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的眾人,一個個神色古怪。


    刑部王侍郎時不時偷瞄一下兩個金鑼打更人的神色,他本以為李長安拒絕六扇門總捕頭,是為了加入打更人衙門。


    但是現在看來,李長安對於魏淵的招攬竟然也不積極,匪夷所思啊。


    兩個金鑼打更人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李長安的表現實在太意外了。


    楊硯和南宮倩柔來之前認為,李長安沒有理由拒絕,魏淵已經如此重視,以李長安的實力一旦靠上魏淵,前途簡直不可限量。


    “許百戶,你別抖腿了。”


    王侍郎冷冷的提醒了一下,許平誌訕訕一笑,停止了抖腿。


    許平誌實在太緊張了,打更人衙門的名聲很大,但不一定有多好,加入打更人固然一步登天,但是得罪打更人會死得很慘。


    所以,他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把女兒送到這裏來,到底對不對。


    李長安的膽量,比他預想的可是大多了。


    其實,李長安想的一點都不複雜。


    這個世界上,懷慶公主和魏淵這一派的人還算正派,是可以暫時依靠的。


    但是以李長安的實力和前兩世的見識,是不可能每天去點卯上班的,他也有信心用自己的能力在京城站穩腳跟,成為懷慶和魏淵的同盟,而不是下屬。


    畢竟,魏淵再厲害,在李長安眼裏不過一個權勢滔天的宦官而已。


    所以,加入打更人按部就班打工,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是絕無可能打工的。


    尷尬的安靜沒有延續多久,李長安府上又來了一位訪客,大儒張慎。


    張慎是雲鹿書院四位大儒之一,四品君子境,兵法大家。


    此人早年所著的《兵法六疏》是大奉武官、將領的必讀刊物,是大奉少有可以與魏淵相提並論的兵法家。


    一襲藍袍的張慎走入大堂,手裏拿著一份誡弟子書的手抄本,誡弟子書的原稿在懷慶手裏,但是內容早就從譽王府傳了開去。


    雲鹿書院的學子聽到之後,將這篇短文交到了書院,本來就打算探一探李長安虛實的張慎,就再也坐不住了。


    因為這篇勸學立誌的短文,言簡意賅,行文和立意都非常高明。


    原本對李長安學問有所懷疑的張慎,也因為這一篇文章徹底轉變了態度,畢竟文如其人,這些大儒可都是行家,識貨。


    “見過張先生……”


    張慎來了,連金鑼打更人都起身見禮了,這可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著急了連魏淵都敢罵的。


    但是,李長安還是紋絲不動的坐著。


    張慎坐在了王侍郎讓出來的座位上,神色期待的說道,“小友的誡弟子書,寫的真是妙啊,不知道想不想加入雲鹿書院,趙院長說了,四位大儒裏你可以選一位做老師。”


    李長安答非所問道,“聽說張先生擅長兵法,在下新作了一份兵政三十六篇,想請張先生指教。”


    張慎聽到這句話,眉毛頓時挑了起來,看來李長安是早有準備啊,大奉朝論起知兵,也隻有魏淵敢和他叫板。


    《兵法六疏》流傳甚廣,早就奠定了他的兵家名聲,難道李長安是打算拜自己做老師了?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為什麽會提前準備好兵政方麵的策論,看來這次是來對了。


    “小友竟然喜好兵道,從那篇誡弟子書中倒是看不出來,你且將你的大作拿出來,如果真的有見地,我就可以收你做弟子!”


    張慎喜形於色,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就算李長安的策論水平再低,他也要收下做弟子。


    畢竟有誡弟子書那樣的功底在,就足以證明這個年輕人是個萬裏挑一的可造之才。


    至少雲鹿書院最優秀的學子,是做不出來那樣的文章的。


    李長安微微一笑,轉頭對許玲月說道,“去書房將書稿拿來。”


    大堂上人很多,新來的許玲月也不好問書稿具體放在哪裏,隻能硬著頭皮去書房找,兵政三十六篇這些字她還是認識的。


    張慎不由的再度審視了一眼李長安,李長安氣度坦然,身上的氣勢讓張慎感覺到很熟悉。


    就是魏淵和趙院長身上那種,長期積累了威嚴的感覺,一點也沒有向自己請教的態度,這種態度不像是拜師,好像是一副讓你開開眼界的架勢。


    張慎不由坐直了身子,挽了挽袖子,今日高低也要指點這個年輕人一番,讓他知道什麽叫做大兵家!


    許玲月來到書房,隻見新買的書架空空如也,書桌上倒是有一摞書稿,開頭正是兵政三十六篇的字樣。


    她將書稿拿出來,恭恭敬敬的遞給張慎。


    張慎看到李長安字跡的時候,瞳孔就猛地一縮,這手字已經把雲鹿書院所有人都壓下去了!


    大堂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因為張慎的驚愕神色太明顯了,這位涵養極深的大儒竟然如此喜形於色。


    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了,張慎翻頁的手在顫抖,一邊看著,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李長安,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治軍、治亂、陰察、將苑……


    李長安隻寫了三十六篇中的六篇,就足以讓張慎汗流浹背了。


    “小友……不不不,李兄上過戰場?”


    張慎看完了六篇初稿,已經徹底斷了收李長安為弟子的想法,因為他知道手中書稿的分量,其中的兵政見解比他還高明。


    如果沒有長年作戰的經驗,是寫不出這樣的論述的。


    眾人聽到一把年紀的大儒管李長安叫李兄,竟然平輩輪交,這已經足以讓人震驚了。


    李長安輕笑一聲,“我在夢中上過戰場,還打過好幾年仗,所以才有所得。”


    兵政三十六篇,就是上輩子諸葛亮作的武侯三十六篇,其中也有李長安的不少心血。


    這些論述見解都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可不是一般學子的紙上談兵。


    楊硯看著張慎失態的模樣,好奇的問道,“張先生,李兄的兵道水平如何?”


    張慎苦笑一聲,“老夫不敢評價,不如請魏公來評判吧。”


    隨後,他轉向李長安道,“李兄,這書稿才六篇,其餘三十篇何在?”


    “還沒寫出來,張先生就來了。”李長安淡淡的說道。


    楊硯馬上問道,“李兄,不知能否將這書稿借給我,我帶回去請魏公過目?”


    李長安沒有答應魏淵的邀請,總要有個理由,這份書稿如果真有張慎說的那麽神奇,也許能向魏淵交代。


    人家李長安誌在兵家,不願意加入打更人衙門,是誌不在此。


    李長安道,“當然可以,不過記得還回來。”


    他的字可是很值錢的,哪能隨便送人。


    這個時候,張慎將書稿牢牢捏住道,“李兄奇文共賞,這書稿還是先帶回去給趙院長看看,如果趙院長看中了,說不定會呈給長公主。”


    眾人眼看著楊硯急眼了,要和張慎爭起來了。“兩位何必著急,每人拿三篇就行了。”


    最終,李長安一錘定音,楊硯和張慎每人拿著三篇書稿,然後手抄了另外的三篇,趕了回去。


    眾人很快散去,除了許平誌留下和女兒話別,其他人都離開了。


    雲鹿書院。


    趙守手裏捏著懷慶公主的信,有些不太明白,眼高於頂的長公主為什麽會示意自己去招攬李長安。


    李長安的誡弟子書他是看過的,僅憑一篇文章也不太能說明什麽,而且還不一定是李長安寫的。


    長公主是如何判斷,李長安一定是個人才的,女人的直覺嗎?


    沒多久,他眼前一陣氣息波動,張慎言出法隨已經到了院長房間的門口。


    “趙院長,我有急事啊!”


    趙守打開門,就看到張慎風塵仆仆的站在門口。


    “謹言,何事如此匆忙?”


    張慎將手中的六篇書稿交給趙守,目光中興奮難耐。


    “奇人!奇人啊!李長安真是個奇人!”


    兩人同僚多年,趙守從未見過張慎如此失態過。


    但是,隨著他的目光投向最上麵的書稿,看到遒勁放達的字跡,他的臉色就變了。


    難怪長公主如此急切,隻憑著字跡,李長安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書法大家。


    隨後,趙守也陷入了和懷慶一樣的狀態,一時間沉迷於欣賞字跡,而不是品讀內容。


    “院長,看內容,別光看字啊,快啊……”


    趙守吞了吞口水,埋怨的對張慎說道,“你又急!”


    “如此奇文,應當慢慢欣賞啊。”


    張慎道,“楊硯也拿著書稿去找魏淵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趙守已經不見了蹤影,瞬間移走了。


    打更人衙門。


    楊硯和南宮倩柔第一時間求見了魏淵,魏淵同樣收到了長公主的信。


    他腦中的疑問和趙守幾乎是一樣的,李長安到底哪裏吸引了懷慶殿下。


    “魏公,這是李長安的兵政策論,張大儒說內容是非常好的。”


    魏淵一邊接過書稿,一邊問道,“李長安沒有答應你們嗎?”


    楊硯說道,“他說要考慮一下,六扇門王侍郎、雲鹿書院張大儒都去招攬他了。”


    “但是李長安都沒有答應,而是說要考慮一番,一般這麽說就是要待價而沽……”


    隨後,南宮倩柔用手肘頂了楊硯一下,原來魏淵已經深深的被書稿內容吸引了。


    魏淵是兵家,和張慎一樣,雖然覺得字跡好看,但是先看的是內容,不會沉迷於欣賞字體。


    “夫為將之道,必順天、因時、依人以立勝也……”


    “將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謂善知敵之形勢,善知進退之道……”


    “將有五強八惡。高節可以厲俗,孝弟可以揚名……”


    魏淵看著看著,竟然不自覺的念了出來,因為這些關於將略的部分,和他治軍帶兵的經驗不謀而合,而且站在更高的角度總結了出來。


    漸漸的,魏淵的雙手開始顫抖,臉上多年不變的淡然神色漸漸變的激動亢奮起來。


    楊硯和南宮倩柔麵麵相覷,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魏公,竟然有些失態,這情景簡直和張慎一模一樣魔怔。


    “好好好!真是妙啊,這番論述就是我多年心中所想之事啊!”


    楊硯感覺魏淵的狀態,簡直就跟手底下的銀鑼馬上進入教坊司時一樣,急不可耐。


    “下麵的呢?”


    魏淵看完六篇之後,目光灼灼的看向楊硯,“下麵去哪兒了!”


    楊硯結結巴巴的說道,“下麵沒了啊……就這麽多。”


    他說完後,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一時間就想不出來。


    隨後,楊硯和南宮倩柔兩人眼前一,魏淵就直接從浩氣閣最高層的眺望台上跳了下去。


    然後大名鼎鼎的魏青衣化作一道青影,一縱一縱的朝李長安府邸方向而去。


    李長安府邸的院子裏,許平誌還在叮囑徐玲月,兩人馬上分別了。


    “女兒,跟著李大人可千萬要勤快一些,不能想在家裏一樣睡到中午……”


    “你也看到了,李大人的府上來的都是貴客,不能出一點差錯!”


    許玲月鄭重的點了點頭,剛剛的陣勢她已經見識過了。


    許平誌接著說道,“既然把你送過來了,我也沒法反悔了,你一定要小心從事,不然的話可能會蹲大獄的……”


    許玲月緊張的縮了縮脖子,蹲大獄這種事情,她可從來沒想過。


    正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道男子聲音,“李先生,魏某請你去打更人衙門坐一坐。”


    許平誌突然兩腿發軟,看到門口的一道青衣身影,差點就跪了下去,魏淵親自來了!


    徐玲月也是心頭猛跳,“是來抓李大人的嗎?”


    緊接著,又一個聲音傳了過了,“魏淵在我身後十步!”


    魏青衣的身前十步,出現了一個老儒士,“李先生,還是先去雲鹿書院瞧一瞧吧!”


    許平誌父女這才鎮定下來,原來這兩個人是請李長安去做客的。


    魏淵腳下輕點,瞬間躍到了趙守前麵,“趙院長,明明是我先來的。”


    趙守不以為然,嗬嗬笑道,“魏淵在我身後百步!”


    一陣氣息激蕩而過,兩人再次拉開百步距離,趙守率先進入了李長安的大門。


    魏淵臉色發黑,“儒門之人,當真是不當人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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