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把弓了。”


    李奕隨手選了一把角弓,拿起來用手指勾了勾弓弦,約莫有個一石出頭的弓力。


    說起來,算上小時候自製的弓,李奕射箭的經驗已近十年。


    這時代又沒太多娛樂活動,專注一件事許多年,早就得心應手,僅憑手感就能估測出弓力,不算多大難事。


    “你隻要三支箭?”


    看見李奕隻從箭壺取出三支箭,似乎並不準備多拿,丫鬟弦兒忍不住驚異道。


    “三支足矣。”李奕笑道,“在戰陣上,接敵之前能射出三箭,已經是好手了,再多也沒必要。”


    “哦。”丫鬟環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李奕不再多說,向一旁牽馬的小廝招了招手,對方連忙把馬牽了過來。


    “真乃好馬!”李奕輕撫幾下馬鬃,忍不住讚了一聲。


    馬兒也分好壞,騎行馬、役使馬和戰馬,差異巨大。


    而戰馬同樣也有等級劃分,禁軍中豢養的戰馬有上萬匹,但真正能稱得上優等的,卻不足一半。


    相比於草原遊牧民族,中原飼養戰馬的成本太高,想要養出好馬更是代價巨大,馬兒要跟百姓搶糧食吃,而且吃得要比人多得多。


    況且養戰馬也需要足夠的活動空間,不然養出來的戰馬並不堪用。


    李奕記得後世有個研究數據,說是古代中原地區養馬,一塊本來能養活二十餘名百姓的耕地,隻能供養一匹戰馬出來。


    這種為了提升軍事實力而不顧百姓死活的行為不異於飲鴆止渴。


    都說精細養出的戰馬,要比草原的散養馬,各方麵都要出色,但哪來那麽多地畝呢?


    自從失去了河套平原的養馬地,加之中原地區戰亂不息,如今五代各國的戰馬來源,大多都要靠從草原購買,甚至還鼓勵邊民從遊牧地區偷馬,官府再用高價收購。


    當然,這些事不是現在的李奕有資格多操心的。


    或許等他要為此頭疼的時候,已經是另外一重身份地位了……


    “這些馬是去年來投奔魏王的契丹將軍帶來的,總共也就二十幾匹,二娘子說這些是花錢都買不到的優等戰馬。”


    或許是聽到李奕稱讚馬兒,丫鬟弦兒頗為自豪道,“魏王可是很寶貝這些戰馬呢,若不是我家二娘子讓人偷偷……”


    說到這,丫鬟弦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嚇得連忙住口不言。


    “放心,在下自然不敢損傷到魏王的愛馬。”


    李奕笑了笑,這丫鬟也是好玩的緊,不僅活潑開朗,還是個大嘴巴。


    看來符二娘對這丫鬟肯定很親近,說不定是年少時貼身伺候的陪房丫鬟,不然怎能養出對方這略顯放肆的性子?


    不過一個養在閨閣多年的娘子,身邊應當是沒多少玩伴的,對待貼身丫鬟的感情,肯定是十分深厚的。


    李奕不再多說,騰的一下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


    騎在馬上,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微風輕輕撫過,風向恰到好處,正是引弓射箭的好時機。


    他用眼睛估算了一下,自己當前的位置,距離標靶差不多百步。


    隨即,他將三支箭咬在嘴裏,一隻手執弓,另一隻手握住韁繩。


    “駕!”


    李奕雙腿猛夾馬腹,甩動韁繩,戰馬一竄而出。


    刹那間,他甩開韁繩,迅速取出一支箭,搭弓引箭,動作一氣嗬成,“咻”的一聲,一支箭矢應聲飛出。


    嘭!


    箭頭瞬間命中第一個靶標,箭身猶自顫動不已……正中靶心!


    不等眾人喝彩,李奕神色微凝,再次搭弓就射,又是一箭射出。


    然而讓眾人愕然的是,這一箭射得竟是同一個標靶——


    叮!


    第二箭直中第一箭的尾端,兩支箭筆直的插在一起,瞬間場中的氣氛為之一滯。


    緊接著,李奕又是第三箭射出——


    叮!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第三箭釘在第二箭的尾端,一連三箭,三星連珠!


    遠遠望去,三支箭首尾銜接,完美的如同精確計算過一樣。


    “好!奕哥兒威武!”


    馬仁瑀率先反應過來,大笑著喝彩,縱然他和李奕親近多年,卻也為這一手感到驚訝。


    他快走幾步,到了李奕跟前,伸手拽住韁繩,激動道,“奕哥兒,你什麽時候練得這般的箭術?這,這……”


    馬仁瑀都不知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


    “僥幸罷了……”李奕輕輕搖頭。


    他這倒是實話,雖然他對自己的騎射很自信,但像這一手三星連珠,他也隻在私下裏練過,而且成功率很低。


    眼下竟然能一次就成功,反而出乎他自己的預料……原本他隻想著露一手狠話,好好給閨閣娘子來點震撼。


    沒想到老天爺給麵子,讓他成功裝到了這個比。


    至於能百步外一箭中靶心,李奕卻不覺得算什麽難度。


    “胡鬧夠了,咱們也該走了……”


    李奕輕笑一聲,翻身下馬,說的話讓馬仁瑀一愣。


    “就這麽走?”


    “不然呢?難道要等魏王知曉咱倆混進他家小娘的庭院,大發雷霆不成?”


    李奕苦笑一下,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索然無味……不知道自己腦子是不是抽了,一時起意竟混進魏王女兒的內院來。


    若是被魏王知曉,自己二人又該如何自處?


    人家丫鬟可以說是錯認自己二人是遊俠,但自己二人卻不想著解釋,反而將錯就錯的混進來。


    怎麽想都感覺說不過去!


    瑪德,現在取得一些功績,自己就開始飄了,怎麽敢瞧不起趙大的……李奕暗罵自己一句。


    況且……


    他下意識瞅了一眼閨閣的方向。


    自己現在跟個孔雀似的,在娘們麵前顯擺自己,若是符家娘子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怕是心裏都瞧不起自己這個做派。


    “走吧。”


    當即不再遲疑,李奕抬腿便走,馬仁瑀雖然一頭霧水,但也沒多問,連忙跟上。


    “你們在做什麽?”


    就在此時,一聲嗬斥從拱門外傳來。


    緊接著,一位身穿錦袍的壯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男子三四十的年紀,長相頗為英武,目光在庭院中巡梭一圈,突然定格在李奕身上。


    “李,李都使!?”


    呃……李奕頓時滿臉尷尬,來的這漢子他認識,魏王符彥卿的長子符昭信,天雄軍衙內都指揮使。


    當時跟隨魏王符彥卿一起領著藩鎮兵馬駐守在忻州,李奕自然是見過的。


    看來還是走的慢了,這直接跟人家兄長撞了麵,魏王怕是很快就會知道這事……真他娘的操蛋!


    李奕隻能硬著頭皮叉手一禮道:“符兄……”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丫鬟弦兒猛地跪倒在地,嚇得磕頭哭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奴婢……”


    聽她這話,似乎想要攬下全部責任,並不準備往符二娘身上推。


    倒是個忠心顧主的丫鬟……畢竟這事傳出去,對符家娘子的名聲有損。


    符昭信沉聲看向丫鬟弦兒:“這到底怎麽回事?李都使來拜見魏王,你等為何領錯了地方?”


    嗯?


    李奕不禁一愣,轉而他反應過來,符昭信這是給雙方找台階下呢。


    他連忙道:“不怪這丫鬟,是在下驚於魏王府邸的華貴,忍不住想要轉轉,誰知稀裏糊塗走錯了地。”


    “都怪在下唐突……”


    “無妨。”符昭信轉向李奕,換上笑臉,道,“李都使若想在府中轉轉,在下倒是願意陪同,不如現在……”


    “不用不用,在下已經轉的有些乏累,這便就去拜見魏王他老人家吧。”


    李奕當即借坡下驢,趁機提起拜見魏王的事。


    反正這次來就是這個目的,眼下又出了這檔子尷尬的事,更是要當麵向魏王解釋一下,總不能真就拍拍屁股走人吧?


    符彥卿確實拿他這個禁軍大將沒轍,但莫名其妙得罪了對方未免不值當。


    “既然如此,那就罷了。”符昭信點點頭,“李都使請隨在下來吧。”


    “對了,這事是在下孟浪,還請符兄莫要責怪這丫鬟,若因在下而受罰,實乃是在下的罪過啊!”


    臨走時,李奕特意替丫鬟弦兒向符昭信開口求情。


    這小丫鬟確實挺無辜的,符家娘子的任性,怕是最後要讓她背鍋,甚至連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大戶人家打死幾個丫鬟小廝的事太常見了。


    想到這個可能,李奕咬了咬牙,腆著臉道:“若實在不行,在下願出錢買下這丫鬟……”


    他這麽說倒不完全是同情心發作,而是覺得若原本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自然管不著。


    但現在既然他摻和進來了,多少要擔點責任的,不太忍心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殞。


    “李都使真乃性情中人,既有勇武,又有仁義。”


    符昭信輕笑一聲,“李都使還請放心,這丫鬟乃是我二妹的貼身侍女,從小就跟在我二妹身邊,感情甚篤,若府中誰敢打殺她,我二妹怕是要鬧翻天。”


    “而父親最是疼愛我二妹……”


    符昭信若有所指道,他這話也算是明著告訴李奕,這丫鬟是她二妹的人,魏王又最疼他二妹,自然沒人會拿這丫鬟怎麽樣。


    “在下隻是這麽一說,符兄莫要放在心上。”


    李奕尷尬一笑,倒是他多此一舉了。


    符昭信笑了笑,看向丫鬟弦兒:“還不謝過李將軍屈尊為你求情?”


    “奴婢謝過李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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