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被你氣到了,都不理我們了。”


    聽林念兒把責任推自己身上,林誌傑忍不住反駁,“大姐明明是被你氣的,你搶大姐供銷社的工作!!”


    “你放屁,供銷社的工作是大姐心甘情願讓給我的!”


    “要不是爸媽非逼著大姐嫁人,你以為供銷社的工作輪得到你嗎?”


    “你好意思說我,大姐嫁人是因為誰?還不是因為你要複讀!”


    身後的爭吵聲讓林盼兒覺得無比諷刺。


    原來每個人都清楚她所做出的犧牲和付出,卻一直裝聾作啞。


    “吵啥吵,都閉嘴!”


    將姐弟倆喝斥了一通,莊蘭轉過頭又罵起埋頭吃麵的林盼兒,“就曉得吃,耳朵聾了聽不到是不是,也不知道管一管。”


    林盼兒回頭看了姐弟倆一眼,淡聲道:“我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輩子,過段時間我就不在家裏了,到時也隻有你這個當媽的管他們了。”


    言下之意,以後都不會再管林念兒和林誌傑。


    莊蘭一肚子無名火卻無處放。


    畢竟是她要把林盼兒嫁出去的,嫁人了後就是婆家的人了,自然管不著娘家的事。


    轉念想到林盼兒早上煮了她的雞蛋,莊蘭正要開罵,卻聽到兒子說:“媽,我不複讀了!”


    莊蘭差沒摔了手裏的碗,“你說啥,你不複讀了?你不複讀難道要回來種地嗎?”


    林誌傑神情逐漸堅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想好了,讓大姐把供銷社的工作給我,我去供銷社上班,大姐也不用嫁人了,就在家伺候你和爸一輩子。”


    莊蘭還沒來得及說話,林念兒先跳了起來,“不行!供銷社的工作是我的!大姐答應了讓給我的!”


    “憑啥要讓給你,這個家以後是靠我林誌傑傳承香火!而你林念兒,早晚都是婆家的人,工作給了你,不就白白便宜了外人?”


    “那我這輩子不嫁人,我招上門女婿!”


    林誌傑毫不客氣的嘲諷:“你做夢吧,爸媽就等著用大姐和你的彩禮錢,給我娶媳婦呢。”


    林念兒氣得差點沒跳起來,“你才做夢,我的彩禮錢我要自己拿著,一分都不會給你用!”


    姐弟倆吵得很激烈,但並沒有影響林盼兒吃麵。


    麵冷了就不好吃了,何況她碗裏還有香噴噴的荷包蛋呢,不能浪費了。


    莊蘭一個頭兩個大,轉頭看林盼兒還有閑心吃麵,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還在那吃,還不趕緊去把你爸喊回來!”


    “那我去喊爸回來。”


    林盼兒一邊應著一邊往門口走,手裏的麵碗卻並沒放下。


    等到了門外,她也不急著去田裏,而是把碗裏吃幹淨了,這才擱了碗抹著嘴巴去田裏。


    剛到村口就碰到挑著一擔稻穀的林開祥。


    得知林念兒和林誌傑因為供銷社的工作吵起來了,林開祥將擔子往地上一放,交待林盼兒挑回家,他則加快腳步先回去了。


    盯著林開祥背影,林盼兒麵露冷嘲。


    她從5歲起就幫著林開祥下地掙工分換口糧,土改後家裏有了承包地,她更是沒日沒夜的幫家裏種地收糧,農忙時常常幹到晚上十點才收工。


    可在她揭不開鍋,抱著女兒春花找上娘家想借點米時,林開祥是怎麽說的?


    “實話告訴你,你根本就不是我林開祥的種,你是我和你媽從路邊撿回來的野種。養了你二十年,你替家裏掙了一筆彩禮,你跟林家就算兩清了,以後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林家都沒半點關係!”


    那時的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莊蘭和林開祥對她那麽心狠。


    可就算她不是親生的,她也切切實實為林家當牛做馬十幾年,幫著把弟弟妹妹拉扯長大。


    可在林開祥眼裏,她林盼兒卻連條看門狗都不如。


    冷冷掃了眼地上的稻穀,林盼兒扭頭去了大伯林開民家。


    已經不早了,大伯家的大人都吃了早飯出門幹活了。


    大堂嫂嶽秋芬在院壩裏晾曬穀子和玉米,林四寶和兩個小侄子在堂屋前打彈子。


    林盼兒來,一是確認林四寶安全無虞,二是借雞公車。


    不巧,雞公車剛被林大寶推去了田裏。


    “你等會嘛,等會你大哥就回來了,盼兒,你媽真要把你說給羅彪啊?”


    嶽秋芬拉著林盼兒八卦跟羅家的親事。


    換作以前,林盼兒是沒有閑心跟嶽秋芬拉家常的,畢竟村口還放著一擔稻穀,萬一被人順手牽羊挑走了可找不回來。


    現在嘛,丟不丟管她屁事,又不是她放在村口的。


    “我媽是這麽說的,誌傑想複讀,家裏拿不出錢。”


    嶽秋芬身為女人和媳婦,對林盼兒很是同情,“那羅彪就是個爛人,喝酒打牌不說,還打女人,你找個這樣的男人,以後日子咋過啊?”


    “將就過吧。”林盼兒苦笑。


    “羅家那邊給你們家多少彩禮啊?”


    “我媽說的是200。”


    嶽秋芬撇撇嘴,“就200,我還以為有多少呢,對了,你供銷社的工作真要讓給你妹啊?”


    “我自己是這麽想的,把供銷社工作讓給念念,但爸媽他們沒同意,所以這話就不作數了。”


    “這樣啊。”


    說話間,林大寶推著一雞公車稻穀滿頭大汗的回來了。


    ……


    等林盼兒推著雞公車來到村口,林開祥扔下的一擔稻穀原封沒動。


    “看來大家是真富裕了,連路上的糧食都沒人撿了。”


    聽到林盼兒的調侃,林大寶大笑道:“有奶奶在,誰敢拿我們林家的東西,不怕被奶奶掘了祖宗十八代?”


    這倒是。


    惹上周桂英,三五年都別想過清靜日子。


    ……


    回到家,姐弟倆已經沒在吵了。


    林開祥坐在堂屋前的條凳上吃麵,林誌傑在幫著莊蘭曬糧食,倒是沒看到林念兒人影。


    林盼兒將稻穀搬到跟昨天下午收割的一起堆放。


    等還了雞公車回家,林開祥把她叫進堂屋說話。


    堂屋裏,一家四口人都齊了,就差她一個。


    林念兒也在,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看到她進來,嘴巴一撇又要哭,“姐,你說過的,把供銷社的工作讓給我,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工作的事我聽爸媽的,爸媽說給你,我就給你。”林盼兒平靜回答道。


    “我不管,我要去供銷社上班,不讓我去,她林念兒也別想去!”林誌傑抗爭道。


    林念兒氣得大罵:“說好了你去複讀,我去供銷社上班,姐為了你複讀都同意嫁給羅彪了,你還想怎麽樣?”


    林誌傑不甘示弱,“我想怎麽樣?我想去供銷社上班,我不想複讀了!”


    說完,轉頭對林盼兒說:“姐,我不複讀了,這樣你就不用嫁給羅彪了,你說好不好?”


    林盼兒平靜看向莊蘭兩口子,“爸,媽,我聽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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