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越來越瘦了。


    兩人一起在浴缸裏泡澡的時候,沈弋看見林渡鎖骨的那顆痣,愈發往深凹處陷了進去。


    最初使他看林渡發給他的照片,他就覺得瘦,腿也細得不像樣,想著以後要是住一起了,他得把人養的胖一點才好,才更健康。


    可現在背道而馳,一切都和設想的不一樣。


    林渡很拘謹,盡管水溫讓皮膚漾起了一層薄紅,可卻仿佛感覺到了冷,身體細微的顫動不安。


    似乎愈靠近他,就愈害怕。


    可怎麽辦呢,以前總以為同居之後感情就會升溫,現在沈弋想,也許結婚之後他們才會變得融洽。


    之後的幾天,林渡依舊食欲不振。


    在公司因為低血糖發作,踉蹌著沒站穩摔了一跤,盡管衣服穿的足夠厚實,但難免胳膊肘上還是淤青了一大片。


    江心瑤和林渡坐的近,著急忙慌的問,“小林哥,你怎麽了?”


    林渡動作遲緩的起來,說,“……沒事。”


    這幾天江心瑤和林渡接觸,她發現林渡根本就沒有去樓下用過餐,而且也沒有自己帶食盒來公司。


    她遞了一顆糖給林渡,說,“吃顆糖吧,會不會好點?”


    “……”從地麵起來後,林渡的仍舊有點耳鳴,眼睛短暫的視線昏暗,他聽見江心瑤的聲音,很久之前,容雪也是遞給了他一顆糖。


    盡管後來容雪沒有因此怪罪他,好像從那個時間開始,他和沈弋就成了大眾眼裏認可的情侶。


    他開始有點怕和異性接觸了。


    林渡搖了搖頭,說,“不用,我坐一會就好了。”


    林渡在公司摔倒的事,手下的人也告訴了沈弋。


    接林渡回家的路上,沈弋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淤青都已經變成了暗紫色,完全覆住了他之前留下的吻痕。


    沈弋眼底溢出的情緒複雜,說,“要不然先別上班了,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


    “不休息。”林渡回答的很果斷,“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那就好好吃藥。”沈弋說。


    林渡被他抓握住的手臂,似乎都帶著點抗拒。


    分明很多時候出發點也是好的,給予的結果卻並不是想象的模樣。


    讓林渡吃藥,是想讓他快些恢複成之前健康的模樣。


    讓林渡休息,是想讓他先調整一下目前的身體狀態。


    盡管沈弋知道真正能讓林渡滿意的答案,但他現在完全無法做到。


    情侶間的親密行為,會由身到心的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到家後,剛進門林渡的後背就被抵靠在了堅硬的玄鐵門邊。


    林渡的眼眸裏帶著點驚慌失措,他知道自己無力反抗。


    沈弋的吻沒有落下來,隻問,“和我在一起,有那麽難受麽?”


    “……”林渡沒有回答,他以前說過很多次,隻是後來沈弋給予的都是懲罰。


    沈弋仿佛自言自語的說,“明天戒指就可以取了,挑個時間,我們把證領了。”


    “……”


    林渡囁嚅著唇瓣,似乎有話想說出口,沈弋卻是不想聽一般,俯身吻上了他的唇,比起以往想將他吞吃入腹的炙熱,這次算得上是溫和。


    林渡並沒有太過強烈的窒息感,隻是羞赧讓他闔上了眼眸,稠密的眼睫顫動,他的內心也仍舊是不安的。


    沈弋似乎有觀察他的情緒變動,過了將近十分鍾,在屋子裏剛睡醒的貓咪,感知到門口的動靜跑了過來,發出“喵嗚~”的叫聲。


    聽見聲響,林渡小幅度的掙了一下。


    沈弋這時放開了他,林渡的眼睛被淚水浸濕了一些,眼尾泛著薄紅,給蒼白的臉頰平添了幾分血色。


    晚餐林渡仍舊吃的很少,甚至手指握著筷子,無意識的發愣,直到筷子從手指間滑在地麵上。


    明天林渡休息,原本是該感覺到輕鬆愉快的時間。


    沈弋和之前一樣,在家裏做的烤肉,屋裏彌漫著食物的香味,也許是以前抱著還賬的想法,還可以通過實習逃離沈弋的禁錮,那時林渡還能勉強安慰自己不至於心態徹底崩盤。


    沈弋幫他將筷子撿起來,給他換了雙幹淨的。


    沈弋夾了片烤好的和牛,放在他碗裏,說,“你之前還挺愛吃的。”


    “……”


    林渡咀嚼了幾口,隻是依舊沒咽得下去,又吐了起來。


    吃的都沒有吐的多,這樣怎麽可能把身體養好。


    躺在床上的時候,沈弋才注意到,林渡的小腿靠近膝彎的位置,也淤青了一大片,也許是今天摔的,也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摔的。


    翌日,沈弋醒的很早。


    林渡闔著眼眸沉靜入睡,待沈弋鬆開攬在他腰間的手臂,從床上起身,他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如此維持了五分鍾。


    平時林渡的睡眠很淺,睡得也並不安穩。


    回到a市後,林渡的食量就一直很差,每天隻吃一丁點,有時候甚至哪裏受傷疼都不知道,現在全身除了吻痕,還有磕碰出的淤青,手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用手指抓撓出的血痕。


    又想起之前醫生說的,可能會有自.殺的傾向。


    沈弋心髒驟沉。


    他頭一回體驗到了害怕,甚至連伸手去確認都不敢。


    直到看見林渡的眼皮浮動,他的心才緩了下來。


    他和店長約好了取戒指的時間。


    迫不及待般的,想讓這個人永久待在自己身邊。


    一輩子都分不開了。


    一輩子都是這個人了。


    也許知道這趟出去,是去取戒指,坐在副駕駛上,林渡的指尖掐著無名指的位置,幾乎快要掐進了肉裏。


    沈弋製止了他的舉動,說,“你幹什麽?”


    “……”林渡這時才後知後覺,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分明他很怕疼,以前也最不喜歡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了。


    開車過去,也就三十多分鍾的路程。


    相比於林渡的沉默,沈弋也沒有多好受,分明想象中的相處不是這樣的,他們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


    分明一開始他想的,是好好珍惜這個人。


    在遊戲裏得知對方淒慘的身世,他更想的是保護這個人,為他抵禦來自外界的傷害。


    可現在似乎,傷害林渡最多的人成為了他。


    車輛行駛在寬闊的橋梁上,也許是因為周末,往來的車輛很多。


    這時,前麵的一輛大卡車忽得急轉,行駛在後的車輛沒有任何反應時間,視覺盲區之下,是一輛極速翻滾而來載滿貨物的貨車。


    人在這種情形下,隻會迸發出無盡的恐懼。


    林渡看見這輛映入眼簾的貨車,腦海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也許當初沒帶走自己,現在來了。


    隻是這時,忽然有人將他牢牢覆在了懷裏。


    疾馳而來的猛烈噪音裏,他聽見低啞的嗓音。


    “活下去,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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