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誌在鎮上為非作歹慣了,在家裏更是被秦素英慣的,以前有林渡做對比,他也總以為自己比別人高一等。


    他哪裏真遇見過這種事。


    至於林渡的補償金,他當然也知道,剛將林渡接回來不久後,他就抱怨過,但秦素英帶他去鎮上買了他心心念念許久的遊戲機。


    秦素英說,“你自己玩,別給他看見了。”


    當時家裏條件一般,秦素英竟是舍得給他買這種消遣品,後來給他的零花錢,都比以前多了。


    有時候還會趁著林渡不在家,秦素英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後來他聽見秦素英和方平聊起投錢的事,把賠償金投進去一半,這時他也知道了,自己家為什麽這段時間經濟還算寬裕了。


    至於林渡,能給口吃的活著就不錯了。


    秦素英還是覺得礙眼,但鄉裏鄉親的人多眼雜,總不能真將人趕跑了,但總有別的方式,隻不過林渡命夠大,好幾次都活了下來。


    方誌還在叫囂,掙紮著想要翻牆逃跑,但雙手被銬住了,周圍來了好多警察,門口還有幾輛警車,最後也不過都是徒勞。


    他拿起手機給秦素英打了最後一通電話。


    方誌膽顫心驚地說,“媽,快來救我!我不想坐牢!”


    秦素英聽見這話,立馬慌了神,問,“你在哪?”


    “我在下城區,他們來了好多人要抓我,說我卷走公款。”


    方誌這端聲音嘈雜,沒多久電話就掛斷了。


    秦素英聽著愈發焦急,又想起了李富貴被抓的事件,冒出來的動靜十裏八鄉的鄰居都看見了。


    在a市,他們能求助的也隻有林渡,秦素英把這一切,都怪在了林渡的頭上,他怨毒地朝方平說,“你看你養出來的外甥!都把你兒子害到監獄裏去了!”


    方平心裏還想著李富貴的事,他和李富貴隻能算是鄰居,但後來因為秦素英的緣故,和李富貴來往的就多了,隻是李富貴每次來的時間都恰好林渡在家。


    方平能力有限,他當然也知道那筆賠償金最後的用途,無非就是給他們家改善生活。


    秦素英做的很多事,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秦素英又說,“你愣著幹什麽!快點給你的好外甥打電話!早知道他是來討債的,以前還不如讓他多洗幾次衣服,總不能次次掉溝裏都有人救。”


    “夠了!”方平也來脾氣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眼前的事情刻不容緩,在a市能幫他們的,也隻有林渡。


    方平正打算撥通林渡的號碼。


    但緊接著,秦素英的手機就響了,是一串來自a市的陌生號碼。


    ……


    公司裏,林渡正盯著電腦處理工作上的一些事。


    忽然在右下方彈出來一則新聞。


    李富貴的事情鬧得挺大的,很快就躍到了熱榜前幾,更是有多家媒體推送,被當了典型的反麵教材,更是提醒家長們小心任何刻意接近的成年人。


    林渡一開始以為是看錯了。


    他將新聞點開,李富貴鋃鐺入獄的照片出現在頭版頭條,那張猥瑣可怖的臉,林渡當然不會忘記。


    李富貴所做的事,在網上也有不少網友痛罵。


    林渡的手指在輕微發顫,他甚至不敢想,原來有這麽多人都會站在他這邊。


    盡管以前他鼓足了勇氣,和舅舅舅媽提過,但每次都是他想多了之類的說辭,更是有種嫌他沒事找事的架勢。


    底下的人說,李富貴很有可能被判無期。


    林渡的心髒在狂熱跳動,那他再也不會聽見那些汙言穢語了,也再也沒有機會碰見這個於他而言如魑魅般的人。


    一旁的江心瑤問他,“小林哥,你也在看這條新聞?都這一把年紀了,這種人簡直太惡心了。”


    “……嗯。”林渡應聲。


    江心瑤又說,“看麵相就不是什麽好人,估計死都死在牢裏了。”


    “……”


    以前不敢回老家,除了舅舅舅媽的緣故,自然也是不想碰見這個人,於他而言午夜夢回都是噩夢。


    林渡長舒了一口氣,仿佛積鬱在心底多年的壓抑,有了釋放的出口。


    沒多久,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電話是舅舅打過來的,林渡其實不太想接,他怕是對方又要讓他幫方誌找工作。這幾天沒有聯係他,原本他以為這件事告一段落了。


    林渡最後還是點了接聽。


    電話裏的男人欲言又止,林渡也沒有率先開口。


    方平說,“淼淼……昨天警察來家裏詢問了,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是舅舅對不起你,沒有相信你。”


    “……”林渡怔了怔,似乎沒想到舅舅這通電話,和他提起的是這件事。


    他依舊是沉默的,遲來的道歉隻顯得蒼白無力。


    方平又說,“你父母的賠償金,你讀書的時候用掉了一些,還剩下的,我打到你的銀行卡裏了。”


    方平一直都知道林渡的銀行卡號,甚至還是他當時帶著未成年的林渡一起在銀行辦理的。


    但他幾乎沒有往裏麵匯過錢,就連林渡讀高中後沒有回家拿生活費,自己在外麵賺錢,他也隻當工作太忙,沒顧得上給林渡學費。


    林渡第一次聽他們提起賠償金的事,小時候他不太懂這些,後來舅媽也總是習慣性說他花了家裏多少錢。


    林渡不知道該怎麽回話,隻聽見舅舅在電話裏一句又一句的向他道歉,就連舅媽也難得在一旁,說以前是自己不對,苛待了他。


    多年的委屈,仿佛在今天有了結論。


    聽著聽筒裏的話,甚至連什麽時候電話掛斷,他都是恍惚的。


    短信裏顯示,他的卡裏收到了十萬的轉賬。


    在時隔二十年後,他收到了父母留給他在世界上最後的一點支撐,這筆錢,他會永遠存在那。


    在什麽樣的情緒下,人會產生分享欲?


    他給沈弋發了條消息,說今天不用做飯了,他們在外麵吃。


    沈弋回:“是遇見了開心的事嗎?”


    “嗯。”


    林渡以前大多時間都是難過,一個人熬過來,全靠自我安慰。


    現在仿佛身邊終於有了一個,可以承載他情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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