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仲和時鏡已經開始得意洋洋地挑選糕餅,怎麽也沒料到時暮會開口反駁。


    霎時一臉震驚。


    這哥兒出身卑微,從小到大就是自己兩兄弟的出氣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敢低著頭嚶嚶嚶。


    驀然嗆聲,還叫人一時不知該怎麽回敬他。


    時仲瞪圓了小眼,“你……你……剛剛說什麽?”


    時暮扯了下唇,懶散反問:“小腦萎縮了麽?罵你聽不懂?”


    時仲和時鏡雖然喜歡欺負原身,但腦子裏哪有那麽豐富的罵人的詞匯。


    時暮卻不一樣,從規培開始,在婦產科工作七年。


    為省錢一次產檢不給產婦做,送到醫院就是胎盤早剝,醫院好不容易救回大小兩條命,最後還要來鬧多花住院費的婆婆。


    看到生出女兒,丟下產婦和新生兒連夜卷錢跑路的丈夫。


    時不時就要遇到那麽一個兩個。


    時暮見一個罵一個,見兩個罵一雙。


    時仲這下血氣都湧到了腦袋裏,惡狠狠高質問:“你居然敢罵我?”


    他一個庶子,他怎麽敢這樣?


    時鏡也憋了一肚子火,很想狠狠教訓時暮。


    但這裏並不是時家。


    他顧忌周圍人的目光,隻掐著嗓子譏諷,“時暮,你一個哥兒,言語竟如此粗鄙,真丟人。”


    “你們兩十年磨一賤,我十年也才罵一句,自愧不如。”時暮懶得和他們兩多話,此刻倒是不糾結了,分別指向藕粉糕、海棠酥和栗子酥。


    “徐老板,這三樣一樣來一份,謝謝。”


    徐老板清脆應聲,“好嘞!”


    替他一樣包了一份,放在盒子裏,遞過來,“一百零五文。”


    這庶子一無所長,身子又不好,時仲和時鏡才不信他有錢買一百零五文的糕餅。


    剛嘀咕一句,“他哪來的錢買這買多。”就看到時暮摸出錢袋,從裏麵點出一錢銀子,又認真地數了五文錢,遞向老板。


    徐老板拿過一錢銀子,留下剩下五文,“小公子第一次來,給您抹個零。”


    時暮唇角微揚,笑意明豔如夏日暖陽,“謝謝老板!祝老板財源廣進!”


    徐老板也笑得雙眼眯起,“不謝!時公子吃得好,下次再次光臨啊。”


    看著時暮大搖大擺地抱著糕點盒子走出福緣齋,時仲和時鏡真是說不出的氣悶。


    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時暮被趕出時家的時候,可隻有三錢銀子,他大字不識,手無縛雞之力,怎麽有錢買福緣齋?


    福緣齋不愧是知名糕餅屋,連包裝都如此精致,竟然是帶蓋的紙盒。


    想到江小蘭看到糕餅驚喜交加,又要不停感歎兒子長大的模樣,時暮打從心底開心。


    忍不住打開盒子,邊走邊欣賞盒子裏的精致漂亮的糕點。


    感覺不比現代的差呢。


    低著頭剛走兩步,視線餘光裏突然出現一雙銀絲白履,往上是一件華貴的煙紫色長袍。


    “借過一下。”時暮說完才抬起頭。


    看到一張熟的麵容,訝異地脫口而出:“謝意?”


    對麵,謝意的神情竟也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句“謝意”竟好似一根羽毛,掃過謝意腦海,激起一陣陣起伏的漣漪。


    好似這道清脆的嗓音就窩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聽到的時候,才倏忽冒個頭,隨即又隱藏了身形。


    時暮喊完,才注意到身旁路過的人都在朝他躬身,恭敬行禮,“拜見淩王殿下。”


    隻有自己如此大逆不道。


    他身後的謝栩自然也聽到了這聲謝意,擰起眉心,踱步到時暮跟前,厲聲道:“你怎麽回事?淩王殿下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叫的?”


    謝栩自出生到現在,除了謝意的母妃宸太妃和皇帝,還沒聽過第三個人敢這樣喊皇叔。


    身後,時鏡和時仲也恰好買完糕餅,走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果然是毫無見識的庶子,連淩王殿下都不認識?


    知道有好戲看,兩人交換著喜上眉梢的眼色。


    一起走過來,刻意板板正正地躬身行禮,“拜見淩王殿下,拜見景王殿下。”


    昵來的嘲諷目光,儼然是在給時暮打樣呢。


    謝意眉骨深邃,鼻梁挺拔,長睫陰影鋪在眼下一星淺色小痣上,讓這張本已完美無缺的麵容愈發惹眼。


    他雖然喜好享樂,身影遍布整個沂都,但礙於身份,平時很難接觸到。


    今日偶遇,時鏡心中欣喜,視線餘光一直往謝意身上瞟去。


    時仲和時鏡在旁邊恭敬行禮,謝意卻好像沒有看到般,上挑眼尾的眸光微動,視線全數停留在時暮身上。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時暮稍稍側過臉,刻意不看他。


    景王謝栩上前,歪著頭仔細打量時暮,然後驚喜開口:“你不是那天在琉璃巷那個大夫麽!時家公子時暮,對吧?”


    聽謝景王提到時家,時仲立刻接話,“回稟景王,他是我們家的庶子,品行不端,被父親趕了出來!他對淩王如此不敬,還請淩王不用顧忌時家顏麵!隨便處置!”


    時仲剛剛被時暮嘲了,此刻正恨得牙癢癢。


    淩王謝意的母妃宸貴妃乃是先皇後嫡親的妹妹。在京中貴不可言,時暮竟敢當麵對他不敬,絕對是自尋死路,自己剛好可以趁機討好淩王殿下。


    時仲忿忿不平,“這庶子大逆不道!把他抓到宗正寺去,狠狠教訓!”


    時暮知道,時仲抓到自己的把柄,定然要大做文章。


    果然,不等淩王和景王說什麽,時仲便上前,一把抓住時暮的手腕,“你這沒見過世麵的老鼠,淩王殿下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我這做哥哥的非得教訓你不可!”


    “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抓我。”時暮口齒再伶俐,此刻被時仲肥得指節盡數凹陷的手掌抓住,也無法掙脫。


    “我現在就帶你去宗正寺,告你個大不敬的罪,好好治治你這張嘴。”


    宗正寺乃是沂朝懲罰世家子弟和皇室宗親的機構。


    虧禮廢節,謂之不敬。


    按本朝律法,普通百姓對皇家不敬,是要被帶入宗正寺杖責三十棍的。


    這樣一個小庶子,得罪的又是淩王,若是送到宗正寺,不被打到皮開肉綻才怪。


    見時仲真要帶走時暮,謝栩有意維護一下,可謝意在麵前,他自然要以謝意為尊。


    正想轉頭詢問皇叔的意見,一柄折扇已經輕巧地壓下來,搭在時仲握著時暮的手腕上。


    謝意神態平常地按著扇柄,時仲的神情卻變了,仿佛承受了不小的力量。


    他手腕又一揚,折扇敲打在時仲脈搏上,淡聲說道:“放開。”


    時仲隻覺得整隻手臂發麻,無法控製地鬆開了握著時暮的手掌。


    謝意收回折扇,神情不辯喜怒,“不過是個名字,無礙。”


    當麵喊出淩王的名諱,時鏡和時仲都以為時暮會被狠狠教訓,心中正萬分期待,沒想到淩王,他竟然不和這個庶子計較?


    憑什麽?


    時鏡倒是反應極快,立刻笑意盈盈地衝謝意行禮,“淩王殿下寬容待人,小臣受教了!”


    謝意視線掃過,看到時暮微微抬著下巴,沒有看自己。


    小哥兒還挺有脾氣?


    不自覺抬了抬唇,對謝栩說:“我們走。”


    看謝意離開,時暮心裏舒了口氣。


    側目看過去一眼。


    已經走到前麵的謝意不知為什麽,突然也側頭,再次向自己投來一道微帶打量的視線。


    時暮怔了怔,對方便轉開了目光,踏進前麵的珍玩店。


    反倒是景王謝栩,看著自己曖昧地眨了眨眼。


    謝栩這個人在原著裏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他和炮灰謝意很親密,但因為戲份太少,最後謝意被流放都不曾牽連到他。


    別人不知道,時暮從劇情得知,炮灰謝意隻是假風流,和自己那一夜還是他的第一次。


    所以原文裏,他才會毫不猶豫地娶了原身。


    但謝栩是真風流,撩過的男女不計其數。


    想到謝栩剛剛的擠眉弄眼,時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時暮:莫挨哥哥。


    謝栩跟上謝意,和一起他進了旁邊的珍玩店,“皇叔,我跟你說的那個和田玉佩就在這家,確實是通體雪白,油潤十足。”


    謝栩說著,見謝意停在原地,以拳抵唇,表情有些不適。


    “怎麽了皇叔?”


    謝意剛剛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心胸悶之意,卻又轉瞬即逝,抬手,“沒什麽事,走吧。”


    淩王和謝景王已經離開,沒能教訓這隻小老鼠讓時仲憋了一肚子氣。


    看到時仲的豬肝臉,時暮心中不知多爽。


    這不得在給他添把火?笑吟吟地問:“怎麽?姓謝的沒有收拾我,是不是快氣死了?”


    姓謝的?


    他一個小小庶子,反了!


    時鏡恨不得把人再揪到淩王殿下麵前,讓殿下看看這庶子的頑劣樣,“你……你……竟敢這般不敬!”


    麵前的少年一臉的混不在意,輕哼,“那你去告訴他啊,看他能拿我怎麽樣!”


    不管姓謝的會不會懲罰自己,反正這嘴癮先過了再說。


    又打量了時仲一眼,挑眉道:“我這人呢,也算菩薩心腸,奉勸你一次,少吃點糕點吧。”


    說完,留下一串愉悅的口哨,走遠了。


    時仲隻當時暮在嘲諷自己,頓時氣得又啃了一塊板栗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婦科聖手穿進哥兒文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Theface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Theface並收藏婦科聖手穿進哥兒文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