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紅杏姐搔首弄姿故作美女的形象相適應的是,紅杏姐的講課風格那絕對也是東施效顰的。每每講到什麽古典詩詞的時候,紅杏姐都格外興奮,大辮子編起來是綠套裝穿起來,站在台前頭發要摸起來是長裙要飄起來,那叫一個容光煥發。可惜的是語言實在貧乏,描述不出古典詩詞的任何好,隻能照著參考書念,參考書都念完了實在沒什麽可講了就讓我們當堂背詩外加做一種幽默弱智遊戲,大力水手將此遊戲命名為“猜猜我在想什麽”,那絕對是“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節目的原型。也就是紅杏姐領著複習古典詩詞的時候,她在前麵說上句,讓我們在下麵接著背誦下句。問題是紅杏姐根本不知道哪句詩詞應該是名句、是背誦的重點,於是翻開教參隨便亂念,我們隻好揣測她在想什麽,然後再從語文書裏找哪句應該是紅杏姐想說的,再往上接。最經典的就是有一次紅杏姐打開教參念道:“後皇嘉樹……”斬釘截鐵的聲音後麵是不太確定的語調,通常這個時候就是我們該猜測並且做恍然狀接下句的時候了,結果我們全都麵麵相覷,不知從何接起,翻爛了書本也找不到她想問的是什麽,隻好所有人傻乎乎地與容光煥發的紅杏姐相對無言,空氣凝固,蒼蠅在前麵灰來灰去。然後紅杏姐還不死心,又用斬釘截鐵加不太確定的聲音念道:“……橘徠……”表情期待地渴望我們往下接著背。然後所有人更是一頭霧水,紅杏姐在眼前飛過第二百多個蒼蠅以後終於也泄氣了,自己念道:“……服兮!”


    這tmd是屈原的《橘頌》!


    拋開高中語文課本裏根本沒有這篇課文而隻是在郭沫若曆史劇《屈原》當中引了四句並隻在注解裏寫了一下出處這個無厘頭的原因不說,一般人也不認為這是應該背的兩句啊!要背的話怎麽也該背“嗟爾幼誌,有以異兮。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秉德無私,參天地兮。”一段才對啊!而且就算以“後皇嘉樹,橘徠服兮”這一句來分析,知識點也該在“後皇嘉樹”甚至是“徠”字才對麽!叫她那麽一念,究竟是在考我們啥呢?“服兮”倆字?


    其實要我說高中語文老師真不是那麽好當的。


    我始終認為人的語文能力是有某方麵的天分的,並且這種天分在初中時就應該定型了,而且據我觀察,很多明明總體成績很差貌似狗屁不是的“差生”在語文卻根本不差,甚至很有天分——畢竟是母語,再差也能說出個人樣來。尤其在文科班,這種傾向更為明顯,很多人成績差是受製於數學。而具體到我們這個彪悍班級,你可以想象一下,對一群在租各種小說的老太太家有專頁掛帳的人、一群在給人起外號方麵有無比天才的人、一群能把中國語言中的粗鄙成分用各種誇張手段流利地表現出來的人,語文會那麽好教麽?


    尤其是我的閨蜜團裏基本都是那種自命風流無書不看雜學旁收的文藝少女,所以我們對紅杏姐各種無厘頭的授課方法是十分bs的。


    我本人有幸當了紅杏姐三年的科代表——我從小就是各種語文老師的科代表,就像魚刺永遠是各種英語老師的科代表而鋼牙妹是各種班級的文藝委員、小資女是各種班級的團支書、原大神是各種班級的宣傳委員、減肥女是各種班級的組織委員一樣。所以我對紅杏姐教學水平的低下比別人更有深刻的體會。每當紅杏姐又讓我們猜她在想什麽的時候,我就無比懷念我初中時的語文老師,雖然她個人的語文水平也不見得高到哪裏去,但起碼人家的教學手段花樣百出不至於無聊,我是永遠記得她在講《小橘燈》的時候要求我們親自製作小橘燈並且帶到學校來評比優劣的創舉,而且永遠記得在講到某些貌似很感人的激情篇章時這位老師是真滴熱淚盈眶難以自持的。而且,這位老師以強迫我們做分類檢索筆記的方式給我們打下了堅實的語文基礎——直到現在我寫論文的時候整理資料、做劄記、做筆記、做摘要,用的還是初中的語文老師所教的那一套呢,從這一點來看,盡管她在教我們班的後期處於嚴重的更年期綜合症當中,但是我還是應該感謝她的。與這位老師的種種花樣翻新的教學手段相比,紅杏姐簡直太小兒科了,她的那套照教參抄板書、照教參念著講、猜猜我在想什麽的教學方式,真是跟她的臉一樣蒼白無力。


    不過必須得說的是,我初中時的那位語文老師在初三的時候在全班同學麵前大大地露了一次怯,讓她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轟然倒塌——“涸轍之鮒”這四個字,她念成“固撤之魚”,四個字念錯仨,而且唯一念對的居然隻有“之”字。但不管怎麽說,紅杏姐是連這個“固撤之魚”都不如的,相信遇到教參上的此類難字她一定會聰明避過的,那點聰明都用到這個上了——這側麵也反應了大多數中學語文老師的素質亟待提高這一事實。不過我在很多年以後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有幸聽過一位本市最牛b中學裏最牛b的語文老師的兩個月的授課,隻有四個字可以評價:真是牛b!那就是語文教學界的紀連海,以我當時的成年文學工作者的水平在兩個月之內的無數課當中也挑不出他任何毛病,無論義理、考據甚至辭章都站得住腳,無論教學內容還是思想還是課堂氣氛都讓我等彪悍中學出來的人嫉妒——看來教育壟斷不隻在大學裏出現。


    印象當中我當科代表的時候是最愛收紅杏姐布置的各種作文的。目的有二,一是看彪悍一眾又寫出了什麽天書似的無厘頭的話來了,二是看紅杏姐天書似的無厘頭評語。


    當時為了鍛煉我們的作文能力,紅杏姐給我們布置的任務大約比任何中學包括牛b中學的學生都要沉重——高一的時候,除了正常的交教學進程中布置的作文以外,還要兩天寫一篇劄記,各種文體均可,每篇字數在500以上。然後她很人性化地加上了一條:一周交一次,每周可以有一篇劄記是可以摘抄別人的作品也可以原創。


    於是我們就每周挖空心思地完成那不許摘抄隻許原創的三篇,然後紅杏姐每周都收,並且很認真地在大家的本子上挨個批示。她認為是胡話的通常隻有兩三個字諸如“已閱”之類的批示,基本等同於康熙帝在奏折上的朱批“知道了”——後麵沒有“著某某去辦”,說明根本沒耐心看完。而對於那些紅杏姐認為很經典的文章,她是不吝筆墨胡批一通的。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某次交作文,小資女沒完成三篇,於是就摘抄了一篇《讀者》上麵的長詩,大概是“怒吼吧黃河”之類的,很主旋律,很長的一首詩,意境也滿美的。小資女明明在題目下麵寫明了是摘抄,也寫明了原作者。結果本子發下來以後,小資女赫然發現紅杏姐在下麵做了很長很紅的批示,大意是寫得真好此子可教雲雲,我永遠記得其中有一句是:“你如此年輕就有如此熱烈豪放的感情和深邃的思想(邃字很難認,貌似寫錯了之後查字典改的),好想認識你,一起把酒言詩……”


    當時是高一,我們對紅杏姐還不是很熟,紅杏姐對我班同學的名字也大多對不上,估計是因為這樣,才有了“好想認識你”這種赤裸裸的挑逗。問題是小資女雖然字跡比較瘦金體而且那詩也很豪放但她的名字一點都不男性化啊,也不知道紅杏姐是如何判斷出這是個正太的……


    沒錯,就是從這件事開始,我們逐漸認清了紅杏姐的隱性基因,那就是:正太控。


    在繼續8紅杏姐的正太控之前,首先感謝魚刺餓著肚子來溜縫,然後就不得不就魚刺的縫再溜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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