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縣。


    此地距祁山堡隻有四十裏,若輕兵疾行,不消兩個時辰便至。


    張郃在撥了一萬人馬給郭淮之後,便隻剩了四萬人馬。


    但隴西太守遊楚,在圍城的吳懿退軍之後,又帶了五千郡卒與三千羌勇於此與張郃會師。


    於是乎西縣便有四萬八千魏軍。


    在太陽剛剛翻上隴山時,張郃大軍拔營。


    然而行不二裏,南麵飛來一員覘騎,神色大為慌張。


    “右將軍,祁山堡之圍撤了,諸葛亮退軍了!”


    張郃大驚下馬。


    “怎麽會撤了?祁山堡如今在誰手中可曾探明?!”


    “稟將軍,仆登高遠遠望見祁山堡撤圍後便打馬而回,並不知曉!”


    “再探!”


    待覘騎離去,張郃止住驚色吩咐左右:


    “命費曜、戴陵、遊楚、牛蓋各率五千人,攜五日幹糧,棄了輜重速速行軍!


    “務必銜尾追住諸葛亮!


    “我領三百騎先行一步!”


    “唯!”數名親兵領命離去。


    一刻鍾後,大軍動了起來。


    張郃吩咐布置完後軍事宜,其後勒馬旁走,將自己此次上隴山帶的三百騎全部點出,打馬向南奔馳而去。


    自前日郭淮領著兩萬餘人輕裝簡行,沿渭水東下之後,這位大魏右將軍便不斷派熟悉隴右之人騎馬南下,想讓他們偷偷往堡中傳遞消息,命堡中守將再多守幾日,拖住諸葛亮。


    萬萬沒想到,先前派去的全部一去不返,不知死活。


    等後麵再派,祁山堡已被諸葛亮幾萬人馬圍得水泄不通,竟是一條消息都傳不進去。


    便是想在遠山上打旗幟給堡中守將高剛報信,卻也被早就在祁山堡周圍丘山等待的蜀騎遠逐而走。


    原本張郃最擔心的事,就是堡中守將高剛見諸葛亮大軍南下,不知隴右情狀究竟如何,直接獻堡而降。


    然而祁山堡卻守了兩日未降,於是張郃的心放了下來。


    能守兩日,便能守三日,四日。


    事實上,在郿塢分兵時,這位右將軍便看到了蜀軍在斜穀口的大營。


    彼處似乎有四五萬人馬,然而上隴之後,竟發現諸葛亮手下又有四五萬。


    可蜀國不可能養這麽多兵。


    於是他斷定,斜穀必是疑兵,列柳幾是空城。


    而隻消拖住三日,郭淮兩萬人馬便能分出少許與陳倉道上的列柳城相拒,之後大部繼續南進,必能出於諸葛亮之後!


    屆時,兩麵夾擊之下,蜀寇軍心必潰,諸葛亮必一舉成擒!


    這也是為何張郃一直縱部緩行的主要原因。


    不過是想讓祁山堡再多拖住諸葛亮一日,好讓郭淮出於敵後之策萬無一失。


    心思重重又行了十幾裏,又一騎打馬自祁山方向朝張郃三百騎而來。


    “右將軍,禍事了!祁山堡已經被蜀寇奪下了!”


    “什麽?!”張郃這下是如遭雷擊。


    剛才打馬南行路上,他一直抱著僥幸心理,覺得十有八九隻是諸葛亮害怕再不走就會被自己銜尾追擊,所以才會在天未亮時倉皇拔營而走。


    誰曾想?!


    “高剛誤我!”張郃大怒,須發皆聳。


    祁山堡可以說是整個隴西最為易守難攻之地,沒有之一,怎麽可能在一兩日就被攻下?


    隻能是高剛舉堡獻降!


    他怎麽能舉堡獻降?


    他難道不要妻子兒女了嗎?!


    如此一來,我的不世之功不就要泡湯了?!


    即使張郃一輩子謹小慎微,忠於職事,臨了臨了終於獨自領軍大勝一場,終於證明了自己,但隨即又有郭淮獻不世奇策,於是這種在死前立下不世之功的執念便開始萌生。


    他從來不是害怕晚節不保之人。


    畢竟在大敗馬謖之前,他一直被督來遣去,根本無節可言。


    就連同為降將的張遼,都曾持節督他出來打仗!


    他隻覺不忿與羞恥。


    他確實想以不世之功來證明自己。


    都是降將,我絕不比張文遠差!


    然而如今祁山堡竟被拿下,他的不世之功似乎在離他遠去。


    這種強烈的期待感即將破滅的感覺是極讓人瘋狂的。


    距祁山堡還有五六裏時,他打馬奔上一座矮丘,遠望祁山。


    這座祁山他沒來過,但聽郭淮細細說過。


    此堡鑿山為城,內裏中空,可容三四千人。


    而山上又建碉樓與城圍,幾與城池無異,又可容數千人。


    堡內更有地道直通地下暗河,所以水源無憂。


    唯一的問題就是堡中薪柴未必有多少,一旦屯戍過久,沒了薪柴,就要吃生糧,會極大消耗士氣。


    但話又說回來了,萬一堡中真守了五六千人馬或者更多,你不派個兩三萬人將整座堡壘團團圍住,建立營壘,挖出壕溝,


    那人家派個幾千人集中突擊,時不時出來騷擾你,又或幾千人冒著拚掉幾條人命的代價一起出來伐薪搶柴,你是如何也攔不住的。


    祁山被奪,張郃雖然憋屈,但到了此時也稍稍冷靜一些了。


    堡中究竟留了多少人馬,他無緣得知,若是輕騎冒進,被堡中守將出來截了歸路,


    又或者堡中守將料到自己身後有步軍輕裝疾進,趁軍中無人指揮出來急攻,少不得要損失些人馬。


    到時候才是進退維穀。


    想到這,他當即喚來親兵,派了三十餘騎繼續南下,去知探諸葛亮大軍消息。


    日中時分,費曜、戴陵、遊楚、牛蓋四人所領兩萬餘人馬終於到了祁山堡下。


    諸葛亮圍堡之時所建造的工事沒有被全部破壞,於是在兩萬多人的一齊努力下,在剩餘兩萬八千人馬全部來到祁山堡外的穀地時,這座祁山堡再次被圍了起來。


    堡中守軍就這麽看著他們築圍,卻不出戰,這讓張郃更加不知堡中人馬多少,虛實如何。


    他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是繼續追,還是圍堡?


    帥帳之中,議論紛紛。


    絕大多數人建議繼續追擊。


    祁山堡已失,不奪個不世之功,他們此番入隴的功勞就要打折扣了。


    然而那位並非張郃嫡係的隴西太守遊楚顯得有些不悅。


    他之前一直反對一舉圍殲諸葛亮,以立不世之功這個計策。


    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但巨大的收獲背後,也暗藏著巨大的風險。


    郭淮與張郃兩人都沒有感受過那種全城的人都對你虎視眈眈的眼神,根本不明白高剛的處境,又或者即使知道,但是巨大的誘惑還是讓他們迷了眼。


    假使當初就聽他的,銜尾追擊,雖不能一舉殲滅諸葛亮,但卻仍能對諸葛亮造成一些殺傷,至少祁山在自己手裏。


    如今祁山堡被奪,再想從蜀軍手中奪回來就太難了。


    “遊府君,你以為接下來當如何是好?”張郃見遊楚一直拉著臉不說話,便問道。


    統一意見很重要。


    這位隴西太守此役表現極其亮眼,幾十年默默無聞,卻在三郡皆叛,人心大亂的極端情況下堅守到了最後一刻。


    戰事結束後,其人必定會被朝廷征召入京,大肆表彰,成為天下人效仿學習的榜樣。


    已年逾花甲的遊楚拱手道:“楚不諳軍事,但憑右將軍做主。”


    顯然,擺爛了。


    之前勸過,不聽。


    他也明白,所謂奪人權財,如殺人父母。


    就算他說了,這位右將軍也不會聽他的,就算右將軍聽他的,那些想立不世之功想得眼睛都紅了的將軍們也不會聽讓張郃聽他的。


    張郃見軍議無人反對,便拍板下了決定:


    “費令明(費曜),你明日領一萬人,與遊府君的五千郡卒一同守在堡東。


    “務必高築營壘,深挖壕溝,多設鹿角,護糧道不失!


    “其餘人馬,與我輕軍直追!


    “諸葛亮輜糧甚眾,距我們不過八十餘裏,我們輕軍簡行,後日必能在上祿追上他的後軍!”


    上祿距離陳倉道還有一百二十裏。


    如果不能在上祿追到,拖慢諸葛亮退軍速度,從而放諸葛亮大軍入了陳倉道,那全盤計劃就失敗了。


    屆時,就隻能返回來打祁山。


    “是!”


    眾將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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