。《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貽我來牟,帝命率育。」噫嘻重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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