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是想先從這個穿繡花鞋的老太太身上展開調查,順藤摸瓜,但卻越查越亂,幾乎找不到一點線索,不過好的一點是,起碼她不是我的敵人,而她之所以這麽大年齡還穿繡花鞋,更是有一個讓人心碎的原因,她腳上的這雙繡花鞋是和白新奇結婚時所穿,早年間生活困難,她一直舍不得穿,後來白新奇死後,她每穿壞一雙。就照著這個樣式再找人做一雙,無論春夏秋冬,始終都穿著這雙鞋,看來,這莫靈老太太也是十分的重感情,這點倒是遺傳到了白芸的身上。


    說到白芸,在此之前,她曾告訴我自己最近總在夢中夢到一個穿繡花鞋的女人,難不成這就是親人之間的心靈感應,我笑著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莫老太太,誰知道她哭得更厲害了。


    褚常富說:“莫姐,你哭什麽啊,這是好事嗎?這說明你們有心靈感應,打斷骨頭連著筋啊!”


    莫靈嗚咽著說:“我家芸兒命苦啊。從小就沒親人,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長這麽大。”說到這她又看了看褚常富說,“都虧了你啊,要不然我芸兒不知道還長不長的這麽大呢?”


    褚爺爺似乎也被莫靈帶動了情緒,眼睛也有點泛紅。這麽多年來,他始終沒有告訴白芸事情的真相,而他更是含辛茹苦,一邊防備著鬼差老六和幕後黑手對白芸下毒手,一方麵還要教育白芸,之中辛苦自不必說。


    我看他們情緒激動,心中也暗暗責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於是我就對褚常富說:“褚爺爺,我這裏還有件事要向你打聽,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


    褚爺爺擦了擦泛紅的眼睛,衝我點點頭說:“小正,有什麽話你就問吧。”


    此前我在馬家溝遇到的軍閥馬斌曾經告訴我,他手下一個狗頭軍師叫做褚良,曾經告訴了自己不歸閻羅的秘技,而他也曾經說過,行裏有人為了長生不老的秘術。都秘密當了鬼差,雖然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由於他們的靈魂附在**上,因此看起來和常人沒有什麽區別,有的甚至已經隱藏了多年,我此前一直懷疑這個褚良就是褚爺爺,可現如今看來,這個褚良是誰尚未可知。


    於是我便把我在馬家堡的遭遇告訴了褚常富,褚常富聽完麵色沉重,他嘬了嘬牙花子說:“我們褚家雖然是行裏人,但是多年來始終人丁凋零,沒什麽大的本事,就連我,也是在日後出門學藝,後來才認識了白師兄和莫師姐,不過你說的這個褚良我似乎還有點印象。這人算是我們褚家的能人,也是我的長輩,早年間我聽父輩提起過,但是我和他卻沒有交集。”


    我想起當初我聽白芸告訴過我,說褚爺爺說,這次來山丹見的熟人是山東人,而我也曾經調查過褚姓的由來,現在在山東省內的褚姓人最多,於是我就問莫靈:“莫奶奶,您是山東人?”


    莫靈點了點頭說:“不錯,我出生在山東,後來才來的甘肅。”說罷又看了看褚爺爺說,“其實你褚爺爺也是山東人。”


    這時褚爺爺也朝我笑著點了點頭,我一聽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這褚常富還真是山東人,他一口隴東話說得格外地道,加上我爺爺還是他的學生,更讓我覺得他是本地人無疑,我不禁有些奇怪,怎麽他們都不遠千裏跑到我們甘肅來了?


    褚爺爺看我神色有異,就解釋道:“解放前,我們家鄉的光景不好,我一直東奔西跑,想吃頓飽飯,後來參加革命,才算在甘肅紮下了根,你說的這個褚良,估計山東老家的人會對他有印象,不過我這麽多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說到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接著說:“對了,小正,這個事你可以問問東方峻,我記得我小時候聽父輩們說,我們褚家那時候在行裏的勢力不大,但是這個褚良和東方家的關係很好,借著東方家的名聲,當時也沒人敢小瞧我們褚家,不過呀,這都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誰也說不準了。”


    要說行裏各家之間有些聯係也並不奇怪,拿我們祁家和劉家來說,不還有我爸我媽這條紐帶嗎?再加上我爺爺多年來也和行裏的老前輩交好,尤其和四大家族的另外三個龍頭都算是常來常往的好哥們,好兄弟。因此這褚家和東方家有點瓜葛倒也不足為奇,隻是那時候連東方亮年齡都還小,也不知道這褚良到底和東方家是個什麽關係?難不成褚良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東方家給放出風去的?


    我自己在心中盤算了一陣,心裏越來越糊塗,原本以為褚常富是幕後黑手呢,哪裏想得到他隻不過也是個局裏人而已,這個幕後黑手隱藏的遠遠比我以為的要深很多,想到這裏,我也沒了主意,就對褚常富說:“褚爺爺,事到如今,你們有何打算?”


    褚爺爺看了看我,搖了搖頭說:“這些年來,我始終在暗中調查,但是毫無所獲,自從鬼差老六被抓之後,我算是鬆了口氣,可是也不敢掉以輕心,我和莫姐這輩子算是毀了,所以我們才見上這一麵,商量著接下來該怎麽辦?你芸姐還年輕,不能像我們這樣,猶如老鼠一般生活一輩子,我們一定要揪出鬼差老六的幕後黑手,這樣才能讓你芸姐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褚爺爺說得這些話我完全能理解,兩個老人為了白芸的安全,始終在躲避這幕後黑手,可是這黑手像一股無形的力量,始終環繞在他們的心頭,弄得他們寢食難安,最令人惋惜的是,莫奶奶直到現在也沒有和白芸相認,而白芸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奶奶活在這世上。


    此刻,白發蒼蒼的莫奶奶和滿臉皺紋褚爺爺分別坐在沙發上,滿臉的哀傷神色,這小屋子本來就局限,我們三個心中又一個比一個憋屈,我走上前去,推開了門,外麵的陽光一下子灑了進來。


    我站在走廊上,看著遠處灰茫茫的戈壁灘上,星星點點地布滿了駱駝刺,這些駱駝刺是戈壁灘上的英雄,它們的生命力極強,有時看上去已變黃,眼看要幹涸而死了,或已奄奄的被狂風連根刨挖了,但隻要有一點點潮氣,它就又著地而生,蓬勃著綠了。


    這駱駝刺就像我麵前的這兩位老人,看上去已經風燭殘年了,可是卻始終在頑強不屈地為下一代考慮,為了白芸他們或許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這隱藏在行裏的黑手雖然依然無影無蹤,但是我卻感覺他像這戈壁灘上的沙塵暴一樣,正從遠方呼嘯而來。


    這時,褚爺爺也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小正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知道你也理解我的苦衷,我師兄白新奇當年就是卷入了這場風暴的漩渦之中,所以才弄得家破人亡,現如今,你芸姐雖然是個女娃,但是也是白家唯一的血脈,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師姐這輩子就算是白活了,所以,我請你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你芸姐,希望有一天,能讓我師姐自己把這一切告訴小芸。”


    褚爺爺說得這些我自然理解,於是就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幕後黑手盡快的揪出來,讓白芸和莫奶奶盡快相認,但是各種可能性實在是一團亂麻。


    褚爺爺衝我笑了笑,接著說道:“還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看褚爺爺話裏有話,就讓他別有顧忌,反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應該說的也都說了。


    褚爺爺也瞅了瞅遠方的戈壁灘,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小正啊,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呆在你們祁家的地盤上嗎?”


    我搖了搖頭說:“您不是我爺爺的老師嗎?是不是因為比較熟悉隴東?”


    褚爺爺沒點頭也沒搖頭,笑著說:“小正,你有沒有發現,你和東方峻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又說到了另一個話題。


    我搖搖頭,表示並不理解他的話,他笑著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我不像你們,有家族背景,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幹什麽事都是從自身出發,沒有那麽多枝節,但是你和東方峻完全不同,你們一個是祁家的,一個是東方家的,對待行裏的事總會從主觀的角度出發,所以你們即便懷疑自己身邊最親的人,但是也不能做到客觀公正,而我則和你們完全不同,我的出發點都是客觀的,我之所以待在隴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始終覺得,你們祁家或許是這一切的中心,或許你、我、東方峻,都隻不過是那個黑手的一個棋子而已……”


    第二百二十六章他鄉遇故知


    褚爺爺的話雖然讓我骨頭裏發寒,但是也確實道出了實情,我猜不透他的話,心中隱隱覺得。他似乎把矛頭指向了我們祁家。


    可是據我所知,我們祁家目前為止,就出了祁港生這麽一個敗類,我爺爺對此痛心疾首,二大爺是我的師傅,平時一副行外人的行事作風,簡直像是個事不關己的赤腳大仙,我爸則更是對行裏的人隻字不提,雖然身為行裏人,但是他卻從骨子裏反感這一切,因為我入行的事,還一直持反對意見。


    讓我懷疑他們,你就是殺了我也做不到,而東方峻也因為懷疑自己的爺爺而苦悶不已。這一切都和褚爺爺說得完全一致,我們確實無法客觀公正的麵對這些問題。


    誰知道褚爺爺接著說道:“小正,或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表麵上,你入行似乎是無意之舉。可自從你揭穿劉六強的真麵目之後,或許就已經進入了別人設下的一個圈套,而這一切都是有人在不斷地設計,好讓你層層深入……”


    褚爺爺的話字字擲地有聲,聽在耳中猶如一道霹靂,打得我半天醒不過神,我心中“咯噔”一下,事情難不成還真是這個樣子,話說回來,事到如今。我是除李五爺外。唯一一個知道三魂木具體所在的人,我像一個探路者一樣,在不斷地尋找著兩件法器的所在,雖然在這之中,我抓住了鬼差老六,還發現了幕後黑手的線索,雖然始終沒能揪出這隻黑手,但是也更加確定了黑手的存在。


    但是在這一切的背後,我是不是被人當槍使了?我所經曆的一切,不正是這個幕後黑手想要知曉的一切嗎?如果他在利用我收集他所需要的一切信息,那麽這該多麽的可怕?


    想到這裏,我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想要好好想想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是卻又毫無頭緒。褚爺爺看我陷入了沉思,又接著說道:“小正,或許我這麽說有些極端,但是萬事不可不防,那些你看上去最正常不過的事或許背後卻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緩過神來,這事處理的唯一辦法,就是我繼續調查下去,我掏出電話,打給了東方峻,讓他查查褚良和東方家的事,如果有必要,我們或許還得去山東一趟。


    莫奶奶此時也從屋裏走了出來,她的眼圈依然泛紅,顯然剛才又在屋裏掉了眼淚,她看著我說:“小正,以後還要請你多多照顧白芸,她雖然比你大,但是畢竟是個女人,我聽說她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就請你替莫奶奶好好照顧她,希望我們還能有相認的那一天。”


    我看著莫奶奶哭紅的雙眼,心中感慨萬千,於是就說:“莫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揪出這個幕後黑手,還行裏一個清靜,不過在這之前,您一定要好好保重。”


    莫奶奶勉強衝我笑了笑說:“好孩子,你不用擔心我,我們都老了,這些事看來要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做了,我和你褚爺爺查了半輩子,也沒有任何進展,隻希望後生可畏,你能調查清楚這一切。”


    她話音剛落,我的手機居然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我爸爸打來的,估計是有點擔心我,於是就接起電話說:“爸,怎麽了?”


    我爸在電話那頭說道:“兒子,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咱們應該再去那個729墓地一趟,看看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聽完褚爺爺說的一番話,再聽我爸爸說話,我居然第一反應是“爸爸能否信任”,想完我就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了,難不成我連這個從小生我養我的人都要懷疑,那我豈不是喪心病狂了,於是我趕緊調整情緒對爸爸說:“爸,這個我也想到了,昨晚我差點死在那,今天說什麽也要去查個水落石出,最好能找到那個女人,對了,那倆人販子現在幹嘛呢?”褚爺爺和莫奶奶一聽我自己昨晚差點死掉,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也沒辦法和他們解釋。


    隻聽我爸說:“這倆家夥從回來就一直睡覺,到現在也沒什麽動靜,我覺得這個事不簡單,還是去看看的好。”


    我爸說得不無道理,於是我就說:“那行,我現在馬上就回來,對了,褚爺爺和我在一起,我倆逛街的時候碰上了。”


    我爸說:“哦,我就說你褚爺爺上哪去了,一大清早就不見了,行,那你們趕緊回來吧,你芸姐剛還問我你們上哪去了?”


    掛掉電話,我把昨晚在軍馬墓地發生的事簡短地跟他們倆說了說,兩個人一臉的驚異,誰都沒想到我昨晚居然經曆了這麽一場噩夢,褚爺爺說:“那咱們趕緊回去吧,這個事你要好好調查調查,行裏的事咱們管,這人販子和殺人犯的事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我點點頭,就告別了莫奶奶,和褚爺爺一起回了賓館,我爸大概是在屋裏憋得久了,正坐在賓館大堂裏邊抽煙邊看報紙,看我們回來了,趕緊站了起來。


    褚爺爺對我爸爸說:“我聽小正說了,昨晚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是這,你和小正趕緊去墳地看看究竟什麽情況,我和小芸留在這裏,盯著樓上那倆人販子,要是有什麽情況,咱們隨時聯係,你們可千萬小心,別又惹昨晚那樣的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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