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渡口的火光染紅了半邊漢江,甘寧踩著燃燒的桅杆殘骸躍上碼頭。焦糊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他靴底碾碎半塊龜甲,裂紋間的硃砂正滲入青石板縫:"楊德祖倒是跑得快,連占卜的龜殼都不要了。"


    "將軍!"水鬼提著染血的灰鼠裘奔來,"在沉船底艙發現這個!"展開的蜀錦上,暗紋繪製的漕運圖正在遇水顯形——江陵到河內的水道被朱砂著重標出,沿途驛站旁密密麻麻注著小字,竟是各郡駐軍的換防時辰。


    甘寧的指套突然扣緊錦緞邊緣,精鋼刺破了"景元"水印:"連夜送呈陛下,這圖上的墨跡遇熱會變。"他轉頭望向對岸殘餘的火光,"再派兩隊蛙人下水,把楊修沉船的壓艙石都撈上來。"


    水鬼領命而去時,甘寧忽然蹲下身,指尖沾起龜甲碎屑。裂紋中滲出的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光澤,竟與那日楊修袖中滑落的毒藥如出一轍。江風裹著燃燒的蜀錦灰燼掠過麵頰,他突然聽見對岸傳來纖夫的號子,詞調已從"蜀道難"變成了"皇恩浩蕩"。


    洛陽南宮的暖閣浸在藥香裏,賈詡的銀匙攪動陶罐,枸杞在湯藥中沉浮如血瞳。劉協的指尖劃過蜀錦暗紋,朱砂繪製的駐軍時辰遇熱後竟變成糧倉位置:"楊德祖這手雙麵繡,倒是得了陰皇後的真傳。"


    "陛下,夏侯惇的急報。"孫嬬掀簾而入,肩頭的落雪融成水珠墜在輿圖上。展開的羊皮卷裏裹著塊黢黑的鐵片,邊緣還沾著並州凍土:"虎牢關外三十裏,發現袁紹的先鋒斥候。"


    劉協突然咳嗽起來,血沫濺在鐵片表麵的冰晶上:"這是公孫瓚的玄鐵甲。"他蘸血在冰晶上畫出裂痕,"告訴元讓,用新式投石機招呼他們——記得摻些汶山硃砂。"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戰馬嘶鳴,八百裏加急的驛卒正滾鞍下馬,懷中緊抱的銅筒已結滿冰碴。


    賈詡接過銅筒時,指尖被寒氣刺得發麻。展開的密信上,甘寧的筆跡力透紙背:"沉船壓艙石內藏人牲名錄,皆烙益州牧官印。"劉協突然捏碎藥盞,瓷片紮進掌心:"好個劉季玉,把活人當壓艙石!"


    虎牢關的黎明裹著鐵鏽味,夏侯惇的獨眼映著投石機的輪廓。工匠正將混了硃砂的火油灌入陶罐,暗紅的液體在晨光中泛著詭異光澤。"將軍,這玩意真能破玄鐵甲?"副將摸著罐身的雲紋,指尖沾上些黏稠液體。


    "去年在兗州,這火油連公孫瓚的鐵浮屠都熔了。"夏侯惇突然揮刀劈開凍土,露出底下埋著的鐵蒺藜。寒光掠過他臉上的刀疤,映出遠處地平線上銀色的盔纓——白馬義從的先鋒已至三裏外。


    投石機的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浸滿火油的麻繩被點燃。"放!"夏侯惇的吼聲震落簷角冰錐。燃燒的陶罐劃破長空,在白馬陣中炸開血色的火雨。玄鐵甲胄遇火即熔,鐵水裹著人體潑灑在凍土上,騰起的蒸汽裏混著焦臭味。有個年輕士卒突然跪地嘔吐,他認出一具熔化的鐵甲裏裹著的,竟是自家失蹤半年的兄長。


    "第二波準備!"夏侯惇的彎刀指向潰散的敵軍,"把陛下新鑄的蒺藜彈裝上!"工匠們撬開木箱,鐵球表麵的倒刺在晨光中泛著藍光——每根刺尖都淬了混著砒霜的汶山硃砂。


    益州官倉的地窖裏,劉循的劍尖挑開最後一捆竹簡。發黴的麻繩斷裂時,卷軸滾出張泛黃的絹布——竟是父親劉焉與楊修的密約,落款處蓋著益州牧官印和朱雀紋章。"建安二年臘月,借漕運之便..."他的手指在"人牲"二字上顫抖,突然被孫嬬按住。


    "少公子現在知道,為何陛下要燒樓船了?"她的鎏金匕首挑開地磚,露出底下成箱的景元通寶。每枚錢幣的方孔中都塞著米粒大的蠟丸,剖開後是各郡漕運使的姓名。"楊修用這些買通了整條漢江水道。"


    雷聲碾過天際,震得陶甕嗡嗡作響。劉循突然抓起火把砸向錢箱,火焰騰起的瞬間,蠟丸遇熱爆開,無數寫滿名字的紙條在火中蜷曲成灰。"我要見陛下!"他轉身時撞翻桐油燈,流淌的火蛇順著漕運圖蔓延,將"江陵"二字燒成焦黑。


    孫嬬突然甩出鐵索纏住他的腰:"少公子不如先見見他們!"暗門轟然開啟,寒風裹著哭嚎聲湧入。上百名骨瘦如柴的婦孺蜷縮在隔壁倉房,腳踝上烙著"益州漕運"的焦痕。


    江陵渡口的殘月下,楊修正在撕扯潰爛的手背——那日沾染的猛火油毒性開始發作。"大人,袁紹的先鋒已到河內。"黑衣人跪在血泊中,手中提著的正是甘寧派出的蛙人首級。


    "來得正好。"楊修將腐肉連皮帶血剜下,露出森森白骨,"把剩下的漕船都裝滿''人牲'',在船底塗滿硃砂。"他蘸著血在龜甲上畫出符咒,"等袁紹的鐵甲軍登船..."


    對岸突然亮起火光,甘寧的新式樓船破霧而出。船頭架設的床弩泛著幽藍冷光,箭杆上綁著的景元通寶正在急速旋轉。"楊德祖!"甘寧的吼聲震碎江麵薄冰,"陛下送你份大禮!"


    弩箭離弦的尖嘯聲中,綁在箭尾的信筒炸開漫天紙片。每張紙上都印著楊修與劉焉的密約副本,朱砂官印在火光中刺目如血。渡口的纖夫突然騷動起來,他們認出紙上被販賣的"人牲"正是自家妻兒。有個老纖夫突然掄起船槳砸向漕船,桐油遇火即燃,頃刻間將"袁"字旗幡吞沒。


    南宮暖閣的漏壺指向寅時,劉協正將染血的棋子按在河內方位。"陛下,夏侯惇捷報。"賈詡的聲音混著風雪卷入,"白馬義從潰退三十裏,袁紹的玄鐵甲..."


    "熔成了農具。"劉協接口道,指尖摩挲著新送來的曲轅犁模型,"告訴各州郡,凡持玄鐵殘片來換農具者,免三年賦稅。"他忽然咳嗽著笑起來,"再讓大誰何把楊修剜肉的畫麵,畫成告示貼遍漢江沿岸。"


    孫嬬就在這時提著劉循進來。少年刺史的官袍還沾著地窖的黴灰,手中緊攥的半截密約已被血浸透:"陛下!益州願獻出所有漕運水道,隻求..."


    "少公子錯了。"劉協突然將匕首擲在他腳邊,"朕要的不是水道,是人心。"他推開窗欞,晨光中可見洛陽城外綿延的粥棚。熱粥的蒸汽與雪花交織,難民們捧著景元通寶換來的陶碗,碗底赫然刻著"皇恩"二字。


    綠萼梅的第九朵花苞應聲而綻,梅香混著硝石氣息飄向漢江。甘寧站在船頭,看著兩岸百姓焚燒楊修的告示,灰燼中的"景元"水印在朝陽下泛著金光。當最後一艘裝人牲的漕船被鑿沉時,他忽然聽見纖夫們唱起新編的號子:"漢水清,清如許,載得皇恩澤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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