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好,去喊二崽他們起來。”林昭吩咐。


    大崽抹掉額頭熱出的汗,正要衝出灶房去喊弟弟妹妹們,二崽剛好往灶房裏衝。


    見到哥哥,很不高興地控訴他:“哥你起來不叫我!我們以前都是一起起來的!”


    大崽愧疚不已。


    他太開心了,隻顧著和娘說話、幫娘的忙,把二崽忘了。


    林昭見大兒子滿臉無措,給他解圍:“二崽,你哥是看你睡的跟小豬一樣半天起不來,存心讓你多睡會,你怎麽這麽凶啊。”


    一句話,二崽的火氣被戳破,滿臉討好的笑,對他哥說:“哥,我沒凶你。”


    大崽是個大度的小朋友,沒生弟弟的氣,“三崽和四崽呢?”


    二崽回答:“還睡著,要叫嗎?”


    “叫吧,娘給我們蒸了雞蛋羹。”大崽說。


    二崽震驚地瞪大眼睛,音調抬高:“雞蛋羹?”


    “嗯。”大崽嘴巴湊近弟弟的耳朵,小聲道:“娘打了四個雞蛋。”


    “哇!”二崽哇一聲,衝進房間喊龍鳳胎,他迫不及待想吃雞蛋羹啦。


    三崽和四崽也被強行叫起來,兩個小寶寶要哭不哭,嘴裏罵著壞,人卻乖乖聽從二鍋鍋的安排。


    見狀,林昭覺得自己生的崽真省心啊。


    四崽抱住她的腿,小手指著二崽,奶聲奶氣地告狀:“壞,鍋鍋。”


    林昭親親女兒白淨的小臉,故意道:“那罰你二鍋鍋不能吃雞蛋羹,行不行?”


    大崽二崽見娘親妹妹,臉上流露出羨慕。


    四崽急了,忙道:“鍋鍋,飯飯。”


    意思是要給哥哥吃飯。


    林昭輕刮女兒的鼻尖,嘴角含笑,“好好好,給你二哥吃飯。”


    四崽笑出四顆小米牙。


    她二哥一臉感動,稀罕的想咬妹妹一口,他妹妹怎麽這麽好!


    “大崽,你帶著弟弟妹妹吃蛋羹,我去趟隔壁。”林昭拿上今早準備的謝禮,往隔壁去。


    被委以重任的大崽二崽鄭重其事地應下,先帶弟弟妹妹洗臉。


    “二崽,三崽,四崽,你們先洗臉刷牙,我教你們。”


    他給弟弟妹妹擠好牙膏。


    二崽伸舌頭輕輕一舔,“哥,甜的。”


    瞧見他的動作,龍鳳胎學起來。


    大崽忙阻止他們,急忙道:“牙膏不能吃。”


    又扭頭,生氣地看著二崽:“二崽,你別什麽都往嘴裏送,會教壞三崽和四崽的。”


    二崽最聽他哥的話,他哥一凶就老實了,乖乖刷牙,本來還想聞聞洗臉皂都沒敢。


    看著弟弟妹妹洗幹淨臉,大崽從屋裏拿出兒童麵霜,給二崽和龍鳳胎抹上。


    “香。”四崽吐出一個字。


    三崽在嬰兒時期都不哭不鬧,會說話後話也不多,隻點點頭。


    “哥,我餓了,能吃了不?再放下去該涼了。”二崽不在意什麽抹臉的,他隻想吃蛋羹。


    “涼不了。”大崽說,把麵霜放回原處,才發話說可以吃了。


    二崽長這麽大沒吃過幾回雞蛋羹,尤其是這麽多的雞蛋羹,他臉上堆滿笑。


    “起來就有雞蛋羹吃,這也太幸福了吧。”


    大崽讚同。


    至於龍鳳胎,臉已經邁進他們的小碗裏,吃得晃著小短腿,笑容甜甜的。


    林昭帶上半包紅糖,一把硬糖出門,來到鄰居門前,砰砰砰敲門。


    “誰啊,直接進來,哪用得著敲門。”裏麵傳來一道爽朗的女聲。


    林昭推門而入,王春花瞧見她狠狠一愣,“大崽娘?”


    做鄰居那麽久,從沒見過大崽娘上門。


    上門是客,她隻愣了一下,便招呼家裏的孫女拿板凳,給鄰居倒水。


    王春花看向林昭的額頭,見那包小了很多,笑了說:“頭上的包看著好多了,頭還疼不,要是疼得上縣醫院看看,傷到頭可不是小事。”


    “好多了,多虧嬸子幫忙。”林昭笑了笑。


    又對要倒水的王家孩子說:“不用倒水,就這麽點路,我就來送個東西,等下就得回去,孩子們都在家呢。”


    說著話,順手把帶來的東西放桌上。


    她的性子不喜歡和人推脫。


    “昨天實在麻煩嬸子了,這些糖給孩子們甜甜嘴。”


    王家的小孩臉上綻放出喜悅,目光灼熱地看著桌上的糖,不停吞咽口水,卻是沒鬧著要吃,看著家裏人教的不錯。


    “哪用的著這麽客氣。”王春花忙要把東西給林昭,被林昭壓住手。


    “這是謝禮,嬸子就收下吧,大崽他們也沒少受你照顧,這點東西不算什麽。”林昭不喜歡推來推去,那張嬌豔的臉一派肅然。


    她笑起來,整個人很甜,一旦冷下臉,就好似冬日掛在枝頭的白梅,渾身清冷讓人不敢靠近。


    王春花表情一懵,還待說什麽,隻看見林昭快步離開的背影。


    “大崽他娘……”


    聽到她的聲音,那道身影走的更快。


    王春花哭笑不得。


    承淮家的咋是這樣的行事風格。


    全大隊都找不到第二個。


    “奶,我想吃糖。”王家的小孫子扯他奶的衣擺。


    王春花掃開他的手,“輕點輕點,衣服要扯壞了,個小背時鬼,扯爛衣服小心我揍你。”


    熊孩子忙鬆開手,他奶說揍人是真的會揍。


    “奶,糖。”小男孩可憐兮兮地要糖。


    王春花舍不得,糖多難得啊,留到過年再吃。


    “去去去,好端端的吃什麽糖,邊兒去。”


    小男孩仗著年紀小掛在她腿上,嚎道:“奶,我想吃糖。”


    其他孩子也沒動,直勾勾看著那糖,眼神期待又火熱。


    王春花被纏的沒辦法,摳出一顆糖給最大的孫子,“泡水分著喝。”


    撂下一句話,怕再被磨,快步走進屋,把糖藏起來。


    林昭帶著東西上王家門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村子。


    一群東家長西家短的大娘又湊成一堆,開始口水四濺,你一句我一句說起來。


    “聽說承淮家的帶東西去王家了,知道她帶了啥不?”全大隊最八卦、最愛說人是非的婦人壓低聲音說。


    “這誰知道啊,春花也沒出來顯擺,也沒人敢跑到大崽他娘跟前問。”第二八卦的嬸子道。


    這時,長剩娘冷哼,滿臉瞧不起,發表看法:“誰不知道那是個小氣的,連給自己的崽做身衣服都舍不得,她能送什麽好東西給王家,不會是幾個爛番薯吧。”


    元寶娘驚訝地看著她,“你沒聽說嗎?”


    “聽說什麽?”長剩娘麵帶疑惑。


    “林昭給大崽二崽買了肉包子,昨天還給他們包餃子吃。對了,鐵錘也在顧家三房吃了。”元寶娘說。


    長剩娘翻了個白眼,語氣泛酸,“誰知道她在裝什麽,沒準兩天就又變回去了。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信隻顧自己的人會改好。”


    元寶娘還想再說什麽,瞧見大崽二崽帶著龍鳳胎走來。


    兩個大朋友不像平時跑跳,竄天猴般的走路,而是慢悠悠走著,怪斯文的。


    元寶娘一眼看到大崽二崽穿的新鞋,震驚地站起來,問道:“大崽二崽,你們娘給你們買鞋了?”


    大崽靦腆一笑,二崽神氣地大聲道:“對!我娘說這是回力鞋!”


    在場的吃瓜群眾不動聲色地看向長剩娘,如她們所願看到一張五顏六色的臉。


    眾人眼裏滿是看好戲的笑,紛紛起身,走向大崽二崽,看兩人腳上的鞋。


    “買的鞋是不一樣,看著是氣派。”元寶娘笑著誇道,“大崽二崽,你們這鞋得好幾塊吧?”


    大崽靦腆又害羞,被人圍著小耳朵都快冒煙了。


    二崽右腿抬起,左右側腳,讓所有人全方位看自己的鞋,高興地說:“好看吧,我娘沒說幾塊,我娘對我們可好啦。”


    元寶娘瞧著二崽活潑的樣子,笑出聲,“是,你娘對你們好。”


    幾塊的鞋一買買兩雙,怎麽不算好呢。


    長剩娘酸唧唧地嘟囔:“真不會過日子,給孩子買鞋,錢多的沒地方花,敗家娘們兒。”


    省吃儉用一分錢恨不得掰兩半花的婦人們點頭。


    是敗家。


    也有拎得清的。


    “顧家老三月月有津貼,這幾年也沒見林昭大手大腳的買過什麽,她應該攢了不少錢,給孩子們買雙鞋咋了?我要是有錢,我也給我娃買。”元寶娘出言反駁。


    她是羨慕,但是不酸。


    和元寶娘處得好的婦人跟著道:“是呀,兜裏要有東西,誰不想買。”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有沒有錢是另一碼事。


    長剩娘撇撇嘴,滿臉不屑一顧。


    誰不會張口說,那錢是大風刮來的嗎,買什麽買。


    ?-


    因為兩雙鞋,大崽二崽滿村子亂躥,一躍成為全村最靚的崽。


    兩個小朋友還專門跑到顧家老宅。


    走到顧父跟前,“爺,看我新鞋,我娘給我和哥買的,好看不?”二崽嘚瑟得像個開屏的孔雀。


    顧父笑著點頭,“好看。”


    大崽也往他爺跟前晃悠,喜提一句誇讚後,心滿意足。


    顧家的孩子們聽見二崽的大嗓門,好像在說什麽新鞋子,紛紛跑出來。


    瞧見大崽二崽腳上的鞋,沒羨慕成檸檬精。


    “大崽二崽,你們這鞋是知青們說的回力鞋吧?”顧家的長孫梆梆蹲下摸二崽的鞋,神色羨慕。


    二崽重重點頭,笑花飛出他的眼。


    “我娘給我和我哥買的。”


    梆梆上學了,知道一雙回力鞋多難得,眼裏的羨慕幾乎要流出來,“三嬸對你們可真大方。”


    林昭隻是給孩子買雙鞋而已,孩子們對她的印象徹底扭轉。


    二崽笑嘻嘻的,“我娘是全大隊最大方、最好的娘!”


    他把自己的臉湊過去,“梆梆哥,你聞我臉,香不香?”


    梆梆吸氣,聞到一股黏膩的香味,“香,這是什麽,雪花膏嗎?”


    “不是雪花膏,是我娘專門給我和我哥還有三崽四崽買的兒童麵霜,專門給小朋友用的噢。”二崽重點強調。


    梆梆幽幽道:“三嬸對你們真舍得。”


    “我娘啥也舍不得給我買。”十一歲的小少年快羨慕哭了。


    “二崽,能讓我摸摸你的鞋不?”


    二崽直接脫下鞋,說:“可以啊,你摸吧。”


    梆梆雙手往褲腿上拍拍,接過那隻鞋,驚歎道:“買的是不一樣,摸著真舒服,穿著咋樣?快給哥說說。”


    八歲的來妹學著他哥摸了摸,“是不一樣,大崽二崽你倆居然舍得穿,這要是我的,我根本舍不得穿。”


    大崽想到林昭說的話,臉上洋溢出笑:“我也這麽說了,但是我娘說……鞋子買來就是為了穿的。”


    “我娘還說,等穿壞再給我們買新的!”二崽補充道。


    梆梆和來妹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二崽和鐵錘關係好,瞧見他也眼巴巴地看著,朝他招手:“鐵錘,你想不想試試?”


    鐵錘受寵若驚,憨憨地笑問:“……行嗎?”


    “有啥不行的,我們是好兄弟。”


    說話間,二崽脫下鞋,腳就那麽踩在地上。


    大崽皺眉,“二崽,你腳髒了,等會兒再穿鞋的時候得洗洗。”


    “知道啦哥。”二崽擺擺手,不在意地說。


    他的新鞋,他肯定會仔細呀。


    鐵錘穿上二崽的新鞋,雙腳都不知道怎麽落地,手腳都輕飄飄的。


    黃秀蘭看著兒子臉上的笑,有些心酸。


    她也想給兒子買雙新鞋,但是沒辦法,顧家沒分家,她手頭一點錢也沒有。


    這一刻,黃秀蘭從心底湧出對林昭的羨慕來。


    性子厲害點,愛鬧騰,不見得全是壞事啊。


    顧二嫂趙六娘也是這個意思。


    什麽能分家啊。


    因為大崽二崽腳上的回力鞋,顧大嫂顧二嫂心裏掀起波瀾,久久難平。


    顧杏兒背著一捆柴回到家,看見大崽二崽,目光沉下去。


    眼風瞥到兩人腳下的新鞋,出言刺道:“用我三哥的錢票瀟灑,還跑來炫耀,你們娘就是這麽教你們的?”


    她一句話,氣氛變的冷凝。


    二崽坐在木凳上,仰頭看顧杏兒,小臉認真地說:“你三哥也是我爹,我和我哥是我爹的兒子,我爹養我們是應該的,小姑為什麽這麽生氣?是因為嫉妒我娘有錢花嗎?”


    顧杏兒一噎,心口堵著一口悶氣。


    “砰!”


    她卸下那捆柴,徑直丟向大崽二崽所在的方向。


    “你祖宗的!”剛踏進顧家門,來找兩個外甥的林二哥見到那捆柴朝大崽二崽飛去,飛速跑起來,整個人往前一躍,把那捆柴踢回去。


    正是顧杏兒所在的地方。


    “啊——”隻聽一聲痛呼,眾人再看去,顧杏兒歪躺在地上,腰上腿上被她帶回來的那捆柴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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