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懷刑的笑消失了,但宋斬秋並不為此覺得緊張,因為她知道,他在斟酌話語的真實性。


    戚懷刑就是這樣一個很好揣測的人,即使有時候可能會有些細節偏差。


    昏黃幽暗的燈光撒在他臉上,被男人高挺的鼻梁阻擋,在下半張臉上投下濃鬱的陰影。


    “對了。說到這個。我覺得你好像了解我的一切,可我對你一無所知。”她把玩著那支玫瑰,在燈光下顯得像個迷惑人的精怪。


    戚懷刑自始至終都沒有回到座位上,而是徘徊在她身邊,指尖流連過她周身的世界,仿佛畫下了一個一個無解的圈。


    “宋小姐。我不是個好人,沒有過朋友,也沒有父母。你最好早點想清楚,要不要和我撇清關係。”他鋥亮的皮靴在這裏泛不起什麽光澤,男人輕輕地踱到她的身後。


    又是那個掌控生死一般的動作——他輕輕握住她的後脖頸,摩挲著,有些癢,更叫人覺得膽寒。


    宋斬秋輕巧地撩開自己披散著的頭發:“我從來不做後悔的事的。”


    戚懷刑像是被激怒了,他冷硬地笑了笑,卻沒有伸手掏自己身上的槍。他鬆開那隻手,往她身側輕輕跨了一步,捧住她的臉,低頭重重吻了下去。


    宋斬秋感受到唇齒的磕碰,像是一對初生的小鹿用自己的角蹣跚地磕碰來表達愛意一樣,呼吸交纏的每個分秒,猶如在水中將近窒息的兩個瀕死的人在爭奪那最後一縷空氣。


    宋斬秋克製住自己想要推開他的手,但她渾身都克製不住地輕顫的。


    糜爛的燈光下,她望進他的眼睛,像跌進一個血腥的窩。


    他惡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像一隻氣急敗壞的野狼,雙眼泛著狼光。


    宋斬秋吃痛,伸手打了他的後背一下。她們倆都嚐到了血腥味兒的時候,他終於放手了。


    戚懷刑站在她身邊,高大的身軀投射下一片陰影,把她整個人遮蓋住。


    “很好,宋小姐。”他伸出那隻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的手,抹開那抹血紅,整個人在昏暗下顯得很可怖。


    “我們是朋友?”他咧開嘴,陰森森地笑著,陰藹跨過他整張臉。


    宋斬秋的唇還微微流著血。


    她璨爛一笑,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站起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幾乎趴在他的身上。


    “那現在可能不是了。我們或許是……愛人關係?”宋斬秋附在他耳邊,嘴唇還隱隱作痛,她雙眼一眯,發狠,一口咬住他的脖頸。


    男人身上有微微的煙草味。


    他似乎不覺得痛,反倒伸出雙臂把她扣在懷裏。


    “你別騙我。宋小姐,你可別騙我,我最恨別人騙我。你要是騙了我,我就弄死你……”戚懷刑單手把她箍得動彈不得。


    宋斬秋放開他的脖子,上麵有一圈泛著血紅的牙印。


    “我可從不騙人的。”


    宋斬秋在心裏偷笑。


    戚懷刑真是個足夠果決又足夠優柔寡斷的人啊。


    他大概是從小到大都不曾被信任過,會給予信任他人的機會。


    極度缺乏安全感,又極度缺愛。


    宋斬秋回抱住他:“很高興認識你,戚先生。”


    ……


    至於這次所謂的晚餐,宋斬秋愣是什麽也沒吃。


    這男人的愛情來的轟轟烈烈,至此她們不過才認識一周不到,交鋒過四五次而已。


    不過,或許這已經是他過去人生中所包含的情感的總和了。宋斬秋像是在他這塊幹涸的土地上開出的唯一一朵花,並且轟轟烈烈蔓延整片荒野。


    他帶她回到宋宅的時候不過才離八點過去了兩個小時。


    她的房間與戚懷刑的“家”有著天壤之別。


    沒有血腥,也不昏暗,隻有暖黃色的明亮燈光和香噴噴的少女氣息。


    “晚上,我陪你睡覺吧。”男人落地後淡然地鬆開她的腰,轉身關上窗戶。


    果然,他的思維總是要跳脫一些的。


    “我們才剛戀愛。”她拉開大大的衣櫥門,把從自己身上卸下的保暖裝備一一掛好。


    戚懷刑隨手拿起她化妝台上的項鏈把玩。


    “愛人與愛人,不應該朝夕相伴?”


    宋斬秋被他噎住了,看著他迷茫卻又帶著疑惑的眼神,“噗嗤”笑了一聲。


    “你說得對。那我們一起睡吧。”


    宋斬秋很從容地拿著她的睡衣去隔間裏換好。她卸下妝,散下頭發,穿上寬鬆的睡衣,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困得站著睡著了。


    “我好想睡覺了,戚先生。”她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乖乖巧巧地躺進被窩裏。


    宋斬秋的意識在漂泊,眩暈之中她好像已經墜入夢境了。


    黑暗之中她感到身邊的床墊凹陷了一陣,一個帶著寒風的身體躺在她身邊,用最野蠻的淡淡槍火味環繞住她。宋斬秋想,這是不是他第一次卸下滿身隱藏的彈夾和槍睡在一個人身邊。


    男人動了動,用那雙收割了無數性命的手緩緩環住她的腰身,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讓她纖細的後背貼住他的胸膛,幾近完美地契合。


    宋斬秋半夢半醒之間,聽見他貼在自己側臉,耳鬢廝磨間呢喃道:“我的小櫻桃,晚安……”


    ……


    清晨,宋斬秋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空氣中,在陽光下可視的塵埃慢慢飄動著。她有些懶散地起身。


    今天晚上還有一場宴會要赴。


    她拉開衣櫥,隨手拿了條雪白的絲綢長裙,摁了摁鈴,吩咐下人拿去熨好。


    今天是休息日,她不必去上學,吃完早飯便被陸莎莎約了出去。


    陸莎莎一路上都哭個不停,卷卷的發絲勾住她的耳廓不停地顫動著。


    “嗚嗚嗚,秋秋,他和我分手了!”她哭了好一會兒,才抱住宋斬秋的一隻手臂輕輕蹭著,好不傷心的樣子。


    宋斬秋擰眉:“怎麽了?怎麽突然分手了?”


    陸莎莎哽咽道:“因為……因為他說他害怕我太家大業大了!”


    宋斬秋哭笑不得,難得主動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如此,他也隻是個懦夫,不值得你喜歡。”


    與此同時,她忽然想起昨夜男人如狼狗般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他會不會有此樣的煩惱呢?


    係統一直窺視著她的思想,於是接了一句:“想必也會有的。”


    宋斬秋微微一笑,在腦海中反駁道:“那可不一定,他可不是常人。”


    “宿主,他現在在陸家。”


    宋斬秋聞言也已經不覺得意外。她頭顱微揚,嬌嫩的唇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容。


    那麽,等著晚上看好戲了。


    “莎莎,不要再哭了。晚上還有一場盛宴呢。”


    ……


    夜宴。


    陸莎莎罕見地換了一身雪白的禮服,整個人顯得端莊大方,天鵝頸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顯得她整個人纖細優雅。


    “秋秋,你來了?”她迎上來牽住她的手,邁入一片金碧輝煌中。


    陸家也實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廳裏站著的都是s灘說得上話的大戶人家。


    “我哥也在,我帶你去見他!”陸莎莎親親熱熱地領著她,周圍許多名媛都端著杯酒想上來與她們倆搭話,無奈二人走得太快。


    陸莎莎太喜歡宋斬秋了,甚至有了撮合她和自家哥哥的念頭。


    陸家大少爺也是一表人才,陸家大半的生意他已經接管了大半,大有成為未來家主的意思。


    陸家本次宴會本是為了宣布s灘杜家碼頭盡數轉入陸家這件事,但陸父也想趁著這個機會,為陸莎莎覓個良婿。


    “哥,這是秋秋,宋伯伯的獨女,我和你提過好多次的!”陸莎莎把宋斬秋牽著,和自家哥哥拉得近近的。


    不得不說陸大少確實是一表人才,一身西服穿著彬彬有禮,整個人沉穩非常,實有商業巨賈的模樣。


    “陸大少,你好。”宋斬秋出於禮貌同他打招呼。


    陸少爺似乎對她還挺有好感,對她微微笑了笑,態度溫和許多地同她交談。


    陸莎莎打量著他們兩個,目光揶揄的很。宋斬秋此時卻被腦子裏的係統煩得頭疼。


    “宿主,認真完成任務,不要耽於情愛。”


    “宿主,這男人嘴臉虛偽的很……”


    “宿主……”


    宋斬秋忍無可忍,回懟了它一句:“別吵了,你在想什麽?我不會和他談戀愛。”


    係統聞言放心了,閉嘴不說話。


    “係統,戚懷刑在哪?”


    宋斬秋微笑著端起一杯酒,微微抿了一口。


    “宿主,他在樓上,正在看著你。”


    宋斬秋:?


    她附耳對陸莎莎找了個借口,去了衛生間。


    陸家的洗手間七拐八拐,仆人帶路到了之後,便離開了。


    宋斬秋整理了一下裙子,打開門走進去。


    門一打開,她還沒站穩,就被人捂了嘴,背抵在門上。


    “啪——”


    門可憐巴巴地慘叫一聲。


    是熟悉的皮手套,帶著一絲絲硝煙味兒。


    她的背靠在冰涼的門上,有些冷。


    宋斬秋掀開眼睫,眨了眨,打量他。


    戚懷刑嘴裏叼了支煙。他鬆開捂著她的手,把煙扔在地上,皮鞋一碾,把煙踩滅了。


    男人的眉目間好似都結了冰碴子,冷冷的。他緩慢地脫下皮手套,隨意塞進褲兜裏。


    宋斬秋的頭發有些亂了,她胸脯起伏,喘著氣。


    她正在等他說話呢。


    戚懷刑手一伸,把門一鎖,順手把她拉進來,困進懷裏。


    男人腰間的皮帶冰冷,硌的她有點疼。


    戚懷刑抱得緊緊的,她都有些喘不過氣。


    “你幹嘛?”宋斬秋臉埋在他懷裏,悶悶地出聲。


    戚懷刑大手冰涼,覆在她的後脖頸上。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他稍稍放開她,讓她有了抬頭的機會。


    宋斬秋笑嘻嘻的,伸手環住他的腰身。


    “你偷窺我?”她笑眯眯地抬頭,把下巴擱在他胸口上。


    戚懷刑摁緊了她,頗有些凶狠地盯著她的眼睛。


    “不許和別的男人說話。”


    他低頭,略帶煙味的呼吸噴灑在她眉間。


    宋斬秋的臉被他捧住,隻見男人又認真地說了一句:“不許和他們說話。”


    “我這是大小姐該有的禮貌!是你心思齷齪。”她露出小小貝齒,揶揄他:“你吃醋了嗎?”


    戚懷刑把她的腦袋按進自己的頸窩裏。


    “不是我心思齷齪,他們心思齷齪。”他的味道很叫人迷醉,血腥,火藥,煙草的味道,還夾雜著她送的香水的味道。


    宋斬秋很耐心地拍了拍他的背:“好好好,我就喜歡你一個。”


    戚懷刑一身腱子肉,抱得她實在喘不過氣。


    “我害怕,你是我的,你在我懷裏我才安心。”他放開她,不由分說地吻住她。


    輾轉廝磨之間,她偷偷笑了一聲,被男人捉住,想狠狠將她的下唇咬了咬,卻還是輕輕啃咬了一下,像是乖乖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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