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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洛能不能以寧海州達魯花赤的身份,直接向元廷上奏,自請參加征日?


    不能。那樣不但達不到目的,還會引人側目。因為元朝出征大將權勢很重,不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在部將人選方麵也有很大權力。大將的舉薦名單朝廷可以否決,但沒有大將舉薦,要做他的部將也幾乎不可能。


    不然,仗打敗了,算誰的?


    按照元廷慣例,大將出征,可以舉薦五品以上三品以下部將,報樞密院審核任命。金方慶是高麗征日都元帥,當然有這個資格。


    李洛既然是來謀取征日部將的軍職,肯定要攜帶很多寶石作為貴重禮物。不但送給李簽,也讓李簽轉送給金氏。


    如今不是盛世,寶石這樣的奢侈品,並不好出手,洛寧商社的寶石,已經快賣不動了,還不如拿來做人情。


    “侄兒見過伯父大人!聽說大人身子不預,侄兒很是牽掛。”李洛進了李氏家城,直接就來拜見回家養病的李簽,上來就是一句暖心話,神色也顯得關切無比。


    李簽回到仁州已經半個月,純粹是累病的。為了準備征日大軍所需的糧草,軍械和戰船,李簽近期極其忙碌,還要處理繁瑣政務,這才病倒。


    “起來吧。老夫無妨,小恙而已,已近痊愈了,小兒勿憂也。”李簽放下手中的書卷,上下打量氣度越來越沉靜穩重的侄子,心中很是滿意。


    李氏,又多一根新梁柱啊。


    隻要李洛不威脅他嫡長子李知愚的未來家主地位,他是很願意扶持這個聰明能幹的侄子的。


    “你今日回家,可是為了從征日國之事?”李簽笑著問道。


    李洛知道李簽的性格是“洛東江水”,話頭上應該盡量順著他說。


    “大人真是未卜先知,侄兒一來是回家看望大人,二來也的確是為了征日軍職之事。隻是,如今大人身體微恙,再說此事倒是顯得侄兒沒了孝心。”


    李簽擺手道:“隻要爾等為李氏爭氣,就是對老夫盡孝了。這些外道話,再也休提。”


    李洛乖巧的說道:“侄兒身為李氏子弟,自當為我李氏爭光。”


    他口上這麽說,心裏卻暗中好笑。我當然要為李氏爭氣,隻不過,不是仁州李氏啊。


    李簽點頭,“此事,老夫已經辦妥。吾既是你大人,這些事當然會主動替你安排。”


    什麽?李洛很是驚訝。李簽已經辦妥了?這事,他原是向李簽提過,但原以為李簽並不太重視,要想達到目的,還需要自己親自再跑一趟。


    誰知,李簽已經辦妥了?


    “大人,這……”李洛也有點無言以對了。


    李簽道:“五日前,上洛公金方慶來訪。老夫已經請他舉薦你為征日部將。他答應老夫,舉薦你為正四品昭威將軍,領護軍虞候之職,率領江華水師和鄉勇,隨他東征。”


    李洛心中有些激動了。護軍虞候,好啊。


    護軍虞候是正四品武官,級別是夠了。更重要的是,護衛虞候既是部將,也是方麵之將,率領的是偏師,以扈從中軍主力,並不和中軍主力同行,有一定的指揮自主權。


    可以說,護軍虞候是最適合李洛的軍職了。他之前隻是和李簽提過一次,想不到李簽還沒忘記。


    李簽又道:“不過,你也先別高興。上洛公作為高麗主帥,雖然有推薦部將的資格,但是否得到批準,還要看上麵。王上當然不會駁回上洛公的舉薦。你又是後黨,王後大人也會替你說話。隻是,最終所有將領名單,還是要上報元廷樞密院。”


    元朝武官人事權,不在兵部,而在樞密院。元廷樞密院對武將人事權抓的很嚴,算是古代版的政審。這次東征大軍高達二十萬,四品的中級將領,最少也有好幾十員,可是每個人選,都要經過樞密院審查。高麗人還好些,尤其是漢人將領,審查更是嚴格。


    李洛道:“大人放心就是,樞密院使就是太子,雖然他不管院事,但想必樞密院也知道侄兒是‘太子黨’,這個麵子應該會給。”


    樞密院這關他反而不擔心。隻要他的履曆一報上去,樞密院自然會發現他和太子的“關係”。反正一個統帶數千兵馬的四品武將而已,又不是漢人,沒必要為此駁金方慶的麵子。


    李簽撫須點頭:“那就好。反正老夫也隻能幫你一半,另一半就靠你自己了。”


    李洛拿起一個蘋果,削好遞給李簽,“大人,關於出征,侄兒還有一事……”


    李簽接過蘋果,“你不會說鄉勇的盔甲兵器吧?此事等到你的軍職定下來,確定能出征,老夫自然會將鄉勇的盔甲兵器補齊。”


    李洛不由暗讚李簽精明,說道:“真是英明無過大人,正是盔甲的事。”


    李洛現在真缺盔甲兵器麽?說實話,起碼他現在的麾下兵馬,已經可以人人披甲。


    江華這邊,水師是高麗精銳官軍,本來就有甲。鄉勇呢,之前李簽已經批了五百披甲,還繳獲了韓恭的上千盔甲,加上海東製造的,軍需圖得到的,這次繳獲蒲壽庚的,已經超過一萬副了。


    但是,隻要有討要盔甲兵器的機會,李洛一定不會放棄。哪個野心家,會嫌盔甲兵器多?


    正在伯侄商議間,忽然李簽的嫡女李蕙質進來說道:“大人,甄良秀要發賣了,她畢竟是一階家臣,母君讓我來問問大人的意思。”


    李洛心中一動,甄良秀,不就是甄尚院麽?她可是李氏老臣,也是當年李簡的乳妹,到底犯了什麽事,要被賣出去?


    在李洛印象中,甄尚院非常聰明,對李氏也忠心,對自己也很不錯。


    “四妹,這甄良秀犯了何事?”李洛不禁問道。


    李蕙質道:“說來可笑,她也是府中老人了,做著尚院,在奴才中豈不體麵?可她竟然手腳不幹淨,監守自盜,偷竊內庫財物。這次隻把她賣掉,已經留了情麵了。”


    李簽冷然說道:“這奴才真是好大的膽子,主子的東西也敢偷,壞我李氏家風。按說應該打死以儆效尤,看在她效力多年的份上,就打發到仁州奴市罷。”


    李蕙質道:“大人說的是,那就打發了去。哼,不在李氏當體麵奴才,偏要犯賤被賣到小門小戶當賤奴,真是活該。”


    這就是要賣了。


    李洛心中有些不忍,甄尚院給他的印象很好,本來這次再住‘蘭池溪苑’,還想見見這個阿姨。


    甄尚院這麽聰明的人會偷主君東西?李洛很是懷疑。


    李洛道:“我原以為此人是個聰明知禮的,不料如此不堪。”


    李蕙質笑道:“說起來也有點意思。這甄良秀快要被賣了,卻不哭也不鬧,反而平靜的很,該是認命了。”


    李洛看到這個“四妹”正當妙齡,可心性卻如此涼薄,殊無半點仁恕之念。


    李洛也無心再住在李氏家城,見過“伯母”金氏,以及幾個“堂兄弟”後,就留下禮物,借口公務繁忙,離開了李氏家城。


    可諷刺的是,他離開李氏家城時,“兄弟姐妹”中,仍然隻有這個他認為心性涼薄的“四妹”來送他,而且對他還有幾分真切。


    人呐,太複雜了。李簽是,李蕙質也是。


    李洛回去時經過仁州城,想了想,還是進了城,來到城東的“奴市”。


    仁州奴市此時有上千奴隸在出賣,李洛目光搜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一個熟悉的麵孔。


    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奴,正是甄尚院。當然,她已經不是尚院了。


    甄東秀之前是頂級門閥府中的一階家臣,雖是奴才,可生活待遇比一般百姓強的太多。所以,就算她現在落魄了,仍然很有些不俗的氣度,神情也很平靜,並無悲憤絕望之色。


    “哼哼,這老女人長的雖然不錯,可畢竟是個老貨,哪裏能值十貫?我看六貫頂天了。”一個相貌刻薄的男子指著甄東秀對奴隸販子說道。


    那奴隸販子剛剛從李氏手裏接過甄東秀,而且沒有花一文本錢,算是李氏送的。李氏發賣甄東秀,當然看不上區區賣奴錢,而是為了懲罰。


    “你這話不對。”奴隸販子道,“她可是李氏出來的奴才,懂麽?換了以前,你連摸一下都沒有資格?懂麽?她可是會識字算數的,懂麽?”


    那刻薄客人呸了一聲,“懂麽懂麽,我懂個屁!我單知道,她是個老女人,不能讓我爽快。”


    奴隸販子眯著眼睛嘿嘿笑道:“老弟,這你就不懂了。她這年紀,最懂得伺候男人……而且她並不算老啊,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倒回去十幾年,也是個大美人。你看她的……”


    甄尚院聽著兩個男人的汙言穢語,原本平淡的神色,頓時漲的通紅,目中終於流露出羞憤悲哀的神色。


    “這女人,我家主人買了!十貫!快點交人交契吧!”忽然,一個身穿皮甲,腰挎直刀的少年,趾高氣揚的說道,說完手一揮,拋出一個十兩重的銀錠。


    “你看真切了,這可是價值二十貫的白鏹子,真是便宜你這醃臢狗才了!快找十貫錢與我!”


    那奴隸販子接過白銀,立刻說道:“哎呀,貴主人真是好眼力啊思密達,一定是一位貴人吧思密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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