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二大爺那待了幾天就周一了,我一大早就出門了,身上也沒帶多少東西,銅錢劍和羅盤還有幾張符而已。


    廠子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牆上到處都寫著“拆”字,隻是幾座樓已經被圍了起來,大概在等開春後來拉裏麵的家具,還有廠房的機器什麽的。


    我一個人走在空空蕩蕩的廠子裏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童年的時光,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不一會,一輛翻鬥車就從我身後開了過來,翻鬥上是個大鐵籠子,看來是收豬的人來了。


    我跟著車往裏走,果然遠遠看見了一個瘦老頭,不是老趙還能是誰?老趙似乎比以前更黑了,看見我還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想不起來了,他以為我是進來瞎轉悠的,也沒搭理我,招呼了一聲,就和那群人開始搭豬。


    不知道大家聽過劉寶瑞的相聲《鬥法》嗎?那裏麵的主人公就是個殺豬的,平時就帶個搭豬杆。


    估計很多人不知道什麽叫搭豬,我就簡單解釋一下,所謂搭豬,聽起來是把豬搭起來,其實不然,這個字用的並不貼切,其實搭豬非常殘忍。


    這個所謂的搭豬杆是一個1人高的木杆,上麵有個鐵鉤,很鋒利,給豬過稱的時候,豬不老實到處跑,人就拿這鐵鉤子從豬的脖勁處紮進去,勾著它的皮,然後拽它上稱,豬忍不住疼,就乖乖就範,稱完後再被拉上車,血流不止,要是暈血的人看上去會引起不適。


    老趙養的豬個頭都挺大,每頭都200斤開外,所以搭豬杆也格外長,鐵鉤子鉤的也就更狠些,看的我想當的不舒服。


    這幾十頭豬可不好對付,我看了一上午他們都沒弄完,我看時間還早,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看著舊廠房開始回想以前的日子,沒想到這一坐就是一天,一直到黃昏他們才忙活完,貨車開走後,老趙看我還坐在那臉上有些驚訝。


    走過來跟我說:“你是大祁的孩子吧?”


    我爸在廠裏,人們都管他叫祁工或者大祁。


    我點點頭說:“趙大叔沒想到你還認識我啊。”


    老趙笑著說:“記得你小時候常來廠裏,怎麽今天跑這來幹嘛了?找我有事?”


    我微笑了一下,有點尷尬地說:“確實有點事。”說完我就用藥水朝額頭上抹了一把,老趙這個時候居然一個閃身居然躲進了他的小屋。


    我看他似乎知道我在開眼,就跟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我閃過去一看,那老趙並不躲避,而是很客氣的把我讓進屋子裏,還給我倒了杯水,問我到底有什麽事?


    此刻我已經開了眼,但是並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什麽異樣,我拿餘光掃了一下整個房間,也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我看老趙倒是挺客氣,就也衝他笑笑,不再像小時候見了他那樣緊張。


    老趙問我:“你爸最近還好嗎?”


    我說:“挺好的。”這個時候我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就在一邊打哈哈。


    過了一會兒,我對老趙說:“昨天我爸說您兒子去世了,我心裏挺傷感的,加上廠子要拆了,就想來看看您。”


    老趙苦笑了一下說:“難得你有這份心。”說完就像突然老了幾歲一樣,臉上的皮膚緩緩地抽動著,大概是想到死去的兒子了。


    我看他滿臉悲傷的表情,死活也聯係不到小孫所說的那個喝鳥血的人,難道真的是小孫在做夢?


    老趙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當中,我也不好再問他,畢竟人家兒子死了,我總不能往傷口上撒鹽吧,而且小孫和我所記得的事,是夢是現實都還說不清楚,況且我開著天眼也什麽都沒看到,按理說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發難。


    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就從褲兜裏掏出煙,我平時抽煙少,但過年回家見了同學朋友難免應酬,所以口袋裏裝的是包好煙,我給老趙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根,使勁嘬了一口,老趙的屋子本來就是臨時搭得那種房子,很簡陋,冬天又沒有暖氣,全靠一個火爐,我看火小了,就往裏麵放了點煤。


    老趙看了看我,突然問我:“你是不是跟你爸入行了?”這下輪到我驚訝了,我入行的事除了家族裏的人和我幾個要好的同學外,沒人知道啊,而且要好的同學也僅限於鐵蛋和校花兩個人,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裝作沒聽明白的樣子問他:“趙叔,您說什麽?”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下來,我不知道老趙為什麽要這麽問我,老趙看我不回答,就接著說:“我和你爸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我比他還年長,你們家的事我多少知道點,你爸你媽結婚的時候,我還去喝喜酒呢,就你們祁家辦婚禮那陣勢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這個我倒是信,當時給祁港生辦葬禮的時候我已經見識過了,估計行裏人都很重視紅白喜事,大概也是黑社會聚會的樣子。


    第五十二章喝血的鬼差


    我點點頭,但是並沒有接他的話茬,我不想把我入行的事告訴他,因為我並不信任他。


    老趙看我不說話,就笑了笑,大概是猜透了我的心思,接著說:“你也不必隱瞞什麽?我在這廠子裏待了幾十年,廠子裏每家的事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說罷長歎一口氣,“我熬到這個歲數了,居然又變成了寡人一個,我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人來問我這一切的,既然你們祁家門裏來人了,我就不妨都告訴你,反正這事也確實需要你們行裏人去解決。”


    我聽到這裏,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完全不知道他要幹什麽?聽他這話的意思是,他知道一些有關我們行裏人的事,而他也希望這些事由我們來解決,看他一臉痛苦的樣子,這事八成和他還有非常大的關係,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他挑了起來。


    老趙慢慢地打開了話匣子,老趙問我是否知道鬼差的事,我說這個我多少知道點,其實我這麽說有點謙虛,時至今日,我已經見過了四個鬼差,一個是鐵蛋村裏的寡婦,還有兩個是是他們村的片差(類似於片警),還有就是我六舅劉六強了。


    難道老趙也是鬼差?我很疑惑的看著他,問道:“我說趙叔,這鬼差我也見過幾個,難不成你也是?”


    老趙苦笑了一聲說:“我現在已經不是了。”


    我一聽更好奇了,追問道:“什麽叫現在已經不是了?那就說你以前是了。”


    老趙點了點頭說:“我本以為有天你爸爸會來問我,但沒想到居然是你來問我。”


    老趙又歎了口氣,這才跟我詳細地說了他的人生遭遇,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黝黑黝黑的養豬人,居然有著這麽悲慘的生活經曆。


    原來老趙還真不簡單,別看他長得奇怪,但是生來就有一雙陰陽眼,這是多少修道之人渴求的事啊,像我爺爺那種練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可以不用藥水感知靈魂的存在,而我二大爺到現在還得抹藥水,我就更別提了,道行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老趙說,他從小就能看見這些東西,父母以為他是什麽妖物,對他也是不冷不熱,後來他們一親戚一直沒有孩子,他父母就把他過繼給親戚,老趙從小就沒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再後來,親戚得病死了,老趙也十多歲了,就開始自己養活自己。


    讀不起書隻能打點零工,照顧照顧莊稼什麽的,有一天,老趙在街上碰上一個逃荒的女人,兩個人就湊合著過日子,再後來,就有了個孩子,從小孤苦伶仃的老趙終於體驗到了家庭的溫暖。


    更可喜的是,這孩子非常聰明,老趙就想著自己再窮也要讓孩子讀書,就什麽工作都幹,也不管吉利不吉利,去醫院抬死屍,給人當孝子,淨撿些收入高別人又不願意做的事。


    有次老趙遇上了一個人,這人問他想不想多掙點錢,老趙缺錢缺的厲害,就說隻要是活兒給錢就行,什麽都願意幹。


    這人就說:“鬼差你願意幹嘛?”


    老趙沒聽明白,但這人似乎有些法力,不知道用什麽東西一把就把老趙的元神拍出了竅,然後讓老趙的元神自己看著自己的肉體,老趙說當時把他給嚇壞了,他以為自己死了。


    那人告訴他:“我一眼就看出你天生陰陽眼,所以才找你來當鬼差,我可以去陰間給你謀了這份差事,你隻需每晚脫離肉身去抓那些剛死去人的鬼魂交給我就行,我每月給你200塊。”然後又用不知道什麽東西一把把老趙推回了肉身。


    老趙這一死一活差點把自己嚇死,起來摸摸自己的身上沒什麽事,這才情緒緩和下來。


    那人又問老趙願意嗎?老趙想了想,這事雖然可怕,但是掙錢多,200塊在那時候可不是小數目,再說了自己從小就能看見髒東西,說不好這才是天生的本事,就點點頭說自己願意試試。


    誰知道這一幹就是十幾年,他每天晚上都脫離肉身自己去抓鬼,起初全部交給這個人,慢慢的這個人不再每天出現,他就把這些鬼魂都封起來,等那人來取,一年半載的那人總會出現一次,好在他的銀行賬戶上每月都按時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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