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者們的理由是,元朝從來沒有發布任何詔令明確規定四等人製度。他們的邏輯是,哪怕被人打了一耳光,但隻要別人沒有承認打你,那你就沒有被打。


    日本不公開承認南京大屠殺,大屠殺就不會存在?


    米國現在沒有出台種族歧視的政策,那是不是就沒有種族歧視?


    非得要蒙元皇帝專門下道詔書,詔書中寫明誰是第一等誰是第四等,才算四等人製度存在?


    蒙元統治者又不是白癡,幹嘛非要明說四等人製度?難道想激發漢人和南人造反嗎?


    四等人製度是體現艾政治,經濟,賦稅,勞役,法律,文化等各方麵的等級製度,本身就是事實。還用得著明文宣布漢人是第四等?


    一個宰相能提出殺光張、王、李、劉、趙漢族五大姓的朝代,大多數漢人被禁止取名、可能村子裏有一堆人叫三八四九的朝代,你竟然告訴我四等人製度不存在?


    …………


    “千裏兄真是智識過人啊,孤身入流民,勸解流民散去,真乃佳話也!”李洛在馬上笑道。


    馬千裏卻眉頭微鎖,似乎對李洛的話充耳不聞,令李洛不由有點心生慚愧。


    他知道,馬致遠是在想事情。


    過了一會兒,忽然馬致遠勒馬說道:“中正兄,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倘若中正兄答應,於在下而言那就是意外之喜。倘若不便應承,那也是應有之義,在下絕不敢怪罪。”


    來了!


    李洛也勒馬,指著不遠處的山坡,“千裏兄,不如我們上去看看風景如何?”


    馬致遠眼睛一亮,“不錯,如此秋光,正是登高望遠之時。”


    李洛讓眾人在山坡下歇息,他和馬致遠一起登上山坡,向北瞭望大海高天。


    如今時令已是秋末,山風微寒,草木蕭瑟。兩人看向山坡不遠處一大片村莊,隱隱可見人影。


    “千裏兄,你的請求是讓我善待百姓?”李洛望著村莊說道。


    馬致遠點頭,“中正兄真是明心見性。在下所求正是此事。在下雖然癡長幾歲,卻頗為敬佩中正兄……”


    李洛擺手打斷馬致遠的話,“千裏兄不用再說了,我既然做了這鎮守官,不說造福百姓,起碼也要讓他們日子好過一點。至於其他,我也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了。”


    馬致遠向李洛拱手作揖:“中正兄高義。在下就替寧海州的漢人百姓,先謝過你這位高麗官人了。”


    在馬致遠看來,東國(高麗)之臣,比起蒙古官人當然要溫和很多,起碼不會那麽野蠻殘暴。倘若李洛是蒙古人或色目人,他也不會與李洛同行,更不會提出這個請求,那是惹禍上身。


    “千裏兄嚴重了。在下雖是高麗人,然祖上也是中原移民,對於中原百姓之苦,自然也能感同身受。牧民一方,不說造福一方,也不能欺天虐民,總要有所周全。”李洛道。


    馬致遠失笑道:“如此說來,倒是在下多此一舉了,中正兄見諒。”


    李洛搖頭,“不然。起碼可讓在下知道千裏兄的心意,也讓千裏兄知道在下心意。”


    馬致遠聞言,不由大笑。


    此時山風漸大,吹得馬致遠衣袍清揚,大袖飄舉,加上他風姿不俗,相貌俊郎,又腰懸長劍,看上去簡直清逸如仙。


    而更年輕的李洛,反而相形見絀。


    要說長相風姿,李洛並不比馬致遠差。他吃虧在服飾打扮。


    李洛是個極其現實的投機者主義者,體現在服飾上,他現在穿的不是高麗周衣,也不是中原漢服,而是蒙古質孫服。加上辮發圓帽,佩刀不佩劍,這通身的氣質頓時“彪”起來,難有馬致遠那種儒雅飄逸的風度。


    “千裏兄,這附近並無驛站,也無市鎮。今晚隻能在前麵村莊過夜了。”馬千裏指著不遠處的村莊。


    那村莊約莫一兩百戶人家,坐落在山下河邊,風景很是宜人,看上起還比較祥和。


    李洛點頭道:“也隻能如此了。這村中有沒有蒙古保長?”


    馬千裏回答:“這樣的村子,保長必是有的,但未必是蒙古人,色目人也可能。”


    李洛問:“就沒有漢人保長嗎?”


    馬千裏搖頭:“南方,還是有不少漢人保長的,北方就少了。至於這齊魯之路,靠近大都,乃是腹裏所在,不可能有漢人當保長。別說保長,甲主都當不上。”


    元代,以二十戶為一甲,又叫一村。以百戶為一保,又叫一社。所謂元代村社製度,核心就是保甲。


    村社製度的特點,是“集中居住,集中管理”,不允許百姓隨意在某地自由建造房屋,而是集中在一社,便於甲主(社長)管理監督。


    在中國曆史上,這是從未有過的。


    既然基層組織都有了村社製度和保甲長,那麽是不是意味著皇權下鄉、元廷政府對基層的掌控力很強?


    不是。


    相反,元廷中央對底層百姓的掌控,非常鬆。


    那這不是矛盾嗎?也不是。


    因為,元朝的村社製度,屬於酬功製度,是用來安置蒙古軍和探馬赤軍的退役老兵。


    蒙古帝國征戰幾十年,當年很多立有戰功的士兵年紀一大就要退役,又沒有那麽多官位給他們做,就以村社之主的位置安置他們。


    同時也能監視管理漢人。可謂一舉兩得。


    朝廷相當於把村社“分封”給保長甲主,類似業務承包,屬於委托統治。每年的稅糧科差,保長和甲主們負責上繳和征調。隻要做到這點,其他的朝廷並不插手。


    保長甲主,擁有很大的自主性,隻不過取代了以前的宗族勢力而已。


    所以,村社製度,帶有鮮明的分封性質。保長甲主的位置不但可以世襲,甚至出現過保長死亡,令村民殉葬的事情。


    元代人殉很普遍,就連一些蒙古保長,都能逼迫屬下的漢人殉葬。也就是說,村社中的農民,並沒有太多人身自由,屬於半農奴。


    那些認為元朝很自由的人,不知怎麽想的。元朝史無前例的禁海,某些人還認為元朝很自由。


    元代的很多黑曆史,在清朝時被大肆刪除。同為外來政權的清,當然不願意讓漢人知道元朝的那些惡心事。至於想要知道這些事,需要通過日,韓,越三國的史料佐證。總之,非常不友好。


    可笑的是,元末農民起義時,不少起兵的,都是這些保長。他們也反元,不過是為了利益,忘記了自己是蒙古人。


    這些愚蠢的人也不想想,朱元璋陳友諒等人能做大,是以反元為口號,有廣大漢人支持。這些保長,怎麽可能會得到漢人支持?有什麽理由反元?


    運氣好的,被朱元璋吞並,替朱元璋效力。運氣差的,沒折騰出名堂就被滅了。


    李洛和馬致遠聯袂下山,帶隊伍繼續趕路,不一時,就來到村社寨牆。


    由於流民很多,所有村社都修築了村牆,不但防備流民和強盜,也防止村民逃走。


    村牆的“城門”下,照樣有村兵守衛。這些村兵,也是保長甲主的武力,用來鎮壓村民。可笑的是,村兵們幾乎都是漢人。


    村兵沒有鐵質武器,隻有竹槍,竹弓,木棍。當然,他們裝備有漢人不能持有的彈弓。


    幾個村兵看見李洛等人鮮衣怒馬,一副大官人的樣子,立刻慌了神。


    “小人拜見官人!”


    一個村兵頭目趕緊拋了彈弓,打開村門出來跪著迎接。


    這裏,不止一次路過官人,還在村中住宿過,可是得罪不起。別說他們這些農夫,就是保長官人,也得罪不起。


    保長甲主雖然在村裏是土皇帝,自主權很大,但一旦觸怒縣官州官,被免職也是常見的。元廷控製保長甲主的,就是任免權。


    “叫你們的保長官人出來,就說我們要在村中住宿。”馬致遠冷冷說道。


    那村兵點頭哈腰道:“是是。”趕緊一溜煙往村中跑去請保長。


    不一時,隻聽馬蹄聲響,一個騎士縱馬從村中而出,此人騎術很是嫻熟,他到村門前一勒馬,馬還未停穩,就幹脆利落的躍下馬背,直接對著李洛的馬頭拜下去。


    “恭敬的唐廟村保長古爾赤哥,拜見尊貴的官人!”這古爾赤哥用蒙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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