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淩辰逸從人群中薅出來,等聽完了蕭淵定國法一般的條條框框,呆了一會兒說,“要不我不去了,你讓淩辰逸去吧。”


    他媳婦,他是半點都看不了。


    “等回來,給你升官。”蕭淵這話一出,李懷言耷拉的腦袋立即抬了起來。


    “你就放心吧,我絕對會把人給你全須全尾的帶回來,一根頭發絲都不少。”


    “哦,對,尤其那個書生,我都不讓皇子妃踏入他地界。”


    蕭淵才總算是放了些心。


    沈安安被丫鬟引領著在府中轉了好一會兒才尋著華笙的人影。


    她坐在院中不起眼的角落,雙手抱胸,呆呆的看著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麵,眼圈微紅,麵上卻又十分平靜。


    “華笙。”她聲音很輕,有種自己大聲說話就會把她給震碎了的錯覺。


    華笙慢慢抬頭,在瞧見沈安安那一瞬,扯出了一個笑容,淚水也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表嫂,你來了。”


    “你們都退下吧。”沈安安打發了附近的下人,朝華笙走了過去。


    “進屋去坐吧,外麵天冷,你身子不是剛好。”


    華笙順從的起身,“我不覺得冷,坐在屋裏我總覺得悶的喘不上來氣,坐在這裏被冷風吹一吹,感覺好多了。”


    雖如此說,她還是拉著沈安安回了院子,“可不能凍著了你,不然四表兄怕是要尋我算賬的。”


    她勉強勾著笑,卻是比哭還難看,幾次無果後就幹脆不再勉強自己,“算了,在你麵前我就不裝了。”


    丫鬟奉上茶水立即就又退了下去,華笙捧著茶盞,看著氤氳升起的霧氣,就仿佛那霧氣吹進了她的心裏,形成了濃濃的陰霾。


    “四表兄都告訴你了吧,我娘和大哥給我選中了趙家公子,就是上次你說不錯的那個,今日宴會結束,應該就要定親了。”


    沈安安不知該說些什麽,便微微點了點頭。


    華笙繼續說,“我都還不曾見過他長什麽樣子,待會兒宴席結束,你陪我去悄悄看一眼,便也不算盲婚啞嫁嘛。”


    “好。”沈安安點頭答應。


    她在想,聞音大師的話果然靈驗,有些事即便重來無數遍,軌跡和結局都無法改變。


    她和蕭淵如此,華笙亦是如此,她眼睜睜看著她消極難過,卻是無能無力。


    兩世,她都不能如願,甚至還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那人連她心意都不知情。


    華笙努力斂了斂情緒,笑說,“聽說你要去江南查案?”


    沈安安點點頭,“今天下午就走。”


    “我當真是羨慕你。”華笙由衷豔羨的說,“四表兄那麽喜歡你,竟也舍得你離開,我這輩子,怕是都不可能走出這四四方方的小院了。”


    若是可以,她也想灑脫肆意,至少奮不顧身一次,才不後悔,可惜,娘和大哥都不會讓她離開的。


    羨慕?沈安安恍然發現,原來在旁人眼中,蕭淵待她,竟是這般的好。


    也是,女人以夫為天,拋頭露麵是丟人現眼的行徑,何況蕭淵還是皇子,能接受確是難得。


    她和華笙聊了好久,華笙陰霾的心情才慢慢舒緩了不少,“你可一定要早些回來,不要耽擱了我的大婚之禮。”


    “好。”


    華笙又說,“我還從不曾見過外麵的風景,你記得給我畫幾幅畫帶回來,常常給我寫信,也好讓我一潭死水的日子有些活力。”


    沈安安一一答應,此時,有丫鬟來報,說是長公主請她們去宴會廳參加宴席。


    華笙想起要應付那些場合就十分不耐,“聽說今日二表嫂也來了,還帶了一位側妃,耳根子又有的遭罪了。”


    沈安安笑了笑。


    今日周氏應該是不會發牢騷的,畢竟她又不傻,蕭澤和端夢夢的私情是爛在肚子裏都不能說出來的。


    如今她焦慮的,應該是怎麽保住自己正妃的位置,畢竟端夢夢天命之女的身份十分厲害,足夠她岌岌可危了。


    二人到宴會廳時,各家夫人,姑娘都已經坐的差不多了,華笙一向不喜社交,和旁家姑娘沒什麽特別好的交情。


    這會兒隻是點點頭,就算是打過照麵了。


    沈安安的位置和周氏相鄰,都在長公主身側。


    而端瑩瑩身為側妃,理應也是坐著的,隻是被周氏刁難,隻能跪坐在她身後像個丫鬟一樣伺候著,端茶倒水。


    旁家夫人隻當沒有瞧見,可饒是如此,端瑩瑩也覺得自己被深深的羞辱。


    她是側妃,除了周氏,沈安安和長公主外,是這裏品級最高的人了。


    可周氏這幾日就像是瘋了一樣,尤其蕭澤和端夢夢那晚之後,更是日日為她神魂顛倒,她管不住蕭澤,就把滿腔怨憤都發泄在了不得寵的她身上。


    對她的姓氏極盡羞辱謾罵,端瑩瑩毫不懷疑,她若是表現出半點忤逆,周氏定會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給她一個巴掌。


    她垂著頭,盡量維持平靜,她再忍忍,等時機成熟,二皇子府所有羞辱過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最後是長公主看不下去,吩咐人給端瑩瑩加了一張桌子,放在了沈安安右手邊,成功隔開了二人。


    周氏不高興,但不會拂長公主臉麵。


    宴會進行的很是順利,長公主不是個特別傳統的人,便也學著男賓那邊的模樣請了舞姬來表演。


    有了舞姬的加入,氣氛慢慢熱鬧了起來,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說話。


    端瑩瑩垂著頭輕錘了錘有些麻木的膝蓋,對沈安安說,“四皇子妃好手段,這一招借刀殺人,你置身之外,倒是讓我日日遭罪。”


    沈安安麵無表情,“這話,前日在花船上時端側妃已經誇過了。”


    “你還是別叫我端側妃了,怎麽聽都像是嘲笑。”端瑩瑩自嘲道,“你說,若是當初你不曾橫加阻止,如今你或許就該喚我句嫂嫂,我們姑嫂對付共同的敵人,該有多好。”


    沈安安擰眉,偏頭冷冷撇了端瑩瑩一眼,連句話都懶的和她說。


    端瑩瑩卻是笑了起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走至今日局麵,我也看不上我自己,可見你當初的眼光沒有錯,林家姑娘確實比我強千百倍。”


    如今說出這些,端瑩瑩竟然十分的平靜,“你是不是以為我在說謊?很驚訝?其實我早就放下了,因為如今我在泥潭中,所思所恨隻有他們,分不出精力再去對付,恨你了。”


    沈安安不說話,端起桌案上果酒抿了一口,醇香甘甜,隻可惜下午要趕路,不能貪杯。


    “其實,你對四皇子也是不確定的對不對,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就在吊著他,欲擒故縱?”


    沈安安蹙眉,偏頭看著端瑩瑩,“什麽意思?”


    端瑩瑩一笑,“難道不是嗎,你表現的對四皇子多不在意,可卻是迫不及待的攛掇我收拾了端夢夢,不就是因為你要離開,好高枕無憂嗎。”


    “……就不能是我和她有仇?”


    端瑩瑩眨眨眼,不置可否,“不論是為著什麽,你都是最得益的那個,有我幫你對付端夢夢,四皇子也不會要一個殘花敗柳,你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所有好處。”


    沈安安身子往一旁側了側,不怎麽想和端瑩瑩繼續交談。


    這個女人應是已經被周氏和蕭澤折磨瘋了,才總是揪著她不放,。


    端瑩瑩不以為意,繼續笑道,“不過你可要早些回來,別錯過我精心準備的大戲呀,不然,我一定會遺憾的。”


    畢竟,沈安安是唯一一個知曉她手段見識她聰慧的人,不像端府那些蠢笨之人。


    隻有她一同見證,她才會覺得驕傲,被人認可,她從不輸給端夢夢。


    宴會在端瑩瑩間接性發瘋中結束,沈安安很好的充當了一個啞巴傾聽者。


    離開時,端瑩瑩看她的眼神都是依依不舍的,仿佛看著情郎一般,讓沈安安不適極了。


    “端側妃回去還是請個大夫把脈瞧一瞧的好。”


    端瑩瑩微微一笑,“我會的,有勞四皇子妃關心。”


    前院書房,蕭淵坐在搖椅中,沒有要起身的打算,淩辰逸說道,“後院宴席都結束了,你不去送表嫂嗎?”


    蕭淵眸子半闔著不說話,李懷言無情拆穿,“你是不是想磨蹭到天黑,就不用走了,可以再拖延一日。”


    蕭淵不接話,就隻是沉默的坐著,一副小憩的模樣。


    小廝敲了敲門,進來稟報,“四皇子,世子,李國公。”


    “郡主帶著四皇子妃朝這邊來了,好像是衝著外麵那些公子去的。”


    小廝稟報完,一直保持不動的蕭淵卻是突然站起了身子往外走去。


    淩辰逸立即說,“想是華笙拉著表嫂想瞧一瞧趙家那小子。”


    蕭淵不說話,三人都往那些公子哥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時宴會已經結束,人離開了大半,隻有少數有幾分醉意的文人公子還在高談闊論,其中就不乏趙家公子。


    此人確實頗有幾分才情,如今已經在蕭淵手底下做事,他瞧見幾人走來,立即行了一禮。


    淩辰逸抬手讓他不必多禮,和蕭淵,李懷言一樣左顧右盼,尋找著那兩個姑娘的身影。


    趙公子有些驚訝的問,“淩世子可是再尋什麽人?”


    淩辰逸擺了擺手,“沒什麽,時候不早了,都散了吧,回去醒醒酒。”


    趙公子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餘光突然掃見了不遠處湖水亭後的一抹倩影,立即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今日宴會的由來,他提前也是知曉的,也盼著能和那位郡主有一麵之緣,但秉持著規矩不敢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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