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弋說,“沒有吃過,就想買來嚐嚐。”


    他早就注意到了,林渡路上總看著這家甜品店。


    而恰好店的對麵就是一所學校,想必以前林渡就是在這所學校裏念書。


    林渡用塑料勺子吃了一口,嘴邊糊了一點奶油。


    不可否認,之前有一段時間他是排斥沈弋的,甚至連奶油這類食物他都不想再碰了。


    也許每個階段的人情緒也是不一樣的。


    現在麵對沈弋,他甚至有種以前麵對異性時才會有的羞赧,不同於那時候的膽怯和恐懼。


    好奇怪。


    以前沒吃到過的味道,現在吃盡管也覺得甜膩……林渡還來不及細想,唇瓣就被觸碰到了。


    是沈弋用紙巾,幫他擦拭沾上的奶油。


    腦袋裏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不久前,唇瓣被人撬開,像是要將他胸腔內的氧氣都燃燒殆盡一般的,炙熱的吻。


    那晚他確實是清醒的,竟是沒有拒絕沈弋,兩個男的接吻,原本該是不被他接受的,可現在回想起來,竟也沒有覺得多難受。


    路上忽然有人叫住了林渡。


    “林渡。”男子打扮得流裏流氣,嘴巴裏還嚼著一枚檳榔。


    林渡循著聲音看了過去,眉頭略微蹙了起來。


    “真的是你啊?我媽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都跑出去那麽多年了,看來現在混得還不錯啊。”男子朝他走了過來,又把嘴巴裏的檳榔隨意吐在了路邊,也許是因為長年累月吃這類食品,他的臉頰看起來比一般人要方。


    男子是林渡的表哥方誌,取這個名字也是指望他將來有誌氣,隻是他以前經常跟外麵混的人,後來也沒混出來名堂。


    林渡說,“我才實習沒幾個月。”


    這話方誌當然不信,拿給他爸的禮品被他當天回來就給賣了二手,居然還能賣萬把來塊錢,把他都給震驚到了,林渡居然舍得買這麽昂貴的禮品。


    盡管林渡是在大城市裏念過書的人,但以前還不是靠著在他家蹭吃蹭住才活下來的。


    方誌正要把胳膊搭在林渡肩膀上套近乎,卻是剛伸出手,就被鉗住了手腕。


    方誌立馬痛呼出聲,大聲嚷嚷,“你踏馬誰啊!”


    這時他才注意到林渡身旁還有一個人,昨晚他媽給他說過,林渡回來還帶了個活閻王,讓他別去惹。


    他就當聽笑話了,他在這鎮上混了二十多年,還能有他惹不起的?


    他感覺自己手都快被捏斷了,連忙喊林渡,“林渡!快管管你的人!”


    聽見這話,沈弋才將他鬆開。


    方誌知道林渡在外麵混得好,又說,“你可不能自己飛黃騰達了,就不管家裏了,我爸媽以前也沒虧待過你,這次我爸醫藥費就得好幾萬了,你那八千根本就不夠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沈弋在,這麽多年林渡很少對麵和他正麵對話過,總有種內心無力感。


    他眼瞼微垂,說,“我能幫的就這麽多了。”


    方誌想做點什麽,卻又瞅到了他旁邊的沈弋。


    沈弋漫不經心地說,“我有辦法可以讓你賺錢。”


    方誌聽完後就來神了,“真的假的?”


    “先加個聯係方式。”


    “別……”林渡想攔住了沈弋,他深知對方就是個無底洞,不想把沈弋連累了。


    方誌本來還在猶豫,聽見林渡這麽說後,他立馬將自己號碼報了出來,加個聯係方式,也不會損失點什麽,況且眼前的人也一看就是大城市裏來的,門路自然比他要多。


    方誌原本是陪秦素英出來一起買東西,這時秦素英選完了從店裏出來,看見他們後難得沒有靠近,就怕沈弋提起賠償金,她喊道,“快走了。”


    方誌又同林渡說,“你在城裏這麽賺,下次回來多拿點東西。”


    沈弋的目光注視著這對母子,嘴角噙起冷笑。


    他慣會以惡製惡了。


    待他們走後,林渡擔憂地說,“別和他打交道。”


    沈弋說,“學長又在關心我了。”


    “……”林渡抿唇,說,“反正回去後,就別搭理他了。”


    林渡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了,年紀小的時候不懂,後來長大了才知道一些祭拜的習俗。


    他以前總是一個人去,站在荒草生長的墓碑前,自說自話。


    他們乘坐大巴,來到了隔壁鎮上,小時候這段路的距離,於林渡來說算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家的機會了。


    林渡在路邊,找到了一間自建房,經年累月沒人居住,屋子也逐漸破敗,完全脫漆的木門往一旁歪斜著,裏麵覆滿了植被。


    林渡踏了進去,有關於這間房子的記憶已經變得很模糊,後來他回來了,還是問的附近的居民,才準確地找到了他曾經住過的家。


    窗戶完全破損的屋內,上麵掛著一截結著蛛網的線,線上有燈泡破損後留下的痕跡,燈泡下是一張床,他小時候總怕一個人睡。


    見他沉默,沈弋在一旁也不多言語。


    附近有賣紙錢和祭品的店,林渡買了不少,又找店裏借了一把鐮刀,沈弋一開始還不知道用意。


    待他到被植被覆蓋的墳包邊,他就清楚了。


    以前更流行土葬,林渡想拿鐮刀處理墳包上雜亂生長的灌木,砍了四五下沒砍斷。


    沈弋拿了過去,一鐮刀就砍斷了。


    “……”


    沈弋說,“我來吧。”


    沈弋倒真是幹活一把好手,十來分鍾就把灌木清理掉了,以前林渡自己得費上一兩個小時。


    待祭奠完,林渡眼睛泛著一點微潤的薄紅。


    林渡對親情是有種渴望的,他這次回來,是想過多待幾天陪陪舅舅,但顯然事情發展和他預想有了偏差。


    他如浮萍,漂泊在這世界上。


    隻是在回賓館的路上,沈弋說,“這麽多年,學長一定很辛苦吧。”


    “……”林渡怔了怔神,為什麽沈弋會忽然說這些,似乎也從未有人說過他辛苦。


    “希望有一天,我能當上學長的家人。”


    “……”


    如此直白又熱烈的話,讓林渡的心跳都仿佛不受自我控製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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