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諾尼亞平原。


    帝國在公元前14年征服這裏,並劃為一個行省,潘諾尼亞行省大致的範圍是今天的匈牙利、羅馬尼亞、塞爾維亞等部分地區,屬於歐洲的中心地帶。


    “看樣子帝國的多瑙河防線也已經快守不住了。”


    鄧肯望著遠處凋敝幾乎沒有人煙的村落,眉頭微微蹙起,如果潘諾尼亞行省也淪陷的話,敵人就可以長驅直入進攻帝國腹地了。


    羅馬帝國擁有古代曆史上最漫長也是最複雜的國境線,這其中以三條大河的防線尤為重要,它們分別是萊茵河、多瑙河和幼發拉底河。其中幼發拉底河在敘利亞東部,算是中東地區的分界線,萊茵河防線直麵的是眾多日耳曼部落,帝國巔峰時期曾打下了大半的大日爾曼尼亞,多瑙河算是最難防守最脆弱的地方,麵對的蠻族敵人也相當複雜,而且它還是唯一在冬季有結冰期的大河。


    這麽說可能不太直觀,用另外一句話形容就很直接明了了。


    蠻族已經打過黃河了。


    帝國現在差不多就等於是丟掉了黃河長江的天險,在中原地區一馬平川,可以直接長驅直入。


    烏鴉的嘶鳴聲響起。


    在鄧肯的身側,女巫凝視著遠方的森林,輕聲道:“這裏似乎被洗劫過。”


    覆巢之下無完卵。


    雖然平行世界的曆史走向有所不同,但是帝國垂暮的大勢無法改變,多瑙河一帶的邊境防線都是蠻族軍隊在駐守,軍隊中蠻族出身的士兵比例也達到了一半以上,這些年融入帝國的蠻族不堪壓迫紛紛揭竿而起,軍隊叛亂那是常有的事情。


    “接受卡圖斯的邀請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鄧肯感覺加入蠻族都比加入帝國有前途。


    他轉頭看了一眼旁邊落後半個馬身的女巫,沉聲道:“你說的向導在哪?”


    想要跨越歐洲大陸前往不列顛群島沒有向導是不行的,而且現在帝國境內到處戰火紛飛,稍有不慎就會卷入其中。鄧肯作為一個男人還稍微好一點,最多被軍隊強行抓了壯丁,而鴉後-特莉絲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有著傾城容貌的女人,難以想象她會有怎麽樣的遭遇。


    在這麽一個動蕩的時代,光是她一個人獨自遠行就不知道會遇到多少麻煩危險。


    “高盧。”


    女巫回答道:“他是高盧人的德魯伊,曾經遊曆過很多地方,如今他隱居在阿爾卑斯山脈附近的村落。”


    鄧肯剛想說話,突然間眉頭緊鎖,沉聲道:“小心!”


    “前麵情況不對!”


    他拿起一個箭袋扔給了旁邊的女巫,隨後將北地戰弓取下,視線凝視著遠處的森林,在一片三岔路口的位置,樹林內傳來烏鴉的嘶鳴聲,緊接著是驚飛的鳥獸。


    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


    彼此間隔數百米的距離,十多騎出現在了視線內,他們遠遠看到鄧肯兩人後便興奮地呼喝,緊接著驅馬包圍過來。


    “進入戰鬥狀態!”


    上帝視角下,鄧肯看清了這些騎兵的模樣。


    他們身材矮而粗壯,腦袋圓而碩大,寬臉,高顴骨,塌鼻子,胡須濃密,佩戴一隻耳環,除了頭頂留一束頭發,其餘部分都剃光,眉毛很厚,眼睛像突出的杏仁一般。


    這些敵人裏麵有不少身著齊小腿兩邊開叉的寬鬆長袍,肩上圍著短毛皮圍,頭戴皮帽,褲子用一條皮帶在踝部紮緊,箭袋係在腰。


    “操!匈奴人?”鄧肯臉色一變。


    他絕對不會認錯,因為敵人有著明顯有別於歐洲人種的麵部特征,還有那身很接近西域遊牧民族的打扮,跟隊伍裏麵的其他騎手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鴉後-特莉絲也是神色凝重道:“是匈人。”


    “他們都是非常厲害的騎射手!”


    不同於前麵遇到的敵人,這一小隊敵騎居然有不少都是一星的標記,其中甚至還有一個二星銀灰色的首領單位。


    ——阿蘭人仆從軍。


    ——哥特仆從騎手。


    ——匈人遊牧騎手。


    ——匈人精銳騎射手【一星】!


    ——匈人射雕者【二星】!


    這些敵人比前麵遇到的帕米提亞遊騎兵更難對付,匈人騎兵超過一半都是一星單位,那個被標記為射雕者的匈人首領更是裝備精良,他頭戴硬皮裘帽,身著鎖子甲,腳上是綁腿遊牧靴,腰間佩戴馬刀,身後背負戰弓,腰側有兩個箭袋,一個重箭射近戰,一個輕箭射遠程。


    可以說除了頭盔差一點,這家夥的裝備足以媲美數百年後西征的蒙古鐵騎。


    射雕者是匈人最精銳的神射手。


    《史記》卷一百九,李將軍列傳: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雕者也。」


    這段話翻譯一下便是——匈奴大舉入侵上郡,天子派來一名宦官跟隨李廣學習軍事,抗擊匈奴。這位宦官帶領幾十名騎兵,縱馬馳騁,遇到三個匈奴人,就與他們交戰,三個匈奴人回身放箭,射傷了宦官,幾乎殺光了他的那些騎兵。


    宦官逃回到李廣那裏,李廣說:“這一定是匈奴的射雕者。”【史記中記載的射雕者,匈奴人最頂尖的騎射手。】


    這是真遇到狠角色了。


    以鄧肯目前的實力,哪怕是開著上帝視角,也幾乎很難戰勝他們。


    匈人的騎術非常高明,就算是騎馬逃跑也不一定能逃得掉,他身邊的女巫跟自己騎術相差無幾,對方的戰馬明顯更好,這裏是潘諾尼亞平原,真被追上了恐怕得被射成刺蝟。


    “撤!”


    鄧肯立刻調轉馬頭跑路,女巫的反應速度也很快,她迅速跟上道:“匈人騎術高明,我們恐怕跑不掉。”


    “你有什麽計劃?”


    距離正在一點一點縮短。


    照這麽下去,被他們追上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鄧肯沉吟片刻,凝視著身旁的女巫,沉聲道:“你有沒有辦法重傷,或者直接幹掉一兩個敵人?”


    他對這個世界的巫術還不足夠了解。


    但是以他這段時間的經曆來看,那些擁有超自然力量的巫師也沒有強大到非人的地步,森林女妖都才一顆星,他自己估計就能單殺了。而且根據一些聽聞的傳說內容,很多怪物都是被凡人的騎士戰士所殺,超自然力量在這個世界更多是一種相當詭異的攻擊手段。


    女巫思索片刻後道:“我能讓他們的戰馬發狂。”


    “祈求狄安娜的指引,讓箭矢射中敵人,但不一定能命中要害。”


    “其他的巫術需要儀式和施法,根本來不及施展。”


    打還是不打?


    維度空間內,鄧肯時刻觀察著敵人的陣型變化,因為追擊他們,那些匈人騎兵明顯分散了許多,被匈人征服的外族仆從軍落後不少,跟上來的基本上都是騎術更高明戰馬也更好的匈人騎射手。


    這樣敵人的隊伍就被拉開了距離,一個二星的匈人射雕者,五個一星的匈人騎射手,明顯比後麵的騎兵領先五六十米,整個隊伍都被分開了。


    有機會!


    鄧肯回身測試了一下‘安息回馬箭’,這是從帕米提亞遊騎兵身上掠奪的騎射技藝,投影畫麵中的瞄準十字星雖然略微晃動,但卻依舊在他的手感範圍之內。


    “如果打贏了,奪取了匈人射雕者的能力。”


    “那麽。”


    “我就相當於是擁有了這個時代最頂尖騎射手的戰鬥技藝。”


    “這一波直接就能晉升中古時代凡人武力的一線水平。”


    鄧肯早就發現自己的掠奪能力必須是正麵擊殺一些強大的敵人才能飛速提升,因為他無法奪取敵人沒有的戰鬥技藝。夜襲時,他殺了不少蠻族潰兵,但收獲的能力卻隻有三個,還比不過擊殺帕米提亞遊騎兵的斬獲。


    很顯然,當蠻族潰兵所掌握的戰鬥技藝都被他奪取後,他就沒辦法獲得新的能力,隻能提升一些最基礎的戰鬥技巧。


    必須是敵人有的,他才能奪取。


    “拚了!”


    這跑也不一定跑得掉,人困馬乏更難打,不如尋找機會回首掏,說不定能反殺一波。


    鄧肯就好像是開著天眼一樣,策馬奔馳在前方帶路,他仿佛對這裏的地形無比熟悉,硬是靠著普普通通的騎術,還帶著一個女巫,將那些精銳的匈人騎兵甩在了後麵。


    敵人隊伍的距離越拉越大,匈人騎射手已經甩開了其他仆從軍一兩百米。


    六對一,優勢在我。


    隻要殺掉那個男人,女人就可以擄掠回去快活一番。


    “前方的樹林地形可以打一波!”


    前方岔口處有一片比較稀疏的樹林,鄧肯測算了一下距離,直接對身旁的女巫道:“那邊的視野盲區,我們拐進去,埋伏他們一波。”


    “你讓他們的馬匹發狂。”


    “最好能重傷,或者讓那個帶著裘帽的敵人落馬,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打完立馬就走。”


    “樹林的南側可以繞回大路上,他們追不上我們。”


    地圖全開。


    鄧肯此時俯覽整個戰場,就連撤退的路線都選好了。


    鴉後-特莉絲表情驚異,她還專門回頭看了一眼,這才找到了那個頭戴裘帽的敵人,看起來像是這些匈人的首領。


    女巫點頭,口中隱隱低語,樹林方向傳來鴉鳴。


    鄧肯稍稍落後,讓女巫走在前麵。


    “就是現在!”


    “進樹林。”


    兩個人左右分開,女巫策馬進入樹林,鄧肯拐入敵人的視野盲區,勒緊韁繩,讓戰馬減速,隨即橫刀立馬,搭箭上弓,瞄準了正在從視野盲區外追上來的敵人。


    正麵對射他是絕對射不過的,隻能卡一個視野盲區,打敵人個措手不及,搶一波先手優勢。


    射雕者。


    光是這個稱號就已經給他不小的壓力了。


    “動手!”


    平地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半空中似乎有烏鴉的鳴啼,鄧肯這一刹那好似感受到了什麽,投影畫麵中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仿佛是無形的魔力幹涉了現實。


    戰馬嘶鳴發狂,那追來的匈人騎手大驚失色,根本駕馭不住那受驚狂亂的戰馬。


    兩人墜落馬下。


    其他幾人也是差點墜馬,唯一的例外是那個匈人射雕者,他居然瞬間抱住了戰馬的脖子,粗壯的雙腿夾死,手臂上的肌肉盤虯發力,死死地勒住戰馬,居然讓那發狂的戰馬都慢慢無力匍匐下來。


    “這還是人嗎?!”鄧肯震驚。


    現實畢竟是現實,能開強弓的射手,就沒有幾個是弱雞,近戰也基本上都是猛人。


    咻!


    就在這時,樹林中射出一支利箭,女巫右掌托著箭矢,箭矢刹那間破空而出,威力不亞於強弓發射,讓人猝不及防,匈人射雕者好似有所覺察,在根本沒有看到女巫的情況下,完全依靠戰鬥本能,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憑借驚人的騎術和身手,居然躲到了戰馬的右側。


    噗嗤。


    但女巫用咒術射出的箭矢角度極為刁鑽,箭矢還是命中了射雕者的左肩,同時他立刻感覺左邊肩膀發麻,很快小半邊身子都有點僵硬起來。


    “巫師?!”(匈人語)


    那射雕者表情驚駭,匈人在入侵歐洲的過程中,滅掉了不少日耳曼蠻族的部落,他們一路燒殺劫掠,將許多蠻族的神廟夷為平地,搶奪神廟內供奉的金銀器具。


    這位射雕者最得意的一件戰利品,就是一件純金的飲酒器具,據說是曾經高盧人獻給所謂‘酒神’的儀式禮器。(注釋1:高盧人有三大愛好,喝酒、賽馬和賭博。蘇塞魯斯是高盧人信仰的農業之神、酒神、森林之神。)


    匈人西征橫掃歐洲。


    他們也遇到過不少擁有詭異能力的巫師,大部分都是日耳曼蠻族的祭司,但那些手段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有膽敢反抗的巫師也會被他們亂箭射死,甚至在劫掠大日耳曼尼亞時,他們數十騎兵還用戰馬踩死了一個能召喚毒蟲的老巫婆。


    那巫婆殺了一人,傷了兩人,然後被他們亂馬踩踏成了一灘肉泥。


    匈人也有巫師。


    她們精通咒語和咒術,還能治病,嚴格來說他們的巫師更接近薩滿教。


    當然,薩滿違背了首領的命令一樣會被亂刀砍死。


    咻!


    箭矢破空。


    鄧肯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個匈人的射雕者,一發利箭直接射中對方的胸膛,但因為射雕者身穿甲胄,根本沒有造成非常嚴重的傷害。


    ——匈人射雕者【二星】(中毒)(麻痹)。


    鄧肯的箭矢肯定沒有淬毒,那就是女巫的巫術在生效。


    匈人射雕者的身影一下子變得僵直起來。


    中!


    鄧肯迅速搭箭上弓,顧不得有匈人騎射手瞄準自己,再度射出一箭,直接射穿了那個射雕者的腦袋。


    敵人的血條瞬間消失。


    看起來匈人也跟蠻人差不多,生命力略微比普通人強,但命中要害照樣可以秒殺。


    數支利箭破空襲來。


    一支利箭在飛向鄧肯時突然偏轉,但匈人騎射手的箭術太強了,哪怕是有女巫暗中出手保護,也有一支箭矢射中了鄧肯的後背,他瞬間悶哼一聲,策馬朝著原定的撤退路線狂奔。


    “什麽時候我才能強到可以徒手接住箭矢啊?”


    維度空間內。


    鄧肯看了一眼投影畫麵,血條掉了大概五分之一,因為身上穿著內襯短袍鑲釘皮甲,這一箭隻是傷到了皮肉,還要不了他的命。


    ——安息回馬箭!


    鄧肯回身拉弓,箭矢破空,在使用技能的情況下,瞄準十字星更加穩固。


    砰!


    一箭爆頭。


    不遠處一個匈人騎射手當場斃命,屍體從馬背上墜落下來。


    技能沒有冷卻時間。


    但是體力條消耗更大。


    ——安息回馬箭!


    鄧肯再度折身一箭,破空尖嘯聲中,另一個剛剛舉弓瞄準的匈人騎射手被當場爆頭,他瞄準射箭的速度完全被鄧肯所碾壓。同樣是射箭,鄧肯自帶瞄準十字星,幾乎是一秒一箭的射速。


    那些匈人騎手瞬間滿臉驚駭之色!


    以一敵六。


    三死三傷。


    他們沒看到女巫,以為是鄧肯連殺三人。


    一時間這些匈人居然不敢反擊,朝著援軍的方向逃遁。


    鄧肯也不追擊。


    他頂著箭傷撤退,剛剛打馬狂奔,鴉後-特莉絲便從樹林中衝出跟了上來。


    鄧肯表情驚訝道:“你怎麽沒有從南邊撤走?”


    按照原定的計劃,女巫動手後就從南邊樹林小路撤到後方,而鄧肯仗著有上帝視角,想要邊打邊撤,他想走還是有機會走掉的。


    女巫策馬跟上,氣喘籲籲道:“我若這時撤了。”


    “你獨自一人怎麽應對如此多的敵人?”


    爺還開著掛呢。


    鄧肯最終一言不發,隻是深深地看了那女巫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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