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院子立即被填滿,烏沉沉一片,壓迫感十足。


    直到將曹郡守一群人圍住,都還在源源不斷的從房頂跳下,曹郡守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們是什麽人?”


    “自然是我的人。”沈安安語氣平靜,“曹大人不會以為我會蠢到明知有詐,還孤零零來送死吧。”


    他瞳孔驟縮,“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動我,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和四皇子一樣要背上罪名。”


    “沒關係,”沈安安從黑衣人中走出,站在最前麵,垂在鬢邊的碎發隨風飄揚,說出的話卻冰冷的不似女子。


    “那就全留在這,如此,就沒有人會知曉今夜都發生了什麽。”


    曹郡守那張臉緩緩發紫,怎麽都沒有想到,沈安安一個女子會如此狠辣。


    “你既知曉我今日所為都是奉了聖上的命,那你以為我死了,就能隱瞞過皇上嗎?”


    “為何要瞞。”沈安安不以為意,“技不如人,我認,他也得認。”


    她隻要一切不牽連蕭淵,皇帝膽敢借她手對付蕭淵,那就要承受被反噬的代價。


    “慶豐,動手吧。”


    她聲音落下,慶豐身影頓時拔地而起,手中的刀像是收割人命的閻王筆,瞬息之間就倒下了一大片。


    有了黑衣人的加入,對曹郡守幾乎是碾壓式的攻勢。


    寒風呼嘯,血腥味混合著嘶吼聲在這座院子中響起,將寂靜的黑夜緩緩撕裂。


    沈安安不會功夫,但補刀還是可以的,那些被打鬥傷及,摔在地上的官兵,她便會提著刀,給那人補上致命一擊。


    鮮紅的血在她臉上,身上畫開無數道,詭異又滲人,仿佛從地獄走出來的鬼。


    “沈安安,你…你瘋了,”曹郡守音調止不住的哆嗦,“你這是在屠殺,我是朝廷命官,今夜過後,就算你是皇子妃,也不為世人所容,就是眾矢之的。


    哪怕四皇子也護不住你。”


    沈安安拿帕子擦掉臉上還溫熱的血,朝縮在桌子後麵的曹郡守看去。


    “我一向瘋癲,不懂謀算,但…喜歡魚死網破,玉石俱焚,隻要能達成目的,都可以。”


    李懷言解決掉一人,迅速朝沈安安靠攏去,“沈安安,你沒事吧。”


    “沒事。”她搖了搖頭,目光盯著桌案底下嚇白了臉的曹郡守。


    李懷言擰著眉道,“那人說的有幾分道理,若是今日血洗了天水城,隻怕京城不會有你容身之處,不若先抓了姓曹的,回去再想辦法。”


    沈安安不說話,卻是一步步朝著曹郡守走去,那位李大人和顧沉早死在了亂刀之下。


    “沈安安。”李懷言隻能跟上去,把試圖靠近她的官兵解決掉。


    曹郡守哆哆嗦嗦的從桌子底下探出頭,昂頭看著渾身染血的沈安安,月光之下,女子清冷狠戾的眉眼更似鬼魔。


    他吞了吞口水,“皇上已經知道了今晚的行動,隻要我死了,你一定會被清算,上百條人命,你拿什麽交代。”


    “還有那些黑衣人,是你從軍隊調來的吧,屆時連齊家那唯一的後嗣都會被牽連,你……”


    噗呲——


    他的聲音混合著利刃切入皮肉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安安手中長刀貫穿了他的肩胛骨,鮮血如柱般外湧,流了一地。


    “是清算我一人,還是四皇子府眾人,我還是分的清的,死人,又怎麽開口指認齊家?”


    許是被鮮紅的顏色刺了眼,李懷言有些許不適,微微偏開頭。


    可院中各處早就都是紅色,鮮血就像是水般在地麵上流動,發出滴滴答答聲。


    都說沈安安不愛蕭淵?如今,李懷言卻是不信。


    不愛,又怎麽可能血洗一座府衙,那可是百餘條人命,就是他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我知道你來江南是為了什麽。”曹郡守突然說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訴你,皇上隱藏的秘密是什麽,難道你不想為你祖母報仇了嗎?”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我是世上除了皇上之外,唯二知曉真相的人,你殺了我,這輩子就都不能給你祖母報仇了。”


    此時慶豐等人也慢慢停下了動作,凡是穿著官兵服飾的人都盡數倒在了地上,其餘人都盯著沈安安的方向。


    她沒有言語,沉默片刻後卻猛然拔出了尖刀。


    曹郡守眸中升騰起一抹希望,“其實,真正造成你祖母之死的真相,就是四皇子的母妃,淑妃。”


    “當年,我小妹陪他的未婚夫婿一同上京趕考,那狗東西一朝考上了進士,去了翰林院當職,就想甩掉我小妹。”


    “他和宮中一位貴人在香覺寺相識,苟且偷歡,被皇上抓住,賜了極刑,那位貴人就是—淑妃!”


    “她也不是病死的,而是皇上顧及皇家顏麵,秘密處死的!”


    曹郡守目光灼灼,咬著牙說,“你以為皇上為何對付四皇子,不肯把皇位交給他,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皇嗣,而是淑妃和我那個狼心狗肺的妹夫生下的孽……種。”


    最後一個字,隻剩輕聲的嗚咽,曹郡守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安安滴血的刀在半空挽出的弧度,鮮血飛濺而出。


    他緊緊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


    曹郡守死了。


    沈安安站在他的屍體前,良久都沒有動,好似一座雕塑般。


    “沈安安,”李懷言擔心開口,“你不要信他的,淑妃不是那樣的人,這指不定是他拖延的權宜之計。”


    李懷言知曉,沈老夫人對沈安安而言,代表著什麽。


    包括和蕭淵成婚,都是為了給沈老夫人的死一個說法。


    她沒有言語,依舊靜靜站著,看著曹郡守的屍體。


    寒風嗚咽,越發的刺骨,血腥味衝的人鼻子發酸。


    沈安安終於扔掉了手中的刀,吩咐慶豐,“明日一早,傳揚出去,就說天水城府衙被匪寇襲擊,無一生還。”


    她踏著夜色往府外走去,除了這句交代再沒有和任何人說話,背影孤寂幽冷。


    慶豐留下來收拾殘局,李懷言找到沈安安的時候,她正坐在申家院子裏發呆。


    他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想說什麽,又不知該怎麽安慰。


    “你既是知曉他和皇帝沆瀣一氣,就知那狗東西的話不可信。”


    “所以我殺了他。”沈安安聲音輕的不能再輕。


    而真相,也隨著曹培的死,悉數破滅,她再沒有了可以給祖母報仇的機會。


    其實,她要的隻是把皇帝的醜事昭告天下,就算給了祖母的死一個說法。


    可曹培說出來那一刻,她想的卻是,讓這個秘密徹底消融,掩埋在今夜,不可以傳出去一個字。


    因為一旦傳揚出去,對蕭淵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莫說奪位,就是自保都難如登天。


    什麽時候,他又一次慢慢走進她的心,可以左右她的決定了。


    沈安安抬手捂住半張臉,肩膀微微聳動。


    上百條人命,就那麽葬送在她的手中,刺眼的鮮紅就好像一雙雙猩紅的眸子,注視著她。


    “我就是一個劊子手,和奉天殿中那個人沒什麽區別。”


    “不。”李懷言緩緩搖頭。


    “是他們先出手的,是皇上不給四皇子府留活路,今夜你不殺他們,待回了京城,屍骨堆積的就是四皇子府,是沈府,是所有和你有關的親人朋友。”


    “還有蕭淵!!”


    自古爭權之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的果決,救了許多人的命,遠不止百條。”


    沈安安從指縫中睜開眼,漆黑的夜色在她杏眸中鋪陳成濃濃的墨色。


    “你說得對,皇帝早就設計好了一切,今次就算我不來,也會有旁人來,那時,我們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她來,至少能把那些陰謀算計,扼殺於此。


    ——


    皇宮,禦書房。


    皇帝收到消息時,已經第二日晚上,他從堆積的奏折中抬起頭,接過了大太監遞上來的書信。


    在瞧見書信內容時,他瞳孔慢慢放大,“曹培死了?”


    “是。”龍案下跪著的黑衣人說,“不止曹大人,天水城的李縣令,加上官兵足有上百人,都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


    “怎麽可能?”皇帝大怒,“誰那麽大的膽子,竟敢殺害朝廷命官?”


    “說是匪寇幹的,如今天水城都已經傳遍了。”


    “胡言亂語!”皇帝重重一拍龍案,眸子危險的眯了起來。


    “你先退下吧。”


    黑衣人叩首,離開了禦書房,大太監立即給皇帝斟了杯茶遞過去,“皇上您消消氣。”


    遞到龍案上的茶卻被皇上龍袖一掃,掀翻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朕倒是小瞧了那個丫頭,她當真是好膽色。”


    有宮女進來要收拾瓷片,被大太監揮手趕了出去,“皇上的意思是,屠殺府衙,是四皇子妃做的?”


    皇上冷笑一聲,“除了她,還會有誰!”


    曹培守候多時,隻要給老四安上一個罪名押送沈安安回來,朝中便可塵埃落定,等葉兒一回來,便能冊封儲君。


    可如今,卻死了,殺朝廷命官,百餘條人命,那個女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大太監蹙了蹙眉,猶疑的說,“不都說,四皇子妃嫁給四皇子是為了報仇嗎,皇上不都把真相遞到她麵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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