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鬆口氣,正巧林雨柔抬頭,衝她羞澀一笑。


    “爹,娘,”桌底下,沈長赫緊握著林雨柔的手說,“方才我和雨柔商量,想今日下午出府去采買大婚需要的東西。”


    林雨柔咬著唇,忐忑不安的看著二老。


    就怕從二老眼中看出嫌棄和不喜。


    沈夫人隻是愣了一下,就立即說,“這是好事啊,你們盡管去,喜歡什麽就買什麽,婚期就要到了,早就該準備準備了。”


    沈文跟著點頭,林雨柔似微微鬆了口氣,眼圈酸澀的她立即低下頭,生怕水珠會抑製不住的掉出來。


    宴席進行的很是順利,期間蕭淵和沈文一直交談著,沈長赫和林雨柔探討著下午要采買的東西,氣氛和樂融融。


    等宴席結束,沈夫人以想念女兒為由,把沈安安帶去了自己的院子裏。


    在正堂坐下,沈夫人吩咐丫鬟奉茶後說,“林姑娘都和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


    沈安安不確定,沈夫人是不是知曉。


    “娘,林姑娘她……”


    “唉。”沈夫人重重一歎,“那孩子是個好的,就是…”


    沈安安沒有接話,就聽沈夫人繼續說,“那些汙糟事兒,你大哥不和我說,娘卻也是聽說了一些的。”


    說心裏一點都不膈應是假的,但兒子喜歡,她也確實喜歡那個姑娘。


    “婚期是你大哥自作主張定下的,他非要願意,娘也不阻止,隻要他們願意就好。”


    在官宦人家,女子貞潔是很重要的,沈夫人作為婆母能如此開明,實屬難得了。


    “娘做的是對的,以前祖母就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大哥對林姑娘情深幾許,沒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


    “更何況,當初咱們沈家落難時,人姑娘可並沒有嫌棄,反而處處想幫,對大哥仁至義盡,咱們沈家可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輩。”


    沈夫人點點頭,“你說的娘都明白,娘之所以沒有主動提,是擔心日後你大哥心裏會有疙瘩,畢竟…他都親眼看見了,若是他芥蒂,勉強成了親,對那姑娘才是不公平。”


    沈安安笑笑,“如今娘可以放心給他們準備婚事了。”


    沈夫人滿意的點頭,“明日我就吩咐人開始張羅,咱們沈家就算落魄,也定要把你大哥的婚事辦的風風光光,不讓任何人看了笑話去。”


    沈安安笑著點頭,沒有去追問沈夫人都知曉多少內幕,畢竟她以後是林雨柔的婆母,提及那些隻會增添不舒服。


    萬一對此事生了心結就不好了。


    “娘,這次去江南,我見識了很多不同的風景。”


    沈夫人戳戳她額頭,“從小都在江南長大的,怎麽?這一趟還瞧出花來了不成?”


    確實有花,不過卻是鮮血暈染,堆積而成的。


    她口中的風景並不是山河,而是心境。


    如今再回憶起上一世,衝天的怨氣盡數淡去,隻覺得那時的自己愚蠢又可笑。


    而蕭淵的沉穩和大局,則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磨礪而出的。


    是她被保護的太好了,才不知人心險惡,還有身為皇族,活著的艱難。


    沈夫人看她低著頭不說話,問道,“在想什麽?”


    沈安安抬起頭,“在想大哥大婚那日,我該送什麽禮才顯得貴重。”


    “要什麽貴重,都是一家人,隻要人來就好。”


    “那可不行,我再怎麽說如今也是四皇子妃,若是拿的禮上不得台麵,旁人豈不說我小氣,還有嫂嫂,日後經常回門,可要先討好嫂嫂才行。”


    “盡是胡說八道。”沈夫人笑著戳她腦門,“不過這個時辰,想來他們已經出府了。”


    “對了,四皇子這幾日忙不忙,若是忙你就別待了,早些回去政務要緊。”


    沈安安撇撇嘴,“我不著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不想走,等他派人來尋再回去。”


    “小潔,我穿這套衣服如何?”


    林雨柔對著鏡子照了照,回頭問身側的丫鬟。


    “好看,姑娘穿什麽都好看,沈公子都會喜歡。”


    “嘖,油嘴滑舌的。”她不好意思的睨了丫鬟一眼,又回頭對著鏡子轉了半圈,尚算滿意的點頭。


    “那就穿這套吧,水紅色亮眼些,畢竟是去置辦大婚要用的東西。”


    她這些日子身上穿的多是死氣沉沉的暗色衣物,亮色還是那件事發生之後第一次嚐試。


    “希望他會喜歡。”


    她垂眸理了理平整的衣裙,帶著小潔走了出去。


    沈長赫早就已經準備妥當在院中等著了,聽見腳步聲,他緩緩轉身。


    豔麗的顏色晃了下他的眼。


    女子輕盈靈動,粉黛淡掃,是以前嬌俏溫婉的模樣。


    那絲陰霾,漸漸在二人之間淡去。


    “你發什麽呆呢?是…不好看嗎?”林雨柔忐忑的說。


    “沒有,被驚豔到了,反應有些遲鈍。”


    林雨柔睨他,“盡挑好聽的說。”


    他笑著走上前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我說話一向實事求是。”


    馬車早就在府門口候著了,林雨柔被他攙扶著上了馬車,緩緩朝華安街而去。


    車簾放下,遮住了二人幸福愉悅的笑臉,同時也遮擋住了視線。


    一個穿著破衣爛衫,戴著黑色兜帽的男人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一雙陰鷙冷凝的眼睛盯著前方馬車。


    “沈安安,沈長赫!”


    他站了片刻,轉身再次隱在了黑暗中,半刻鍾後,一個打扮儒雅的書生從巷子裏走了出來,朝馬車離開的方向而去。


    沈家的馬車停在了一家脂粉鋪子門口。


    掌櫃的一瞧見如此奢華的馬車立即屁顛屁顛的上前迎接。


    “兩位客官是想買些什麽東西,小人可以給你們介紹。”


    沈長赫哪裏懂這些女兒家的東西,目光投向了林雨柔。


    “口脂,香粉,胭脂,一類,都需要,顏色淡一些,我都看看。”


    “哎,好,姑娘來的真巧,小店裏剛上了不少新款,你瞧瞧,中意哪個?”


    掌櫃的引著林雨柔去櫃台挑選,沈長赫陪在一側。


    他看不出那些東西區別在哪,但隻要林雨柔問,還是會不掃興給予意見。


    “這盒胭脂是今年賣的最好的貨了,姑娘可以上臉試試。”


    林雨柔瞧著那盒胭脂,也很是喜歡,晶亮的眸子投向沈長赫。


    “我幫你塗上。”他十分上道的把胭脂接過來,指腹點了一點,塗在林雨柔的臉頰上。


    掌櫃的好一陣的誇,“這裏有銅鏡,姑娘你瞧。”


    林雨柔耳垂比塗了胭脂的麵頰還要紅,湊過去照銅鏡。


    歡喜的麵容卻寸寸凝滯,刹那間發白。


    她猛然扭頭往後看去,可空空蕩蕩的鋪子裏,哪有黑影,她不死心的再次朝銅鏡看去。


    方才的黑影,也消失了,是她的錯覺嗎?


    “怎麽了?”沈長赫問道。


    “我…我方才在銅鏡裏看到了一個黑影,像是一個人。”


    聞言,沈長赫蹙眉轉身。


    和林雨柔一樣,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姑娘怕不是看錯了吧,我這店裏就我一個人,哪來什麽黑影呢,是不是眼花了?”


    林雨柔頃刻死死攥住了沈長赫的衣袖,紅唇微微顫抖。


    她也覺得是眼花,可方才那一刻又那般真實。


    沈長赫將她擁進懷裏,吩咐掌櫃,“把方才試過的那些都裝起來,快些。”


    “哎,好。”掌櫃立即去算賬,交銀子拿貨,都進行的很快。


    拿了東西,沈長赫立即帶著林雨柔離開了鋪子。


    “你先上馬車。”他把林雨柔扶上馬車,自己則在鋪子四周轉了轉,確定並沒有林雨柔口中所說的黑影。


    才蹙著眉上了馬車。


    那一瞬間帶給林雨柔的昏暗已經慢慢散去,心情也平複了下來。


    隻是她這會兒怎麽都再提不起興致了。


    “許是我眼花,生的錯覺。”那些黑暗終究是不能徹底摒去,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她。


    林雨柔開始擔心,自己這樣下去會不會得失心瘋?


    那沈長赫呢,要娶一個疑神疑鬼,隨時有可能瘋的女子為妻?


    沈長赫撫了撫她柔順的長發,“大街上人來人往,應該是影子折射的,別多想。”


    “嗯,我有些累了,長赫,我們去酒樓裏坐坐可好?”


    沈長赫立即吩咐車夫調轉馬頭去了最後麵的酒樓。


    等馬車徹底離開,距離脂粉鋪子最近的一家成衣鋪子,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走出,不緊不慢的跟了馬車。


    沈長赫要了一個雅間靠窗的位置。


    窗欞敞開,可以觀望樓下的街道,微涼的冷風可以吹散人心裏的惶惶。


    他親手給林雨柔倒了杯茶,讓她捧在手心裏。


    那股子心有餘悸終於慢慢散去,林雨柔眺望著樓下,慢悠悠喝完了一整盞茶。


    “餓不餓,要不要吃些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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