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青城山,夕風徐徐,雲蒸霞蔚。


    眾人正在流連山色之際,忽然年紀最長的牟巘說道:“大王乃道君後裔,前唐王孫,血脈貴重。大王奮起王師,驅除韃虜,解民倒懸,於漢家江山恩同再造,功莫大焉。豈非天命也?”


    “且大王如今擁有揚州大半,益州全部,功業更甚於蜀漢,虎踞南方,四國最強,為何不順天應命,登極位而振民心,安社稷呢?”


    這是在勸李洛稱帝了。


    黃澤也道:“然也。當今天下騷亂紛擾。自朱溫篡逆以來,神州分裂已近四百年矣。該當有聖人降世,一統山河,再造盛世啊。”


    “如今天下五國,蒙元武力強橫,大唐百姓最眾,並為雙雄也。可蒙元乃塞外蠻夷,霸淩中原,不得人心,安能久據漢家。而大王前唐貴胄,祖業輝煌。更是漢家救世之主,百姓仰之如父,天命眷之如子,怎可不為帝也。”


    張達善等人也紛紛進言勸進,希望李洛立刻稱帝。畢竟連蕭隱之流都僭越稱帝了。


    事實上,李洛稱帝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但李洛不願意此時稱帝。


    他覺得不過癮。


    南方這麽大,他隻占了三分之一地盤,就要稱帝?


    他又不是蕭隱和趙良鈐。


    不統一南方,稱帝無趣。而稱帝太早,臣子們封賞過高,也不利於進取心。


    但這一點,想必牟巘等人也看出來了。看出來,卻仍然勸李洛稱帝,也不指望李洛答應。為何要這麽做?


    僅僅是一個表態罷了。


    表示他們誠心誠意歸唐,效忠於他。


    這就是文士和武士的不同了。他們的真實意圖,往往和表麵上說的不是一回事。君主需要經過重新解讀,才能發現他們的目的。


    這也是為何做皇帝難。


    所以,李洛也就是沒有多此一舉的解釋,隻是淡淡笑道:“卿等之意,寡人已知。”


    果然,牟巘等人相視一笑,一起行禮道:“大王虛懷若穀,草民唐突。”


    李洛沉吟道:“卿等無需自稱草民。大唐初創,求才若渴。朝中三府九部,缺員甚多。諸位可願隨寡人回臨安,案牘勞形?”


    牟巘等人大喜,“大王不拘一格,不以臣等卑鄙無能,而拔擢於鄉野,臣等敢不鞠躬盡瘁也!願隨大王左右,共襄光複大業!”


    以他們的才學名望,要是沒有氣節,早就接受征辟做了元廷的官,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可這不代表他們不喜歡做官。他們隻是不願意出仕蒙元罷了。


    事實上,在蕭隱稱帝時,他們就考察過蕭隱。但發現蕭隱竟然對豪強如此優柔寡斷,而且並無多少惠民之舉,行事墨守成規,毫無開創之舉,不由很是失望。


    後來看到蕭隱親征呂文煥,結果大敗而回,困守江陵,就更加失望了。


    至於趙良鈐,也不像是能成事的。


    相反,李洛不但兵強馬壯,戰無不勝,而且大刀闊斧推行均田令,惠民之舉層出不窮,文韜武略俱為當世之雄,猶如初升之陽,隱有鯨吞天下之勢。


    明君之風,彰顯無疑。


    所以他們才決定歸唐。在今日見到李洛,更是認為李洛見麵更甚聞名,無不心悅誠服,欣然投效。


    牟應龍首先獻策道:“臣聞大王在蜀中招募了不少騎兵種子,不知大王要在何處訓練騎兵?”


    衡陽大戰和崔秀寧的江防大戰,唐國得到了十幾萬匹戰馬,所以李洛已經招募騎兵,打算建立一支十萬人的鐵騎。


    這次益州招募了八萬新兵,就有三萬人是會騎馬的。其中很多還是川西川北的吐蕃人和羌人。


    平心而論,他們的確比南方漢人更擅長騎馬,更適合當騎兵。


    可李洛並沒有決定專門的騎兵訓練場地。現在牟應龍一提,倒是提醒了他。


    對,騎兵場地不好,就會影響騎兵的訓練效果和速度。這個問題他之前倒是忽略了。


    “寡人並未想好在哪裏訓練騎兵。莫非牟卿已有主意?”李洛問,他的地理並不太好,不如崔秀寧。


    牟應龍道:“回稟大王,這川西川北有很多草原,其中最大的在潘州,那裏曾是羌人遊牧之地。因為地勢高,水草豐美,很適合訓練騎兵。”


    四川很大,李洛後世比較熟悉的也就是成都一代,並不知道四川還有大量草原。


    文天祥皺眉,“那裏離吐蕃太近,又是新兵訓練,風險大了些。”


    牟應龍道:“文山先生勿憂。那裏雖然離吐蕃近,可有大山阻隔,吐蕃諸部自顧不暇,也不敢出兵,應該無礙的。”


    李洛想了想,“就依牟卿之言,在那草原訓練騎兵吧。文先生,回成都後你就以軍師府名義下令,將騎兵新兵調入鬆潘郡訓練。”


    潘州已經被改為鬆潘郡。事實上現在這裏屬於吐蕃宣政院的轄地,隻是後世屬於四川罷了。也就是說,李洛不光收複了益州,還拿了一小塊吐蕃領地。


    鬆潘郡離吐蕃的確太近,但畢竟是高地草原,太適合訓練騎兵了,利大於弊。


    楊漢明又進言道:“兄長,既然鬆潘郡的人擅長騎馬,為何不多招募騎兵呢?”


    李洛點點頭,“那就從分到田地和牧場的鬆潘百姓中,再招募一萬騎兵。招兵之事,還是由州牧衙門來做。”


    鬆潘曾經是吐蕃帝國領土,有吐蕃人,羌人,漢人。這幾族相互影響,風俗變得漢不漢,蠻不蠻。但多有騎兵苗子。


    如此一來,新招募的四萬騎兵,一半來自鬆潘。可李洛不擔心他們會反叛。因為這些新兵都是之前受土司壓榨的牧人和貧農,對李洛都是有感激之心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被土司橫征暴斂的吐蕃農奴和羌人牧奴,就因為李洛是漢人,就背叛讓自己翻身的唐王,再為土司貴族當牛做馬?


    那該有多傻。


    黃澤見到牟應龍的建議被采納,也立刻說道:“大王,如今都江堰年久失修,淤塞嚴重,不利於益州大治。還請大王盡快修複。”


    “善哉。”李洛點頭,“此事寡人已經在琢磨。隻是都江堰工程複雜浩大,寡人身邊,並無精通水利之臣,是以一時沒有下令動工。”


    都江堰這樣重大的水利工程,建的不容易,修起來同樣不容易。遠沒有別人想的那麽簡單。要是一個外行來主持,會耗費更多人力物力,也耽誤很多時間,甚至會在汛期引發洪水。


    李冰修建都江堰後,四川變成天府之國。李冰留下治理都江堰的六字遺言:“深掏灘,低作堰。”曆代都牢記這六字真言,一直沒有出事。


    可蒙元占領四川後,卻亂修一氣,采用鐵人鐵馬加固加高河岸,不但徒勞無功,浪費民力財力,還使得蜀中開始洪水泛濫,讓都江堰殘破不堪。


    蜀中是盆地,自古就常為岷江所患,容易變成“千裏澤國”,所以水利事關重大。


    “大王放心。”文天祥笑道,“善於水利者,臨安就有一位,之前的江浙行省都水少監任仁發。”


    任仁發?


    李洛知道這個任仁發,乃是鬆江水利世家出身,主持過不少工程,也算是個曆史名人了。


    喬布也說道:“大王放心,這個任仁發雖然做過元廷的官,但並無劣跡,還是可用的。”


    “好。那就任用此人為工部都水司使,調到蜀中主持修複都江堰。”李洛當機立斷的做了決定,隻爭朝夕。


    要是今年蜀中洪水泛濫,那就麻煩了。他必須緊迫起來。


    遠在江南的任仁發,萬萬想不到自己悶在家裏發愁前程,千裏之外就一個四品官位到手。


    張達善建言道:“大王,蜀錦天下重,本是重要財源。武侯以此為北伐之資,曆代皆重。可蒙元南侵益州淪落以來,民生凋敝,百業衰敗。這蜀錦也是如此。懇請大王興複蜀錦,以為富蜀之策。”


    四川古稱“蠶從之國”,蜀字,就來源於此。可見蜀地自古絲綢工藝極其發達。而蜀錦更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蜀錦由於工藝繁複,染色特殊,向來很是貴重,有寸錦寸金之說。所以曆代都在成都設立專門機構,管理蜀錦,這也是成都被稱為錦城的由來。


    四川蜀錦與金陵雲錦,姑蘇宋錦,廣西壯錦合稱為“四大名錦”,而尤以蜀錦為貴。


    可從元朝開始,蜀錦開始沒落了。很多傳承千古的技法失傳。到了明朝就更加式微,從名錦之首,淪為二流。


    也就是從這時開始,四川不再富裕。


    李洛聽了很是重視,“漢明,你回衙後即刻發出告示,招募幸存的蜀錦織工,設立蜀錦局。挑選心靈手巧的女工來教授傳承織錦技法,錢糧上不要小氣,此事要快辦。”


    接著,鄧光先又建言“官牲借民”之策。因為雖然均田令已經實施完畢,農夫都分到了田地,可民間耕牛奇缺,嚴重影響了耕種。


    “官牲借民”之策,是讓朝廷把暫時不用的驛站牛馬,軍中騾馬,甚至暫時閑置的戰馬,借給農夫耕種,渡過至關緊要的春耕難關。


    這可是個好辦法啊。馬耕田雖然不如牛,卻比人要強多了。


    李洛立刻毫不猶豫的答應。


    “大王真是從諫如流,深有太宗遺風啊!”眾人都是心中高興,口上稱頌李洛從諫如流。


    一時好一派君臣相得的溫馨畫麵。李洛覺得他們的諫言言之有物,一語中的,都是可用之才,所以心中高興。而牟巘等人則是認為得逢明主,才有所展,大快平生。


    李洛忽然對黃澤說道:“黃卿,寡人聽聞你在新編一出戲,叫《唐王入蜀》?”


    黃澤臉一紅,“好教大王知道,這編戲本是小技,臣不為也。隻是事關大王,臣為了宣揚大王仁德功業,這才偶然為之。”


    李洛大笑,指著黃澤:“你呀你呀,這編戲可不算小技,而是教化民心的大略!,用得好,就是教化之道,更甚於聖賢書,不可輕視啊。”


    眾人聽了,都是心有所感。越想越覺得李洛的話有道理。


    君臣一行人下山回到成都,已經是第二日了。


    李洛處理了半天公務,侍衛阿山就來稟報:“大王,有幾個獵戶,要獻一對瑞獸給大王,說是什麽食鐵獸,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嬌態可掬……”


    我去!


    李洛立刻來了精神。什麽食鐵獸,那是國寶大熊貓啊!


    這男人馬上放下筆,來到州衙之外,果然一眼就看見那熟悉的黑白相間的家夥。


    兩隻熊貓都在大竹籠子裏,可憐巴巴的看著圍觀的眾人。李洛看到,立刻笑了起來。


    熊貓啊。


    “大王到!”


    隨著一聲唱喝,所有人包括幾個獵戶一起忙不迭的跪下,“大王…”


    獻獸的幾個獵戶頭都不敢抬,隻是聲音顫抖的說道:“大王萬福哦,草民等人發現了一對司鐵叟,獻給大王……”


    “好,有賞!”李洛說道,“阿山,吩咐賞賜他們每人兩石糧食!”


    “諾!”


    幾個獵戶趕緊說道:“者是草民孝敬大王滴,哪果敢要大王賞賜哦……”


    李洛擺擺手,“賞賜你們收下,但寡人還有吩咐。”他指指兩隻熊貓,“此物乃瑞獸。福獸,天地所鍾。不可再私自捕捉,更不可私自獵殺。否則,便有災禍。”


    幾個獵戶一聽,頓時臉色慘白。他們是感恩大王,好不容易捉到一對食鐵獸,怎麽要招來災禍啊!


    李洛溫言道:“你們不要害怕。此獸獻給寡人,自然無妨。但從今以後沒有寡人和朝廷之命,萬不可再捉。讓它們逍遙山林,才是正理。”


    “思思思!草民曉得嘍…”幾個獵戶這才鬆了口氣,連連叩頭。


    緊著李洛吩咐將一對熊貓帶進州衙後園,這才好好的摸了摸它們。發現野外生長的大熊貓更凶,甚至還露出猛獸的神態。


    “哈哈!”李洛忍不住笑起來,吩咐在後園做一個木頭圍欄,將兩隻熊貓放養在裏麵,又叫人采摘新鮮的竹筍竹葉喂食。


    楊漢明和文天祥等人嘖嘖稱奇,不知道這食鐵獸竟然吃竹葉。可竹葉一到,它們竟然真的大快朵頤,吃的很是香甜。


    大王淵博啊,之前從未入蜀,竟知此物習性。


    就是牟巘等川蜀土著,也不知食鐵獸會吃竹子。


    “此獸似熊,倒是神態可憐!”文天祥撫須笑道,“真乃瑞獸也。”


    “可憐!”


    “可憐啊可憐!”


    可憐,在古代就是可愛的意思,用的比可愛更普遍。


    眾人頓時喜愛上了兩隻大熊貓。實在是因為大熊貓不但稀少難見,而且那黑白相間的皮毛,和獨一無二的黑眼圈,以及憨態可掬的樣子,讓眾人難以抵擋。


    李洛笑道:“食鐵獸之名不美。此物似熊又似貓,就賜名熊貓吧。”


    熊貓?


    眾人一聽,當真覺得這新名字貼切無比,似乎此獸天生就應該叫熊貓。


    妙哉,熊貓!


    李洛忽然臉色一沉,“傳令,熊貓為大唐瑞獸,嚴禁私自捕捉獵殺!有捕捉者,罰勞役五年,獵殺者,罰勞役十年。凡販賣熊貓,以及買賣皮毛者,重則為官奴,輕則服勞役!以此獲利者,輕則十倍罰之,重則抄沒家產!”


    眾人神色一凜,如此嚴厲的律令,就是為了熊貓,當真罕見呐。


    楊漢明不敢怠慢,立刻以益州州牧衙門的名義,發文各地。


    而李洛還是不放心,又專門以唐國朝廷的名義,下令保護熊貓。


    “大王,娘娘的信。”阿山送來崔秀寧的信,交給正在閱覽各地奏報的李洛。


    李洛打開看了看,放下信,“請文先生來。”


    “大王。”文天祥來到李洛的公房,“可是東邊來了消息?”


    李洛點點頭,“王後已經促成了梁國和大理和親結盟了。王後的意思,是梁國和大理結盟,對大唐有利。”


    文天祥也點頭,“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如此一來,到時滅大理就容易的多。”


    君臣兩人不止一次商議過滅大理的事。可是發現,唐朝難奈南詔也好,趙匡胤‘宋揮玉斧’也好,都是有苦衷的。


    大理是在高原上,而且山川險峻,無論是從益州南下,還是從湖廣西進,或者從安南北攻,都很困難。


    自古以來打雲南,都要耗費大量兵力財力,還要花費很長時間。


    比如明朝那麽強勢,也是趁著元朝梁王和段氏爭鬥,花了好幾年才平定雲南。跑到雲南的南明那麽濫,還讓滿清花了十幾年才滅掉,吳三桂造反,康麻子也是花了好幾年才占領雲南。


    而進攻雲南的最好位置,卻是海拔更高的吐蕃高原。


    唐軍雖然強悍,也完全能攻滅大理國,可付出的代價也是很大的。不光是兵力損失,就是時間也耗不起。如此複雜的地形,光後勤就很麻煩。


    如此一來,對唐國來說,滅大理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大理軍隊引出雲南,在四川殲滅大理軍隊主力。


    而讓大理國主動攻打四川,就是一個辦法。倘若大理和蕭梁結盟,就更容易策劃他們鋌而走險。


    引蛇出洞,滅敵於己國,再反滅其國。


    李洛笑道:“蕭隱已經和趙宋簽訂了密約,如今要是再和大理和親結盟,那他的膽子就會大起來,到時就不怪我們了。”


    文天祥撫須點頭:“一統南方我們要,大義和公理我們也要,就是後世青史,也挑不出大王的不對。”


    君臣兩人商議了半天,終於又定下了一個用最小代價一統湖廣和雲南的計劃。


    …………


    四月中旬,李洛還在成都,大理國的使者就跋山涉水來到梁國江陵。


    前一段日子,複國的大理朝堂,忽然有人建議和蕭梁和親,共抗唐國。


    段氏父子慎重考慮後,覺得是個好主意。


    與梁國和親,不怕元廷怪罪麽?


    不怕。


    都知道元廷使者去過江陵,還要冊封蕭隱,目的無非是對付越來越強的唐國。連大汗都想拉攏蕭隱對付李洛,他怎麽會怪罪大理和梁國和親?


    在大汗看來,李洛是最危險的敵人,隻要能對付李洛,大汗就不會在意大理和梁國和親。


    大汗甚至巴不得。


    想通了這層,段氏父子就放心大膽的派出使者,向蕭隱求親。


    他們很清楚,如今的唐國蒸蒸日上,兵強馬壯。而唐主李洛陰險奸詐,野心勃勃,一定會處心積慮一統南國!


    根本就避不過去。


    李洛這樣的梟雄,遲早會對大理用兵。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和蕭梁結盟,共抗強唐!


    大理使者到了江陵,一說出來意,蕭隱頓時哈哈大笑。


    他環視群臣笑道:“當初,有相麵者見到我女,曾言我女必為一國之母!可見不是虛言,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理使者鬆了口氣,笑道:“如此說來,陛下可是準了兩國和親之議?”


    蕭隱點頭道:“朕當然願意兩國結為秦晉之好。隻是,你家太子還無太子妃麽?”


    自從上次被李洛拒絕,蕭隱大失顏麵,深以為恥。同時李洛的拒絕也讓他更加害怕唐國會對大梁用兵。


    這個男人日思夜想都是應對李唐大軍,想著如何結盟自保。


    他曾經派人去過趙宋,已經和趙宋簽訂了密約。要是再和大理和親,那三家結盟就不再畏懼李洛。


    甚至還有機會滅唐,來個“三家分唐”!


    倘若真有那天,他也不會殺李洛,還會讓李洛當個富家翁。畢竟李洛對大梁也算有恩。不過,他會封李洛一個不太好的爵號,出一出被拒婚的惡氣。


    大理使者肅然道:“陛下,我家大王答應,隻要兩國簽訂婚書,我家太子殿下就立刻廢黜太子妃高氏。”


    這就是要拋棄發妻了。


    “好。朕準了。”蕭隱嗬嗬笑道。


    殿上的趙王蕭焱急了,趕緊出列道:“父皇,兩國和親乃是大事,還請父皇暫緩此議,等過幾天再答複也不遲啊。”


    蕭隱父子中,他是最了解李洛,最了解唐軍的。他很清楚,一旦和大理和親結盟,一定會促使李洛更快對大梁動手。


    以唐軍之強,就是三國結盟,也難以占到上風。


    這就像戰國之時,東方諸國聯合,也難抗強秦啊。


    看似結盟可以自保,但以李洛之智,怎麽沒有應對之法?為今之計,和李唐好好相處才是最有利的。退一萬步說,就算將來大梁被唐所滅,蕭家人也還有條活路。


    “趙王何出此言。”越來越喜歡和蕭焱反調的國丈徐彧笑道,“陛下乃天子,出口成憲,君無戲言。既然陛下已開了金口答應,怎能反悔?那不是失了大梁體麵?”


    散騎常侍董襄也幫腔著說道:“是啊趙王殿下,徐國丈言之有理。聽聞大理太子乃是青年俊傑,頗有才幹,和襄陽公主正好般配。兩國和親,也是大好事。陛下既已允諾,怎好反悔呢?”


    湖廣豪族深恨蕭焱。因為蕭焱正在逼迫他們納糧,他們恨不得處處和蕭焱對著幹。


    蕭隱也淡淡說道:“好了趙王,你不要再說了。朕比你更有分寸。”


    蕭焱歎息一聲,隻能拱拱手。


    而他的弟弟魯王蕭淼,見狀卻幽幽一笑。


    “陛下,這是我大理的國禮,還有納采之禮。”大理使者呈上一份禮單。


    蕭隱打開一看,很滿意的點點頭,“大理王有心了。”


    接了禮單,就意味著蕭隱真的答應了和親,再無反悔餘地了。


    大理使者又道:“陛下,如今局勢,非同尋常。既然兩國已經結下秦晉之好,還請陛下盡快送公主去羊苴咩城。”


    蕭隱深以為然,“卿言之有理,正該如此。那就三日後就送公主去羊苴咩城吧。”


    三日後就要把一個公主嫁出去,實在太倉促了。


    可是蕭隱真的很著急。他恨不得兩國馬上就和親成功,然後結盟抗唐。


    眾大臣都是心領神會,也沒有勸諫。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舉。強鄰在側,怎麽不夜夜心驚?哪裏還能慢慢拖?


    如此一來,襄陽公主蕭畾的命運,就被這麽決定了。


    後宮的蕭畾得到消息,久久無言。


    她並沒有傷心,也沒有反抗。在她看來,段正雖然不如李洛,但好歹也是大理太子,聽說也不是草包。已經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她隻是在思索,嫁到大理之後,如何盡快打開局麵。


    蕭畾自小愛讀書,而且所讀的書很雜。她在宮中藏書樓到處翻閱關於南詔,大理的書籍,以及西南山川地理。


    竟是把自己關在藏書樓整整一夜。


    害的為她出嫁做準備的宮人們,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日期本來就太倉促了,什麽都來不及準備,公主還有工夫看一整天書!


    等到宮人們發現公主從藏書樓出來,竟然發現她麵帶微笑。


    “請光明公主來見本宮。”蕭畾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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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光明公主辛苦的關係並不好。辛苦年紀雖小,但蕭畾卻知道辛苦心思險惡,人小鬼大,不是個好東西。


    兩人來往雖多,但並不是親如姐妹,連朋友都不是。


    可是在她出嫁前夕,卻想見見辛苦。


    光明公主府離皇宮不遠,很是氣派,卻隻有辛苦小丫頭一個主人。宮女到了光明公主府,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練習射箭的辛苦。


    辛苦今年已經十五歲,更加亭亭玉立,她力氣似乎不小,竟然能將八鬥弓拉開一半。


    此時,這丫頭挽了個幹淨利落的發髻,頭上戴著抹額,白嫩的小臉蛋因為出力而變得紅撲撲的,圓潤的額頭和精致的鼻翼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殿下,我家公主請殿下進宮,想和殿下說說話。”宮女小心的說道。


    辛苦收了弓箭,扔給一個侍女,再接過另一個侍女遞過來的汗巾擦擦汗,聲音清稚的說道:“哦?和我說說話?嗯,你先回去,等我洗了這身汗。”


    “諾!奴婢告退。”那宮女隨即退下。


    辛苦看著宮女的背影,大眼睛在明媚的春光下眯起來,“嗬嗬,這麽急著結盟大理,韃子還在北麵蹲著呢,就不反元了?”


    這丫頭的目光越來越冷,嘴角滿是譏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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