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不知道什麽叫“優化不良資產”,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優化不良資產。


    自從偽唐占了陝西全境和河套,這次又霸道無比的吞下高麗,忽必烈就明白,中原對於大蒙古國來說,已經不是“首善之區”。


    作為一個英主,忽必烈當然擁有敏銳的目光和前瞻性。他比任何蒙古貴族都看的更清楚,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局勢就是“南強北弱”!


    南方的人口,錢糧遠超北方。就是唐軍戰力,也不在大元鐵騎之下,而且實力還在增長,此消彼長之下,異日一旦唐軍大舉北伐,大元擋得住麽?


    唐寇火器之犀利,遠勝大元,水師之強更是舉世無敵,這東邊和遼東海岸,想打哪裏就打哪裏,大元鐵騎日日提防,疲如奔命,何時是個頭?


    偽唐民心,也盡在李洛掌控。此人慷豪族貴家之慨,搞什麽均田令,輕徭薄賦,攤丁入畝,改土歸流,大肆邀買小民之心,哄的好幾千萬草民死心塌地的賣命。


    而且偽唐拿到陝西,川西,河套,得到大量戰馬,最弱的騎兵也越來越強大。到時騎兵和火器配合,大元怎麽打?就算打贏了,那要死多少金貴的蒙古勇士?


    國族人口太少了,死一個少一個,都沒辦法補充。要是在中原損耗過大,他拿什麽鎮住西方偌大的領土?


    本來,即便這樣,忽必烈也決定在中原和唐軍決戰,用中原的地形,發揮蒙古鐵騎的威力,狠狠教訓唐軍,就算打爛中原,十室九空,他也不心疼。


    可好死不死的是,這北地的漢人心氣,忽然就高昂起來,膽子越來越大,竟然仗著偽唐撐腰,開始大規模的抗稅抗役。


    “驅除韃虜,恢複中原”這樣的悖逆狂言,不知何時就傳遍整個北國,就連鄉間小兒,也都會說!


    而之前強勢的地方豪族和村社保長甲主,竟然不敢過於逼迫,害怕他們造反,害怕唐軍北伐後懲處他們。


    收上來的錢糧,越來越少。能征發的勞役,也越來越少。相反,草民和奴隸的脾氣卻越來越大。


    反意最烈的河南淮南等地,甚至有草民公開對收稅的豪族叫囂:“你們這些二韃子別欺人太甚,等到南邊大軍一到,看你們怎麽死。”


    這還得了?


    要是換了往日,官府早就出兵鎮壓了。可如今竟到了眾怒難犯的地步,一旦鎮壓殺戮,那就是遍地反旗,偽唐就會趁機大舉北伐,到時漢軍還靠得住?蒙古大軍就會四麵楚歌,處處皆敵,陷入中原的泥潭!


    這是忽必烈最不願意看到的。


    平時,他視漢人為犬羊,可此時他猛然發現,漢人平時固然是犬羊,可一旦被逼急了,那就是豺狼,就是滔天大火。


    現在的北地,反元之心如火如荼,就是一個即將被點燃的火藥桶。朝廷敢鎮壓抗稅,立馬就會引爆。


    他知道這一切是偽唐奸細策劃的陽謀,說明北地已經被偽唐奸細滲透的不像樣子了。朝廷很難消滅那些奸細,就是查,那也很難。


    再說,就算消滅那些奸細,現在也沒有什麽用了。


    大元占著中原,為的什麽?不就是為了錢糧和奴隸?可錢糧越來越難收,奴隸越來越不聽話,這中原不就是雞肋?


    不能為了這塊雞肋,和偽唐拚消耗。這極西之地,人口不少,大有可為,保留實力打下極西之地,好好經營西方,對大蒙古國才最劃算。


    一旦陷入中原的泥潭,損失太大,不但中原要丟,就是西方,也可能壓不住了。


    可是,絕不能就這麽把中原讓給偽唐!


    想要中原就來打,漢人和漢人打,你們漢人打生打死,死的越多對大元越有利。


    如此一來,大元不但能最大限度的保留實力,還能最後撈幾把,還能保持超然的姿態,就是最後退出漢地,也不會太丟臉麵。


    裏子麵子,都說的過去。而李洛得到的,就是一個難以收拾的亂攤子。


    這一招,當然是萬般無奈之舉。可除了這麽幹,已經無法應對如今的局麵了。


    “哎,如今才知道遼太宗的苦衷啊。”忽必烈歎息一聲,蒼老的聲音中飽含無限的無奈。


    耶律德光當年在漢地做皇帝,想統治中原,可是中原百姓處處反抗,他隻能退出漢地。


    忽必烈熟讀史書,還認為耶律德光輕言放棄,害怕漢人蜂起造反,不是草原雄主所為。可是如今看來,應該也是耶律德光的無奈之舉。


    當時形勢逼人,耶律德光總不能拿數量有限的契丹勇士,和數量巨大的漢人拚消耗吧?草原本部還要不要了?


    如今他這個蒙古大汗,也不能讓金貴的蒙古勇士,陷入四麵楚歌的漢地。


    “大汗說的在理,聰明的獵人不會為了瘦骨嶙峋的獵物,就讓自己陷入狼窩。大汗是大蒙古國至高無上的主人,當然要替國族的生死存亡考慮。既然北地的漢人難以控製了,那就這麽辦吧。”伯顏說道。


    乃顏還是一頭霧水,他看著伯顏,“伯顏那顏,你和大汗究竟是什麽意思?”


    伯顏笑道:“大汗想立宋國廢帝為皇帝,恢複宋國。”


    什麽?乃顏不可思議的看著忽必烈,“大汗,這漢地,可是咱蒙古勇士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啊,就這麽不要了?”


    曆史上,忽必烈為了削藩,逼反了東道宗王乃顏等兀魯斯汗。可因為李洛崛起,元廷迫於壓力沒有削藩,而是籠絡東道宗王,所以乃顏不但沒有像曆史上那樣造反,還成了元廷的助力。


    忽必烈歎息,“乃顏啊,朕也是無奈之舉。你不知道,這北地的漢人和奴隸越來越不聽話了,抗稅抗役,天天喊著驅除韃虜呢。”


    “那怎麽成?”乃顏不滿的說道,“難道朝廷不能剿殺麽?由著那些奴才不聽話不納稅?”


    伯顏苦笑,指指南方,“怎麽殺?一殺就會到處造反,偽唐幾十萬大軍再殺過來,漢軍也可能反叛,敵人太多啦,蒙古勇士就算打贏了,還能剩下多少?西邊還能壓得住麽?”


    說來說去,還是國族人口太少了,死不起。


    乃顏等人明白了,可還是不服氣,“大汗,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真就把整個漢地扔給宋國廢帝?”


    忽必烈道:“那也不至於。這黃河之北,還是在大元手裏。隻是把河南江北,扔給趙宋罷了。”


    忽必烈其實是把後世的河南省、安徽大部、江蘇大部、山東大部,從黃河到長江直接的廣大區域,扔給所謂的“趙宋”。


    如此一來,新成立的趙宋,就在中原和偽唐對峙。而大元就能以“趙宋”宗主國的超脫地位,退居黃河之北。


    這塊地方的反元之心,也是最強烈的。而黃河之北的漢人,就聽話多了,對大元的敵視淡泊不少。


    如此一來,中原百姓“驅除韃虜,恢複中原”的口號,就立刻沒用了。


    你們不是喊著驅除韃虜,恢複中原麽?好啊,現在趙官家複位了,你們還是大宋的百姓,你們已經恢複中原了。


    要是還造反,那你們就造趙官家的反吧。大不了偽唐過江,滅了趙官家。或者,和趙官家“中原逐鹿”,打生打死。反正死的都是漢人,被滅的也是漢人之國,與大元何幹?


    這一招“宋人治宋,漢人治漢”,偽唐當然不會承認。可那又如何?


    橫豎,都是偽唐的麻煩,漢人的麻煩。


    再怎麽樣,趙宋複立,還是對一部分漢人有吸引力的。起碼,能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製造人心混亂。


    而大元,就能收縮防線和兵力,壓力大減,也不需要太多錢糧維持了。同時,還能令趙宋納貢,補充錢糧。


    “朕準備在開封扶瀛國公複位,大元和宋國結為君臣之國。每年,納貢糧食兩百萬石,布帛一百萬匹,食鹽三十萬石,金銀不取。”


    忽必烈冷冷說道。


    黃河之南的中原地區人口不少,含流民還有人口一千多萬,這個納貢雖然沉重,但不是承受不起。


    “忠心可靠的漢軍還是大元兵馬,那些不太可靠的漢軍,全部送給趙宋。作為重建宋軍的底子。哼,朕要趙氏推行均田令,招攬流民,收買民心,抵抗偽唐。”


    不得不說,忽必烈這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真是太狠了。


    竟然打算讓趙宋推行均田令!


    為何他自己不幹?因為他是蒙古大汗,是貴族豪門的皇帝,他不能失去他們的支持。


    而趙顯一張白紙,反而可以幹。


    “所有在河南江北有莊園牧場的國族,全部交出莊園牧場,送給趙宋。朕在西邊補償他們,隻會比中原更多,不會比中原少。”


    這也是一箭雙雕。一方麵,交出在中原的莊園牧場,讓趙宋掌握大量土地,有利於趙宋迅速站穩腳跟,收取民心。


    另一方麵,也能趁機將中原的國族和色目權貴,遷移到西邊,增加在西方的實力。


    忽必烈等於說要推出趙宋,在前麵和李唐打擂台,讓漢人相互殘殺。所以,趙宋必須要有一定的民心支持,要能堅持的更久,要有實力給李洛造成麻煩。


    “大汗,”乃顏也明白過來,這一招的確是無奈之舉,可大汗並沒有做錯。


    “奴才有三個擔憂。一是,萬一趙宋還沒有站穩,偽唐就北伐怎麽辦?二是,萬一趙宋變強,不再稱臣納貢呢?三是,萬一趙宋直接降唐呢?”


    忽必烈無所謂的搖頭:


    “隻要中原不大規模造反,偽唐是不會立刻北伐的,他們的騎兵還沒有訓練好。至於趙宋變強了不納貢,哼,他們沒有那個膽量。降唐?一旦做了天子,豈能說降就降?怎麽也要先打個你死我活。”


    “這漢地我們多半待不住,能拖一年就拖一年,能拖兩年就拖兩年,就是走,也要拿到最後的好處。大元需要很多功夫準備,趙宋,就是爭取功夫的。”


    安童道:“大汗放心就是,隻要有一年功夫,就能多帶上百萬聽話的奴隸去西邊,什麽東西都不會少。”


    忽必烈點頭:“這事要抓緊辦。蒙古大軍和叛軍,還是要狠狠打幾仗的,但準備西遷之事,一刻也不能停。打贏了就不走,打不贏就能立刻走。”


    陝西、河套、高麗的丟失,讓忽必烈無奈的認識到,他必須要準備退路了,倘若倉促萬分的被迫退出中原,那對大蒙古國的威信就是難以承受的打擊。就算退,大元也要從容不迫、不失體麵的退。


    “打的贏就留,打不贏就走”,如此喪氣的決定,對強勢一生的忽必烈來說,原本是絕無可能的事。可如今,他隻能這麽打算。


    趙宋,對大元來說,不但是用來緩衝的棋子,還是一隻能薅羊毛的羊,更是一塊遮羞布。對偽唐來說,卻是一個足夠惡心的麻煩。


    那麽,就讓趙宋…複立開封故都,重新號令中原!


    “來人,傳瀛國公入宮覲見!”忽必烈下令,“朕,有些想念那個好孩子了。”


    “喳!”怯薛侍衛立刻出宮傳旨。


    沒過多久,南宋廢帝瀛國公趙顯,就戰戰兢兢的來到大明宮,他不知道皇帝為何傳見自己,難道是自己不能活了?


    想到這裏,趙顯就雙腿發軟,滿身冷汗。


    “奴才趙顯不花,拜見大汗,萬歲萬歲萬萬歲。”趙顯一見到忽必烈,就立刻慌忙不迭的推金山倒玉柱般的下拜。他的聲音在顫抖,身子也在顫抖。


    趙顯此時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因為趙宋皇家的好基因,當真生的身姿瀟灑,麵如冠玉,好端端一個豐神俊朗的濁世佳公子。


    隻是,這美少年此時驚慌失措,加上髡頭辮發,破壞了他的風度氣質,全無好男兒的模樣。


    “哈哈,瀛國公平了身子吧。”忽必烈溫和的笑道,像個慈祥可親的老獵人。


    “喳,謝大汗。”趙顯驚魂甫定的爬起來。


    “賜座。”忽必烈道。


    什麽?賜座?


    趙顯愣住了。他被召見多次了,之前哪一次都沒有賜座啊。


    這…


    趙顯頓時嚇的再次跪下,“奴才…”


    “好了,瀛國公受驚了,無須多禮。”忽必烈對趙顯的懦弱很是滿意。


    趙顯這才誠惶誠恐的用半個屁股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


    “瀛國公,還想做天子否?”忽必烈似笑非笑,突如其來的說道。


    但聽“撲通”一聲,趙顯連人帶凳子摔倒,帽子都飛到一邊,露出醜陋的小辮子。可他完全顧不上,隻是滿臉驚恐的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帶著哭腔說道:“大汗,奴才冤枉,冤枉…”


    隨著他的磕頭,耳朵上的金環也敲打著地麵,發出“叮叮”脆響。


    “哈哈哈…”伯顏和乃顏等大臣宗王,看見趙顯怕成這樣,都是哄堂大笑。


    忽必烈也忍不住莞爾。


    “扶瀛國公起來。”忽必烈吩咐侍衛,“瀛國公,你不要害怕,朕不會虧待你。”


    趙顯這次滿頭大汗的起身,兀自神色驚慌,心跳如鼓。


    忽必烈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單刀直入的道:


    “你是漢人的皇帝,這中原嘛,本就是漢人的。開封,更是你家故都。朕要把黃河以南,長江以北的土地,全部還給你趙家。不過,你能不能在偽唐眼皮子底下守住中原,就看你的本事了。”


    什麽?


    趙顯雖然擔心懦弱,但他不傻,也不是個孩子了。忽必烈的話說到這份上,他那裏還不明白?


    忽必烈這是要立自己為傀儡,和南方的李洛打擂台!


    這中原漢人天天喊著驅除韃虜,恢複中原,趙顯自然是知道的。此時一想,忽必烈這麽幹,那是要用大宋的旗號,消解中原百姓的反意,讓北方漢人和南方漢人對抗。


    那麽,就算李洛北伐,也不再是恢複中原,驅除韃虜,而是變成了滅宋!變成了漢人爭統!


    趙顯的心跳得厲害,他抬眼一看,忽必烈蒼狼般的目光正打量自己,那目光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嚇了一跳,趕緊垂下眼簾。


    很明顯,忽必烈不是試探自己,他是真要這麽幹。


    這的確是恢複大宋的機會,可是一想到要和李洛對抗,趙顯的那一絲僥幸之心就煙消雲散。


    沒錯,大宋複立開封故都,的確能吸引一些漢人民心,可那有什麽用?唐軍一旦北伐,他拿什麽抵擋?到時結局隻怕更慘。


    可是,他又怎麽敢拒絕忽必烈?


    “大汗,奴才,奴才無能,實在…”趙顯快要哭了,“奴才做不來啊。”


    忽必烈拉下臉,“瀛國公,朕不是和你玩笑。這宋國皇帝,你願做要做,不願做也得做,明白麽?嗯?”


    趙顯嚇得一激靈,“是是,大汗說讓做,奴才就做,奴才皆聽大汗聖旨。”


    趙顯心中既是惶恐,也有一絲期待。


    事實上,也由不得他不答應。


    “好。那朕就冊封你為大宋皇帝,建都開封,這中原一千多萬人口,全部給你。”


    “朕還給你二十萬漢軍,以為大宋禁軍,吃你大宋之餉,為大宋而戰,再招募二十萬新兵,這軍器盔甲,一應借給你。”


    “還有,這中原的莊園牧場,也全部給你,用來招募流民,施恩百姓……”


    忽必烈一條條說出來,聽得趙顯驚呆了。


    竟然是全力扶持大宋複國,還要幫助大宋收拾人心,建立軍隊。而且蒙元官員和權貴,全部撤到黃河之北。


    朝廷大權,全部由大宋做主。條件隻是,稱臣納貢!


    而且,今年之內,大元鐵騎還會駐紮中原,幫助大宋抵抗唐軍北伐。大宋隻要提供糧草即可。


    足足半天之後,趙顯才又懼又喜的離開大明宮,由侍衛護送著回到瀛國公府。


    就從這一刻開始,瀛國公府的保衛,上升到親王級別。


    此時,故宋太皇太後謝道清已經去世,但趙顯之母全太後還在世。


    全太後聽到趙顯轉述的忽必烈之言,大驚失色的說道:“兒啊,這官家你做不得啊,南唐如此強大,你做了官家,還要做一次亡國之君啊!”


    趙顯垂淚道:“母親,如今這官家,兒是不做也得做,又能怎樣?”


    母子兩人抱頭痛哭。


    …………


    元廷速度很快,僅僅三天後,忽必烈就下詔,冊立趙顯為大宋天子,年號弘德。


    接著,借助趙顯的名義,封留夢炎為平章政事,葉李為樞密使。所有漢官,全部一股腦塞給趙顯,組建新的“大宋朝廷”。


    忽必烈由抽調二十萬不太可靠的漢軍,改為宋軍。


    一切官名,全部恢複宋製。


    接著,忽必烈下詔,說有感於宋主仁德,還給中原故地,以安漢家之心。因宋主懇求,特將中原莊園牧場,悉數歸還大宋,以全大宋愛民之心。


    一連幾道聖旨之後,大元皇帝“禮送”“大宋君臣”離開大都,前往開封。


    黃河南岸的開封,一夜之間就換上了大宋的旗幟。開封官吏搖身一變,就成了大宋官員,開始緊急布置迎駕,多年不用已經廢棄的開封皇宮,又重新打開。


    城中百姓驚聞,大宋複國了!


    用不了幾天,趙官家就要在開封登基了!


    五月初一,“大宋君臣”浩浩蕩蕩來到開封。當日,趙顯就在開封金朝故宮登基為帝,改元宏德,尊母全氏為皇太後。


    然後,趙顯大封百官。甚至,趙顯還在元廷授意下,封在關中坐鎮的文天祥為秦國公,上柱國,平章軍國重事。令文天祥率部歸正,扶保大宋。


    同時,“大宋天子”下詔,中原已經恢複,百姓可安矣。還說要推行均田令,減免賦稅,賑濟流民。


    與此同時,河南江北的蒙元色目官員以及村社蒙古保長,也開始奉旨北歸。


    趙顯又下詔,恢複漢家衣冠,尊崇漢家舊俗。


    短短幾天時間,這些令人震驚的消息就風一般吹往中原大地!


    …………


    五月初六,李洛剛剛回到江陵,還沒接受群臣祝賀,就收到北方急報。


    四月二十五,忽必烈冊立趙顯為大宋天子,送到開封即位,元廷疆土退到黃河之北……五月初一,趙顯在開封即皇帝位,年號弘德。


    更惡心人的是,趙顯下詔宣揚中原已經恢複,還下詔推行均田令,甚至封文天祥官爵,“令”文天祥率部歸正,扶保大宋。


    太惡心了。


    唐廷得到消息,一片嘩然。


    忽必烈竟然不聲不響的做下好大事!


    尤其是崔秀寧,氣的折斷一支筆。


    布置大量特務,煽動北地反元抗稅,本是她指示特察局策劃的陽謀。元廷要是鎮壓,就會激起北方大起義,唐軍借著起義北伐,讓蒙元四麵楚歌,糧草斷絕,從而最短時間內打敗元軍,收複中原。


    元廷要是不鎮壓,財政會越來越困難,北伐也越來越容易。


    可誰成想,忽必烈竟然來了這一手,搞出個什麽趙宋複立。


    明天就是李洛生日,所謂的大唐萬壽節,朝廷內外都準備妥當。可李洛此時也缺了幾分興致。


    “特察局評估過沒有,趙宋在開封複立,對北方民心有多大影響?”李洛問崔秀寧。


    崔秀寧放下一份資料,“已經評估過,初步調查是,影響還是不小。”


    “尤其是趙顯的詔書,說要減免賦稅,推行均田令。還有他很快就能接受大量的莊園土地。他收買民心當然沒有那麽容易,可中原的反元之心,也會冷卻下來。”


    這是明白著的事。元廷都退到黃河之北了,中原地區將由趙宋來直接統治,這驅除韃虜…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千萬別以為中原被金元統治多年,趙宋就喪失影響力了。就算七十年後元末紅巾軍起義,當時勢力最大的劉福通,還打著大宋的旗號,一度成為抗元主力。


    尤其是在河南和淮南,說是民心思宋或許誇張,但卻都知道大宋。淮南十幾年前還是南宋領土,十四五歲的少年,都做過宋人,別說中老年了。


    “大起義,暫時是很難爆發起來了。”崔秀寧苦笑,“就是北伐,也肯定要和偽宋打。”


    事實上,這時代的底層百姓沒有那麽多民族大義。頭上不再是韃子皇帝,換了漢人朝廷,欺負他們的保長老爺也走了,也不用再剃發留辮了,賦稅比以前輕了,他們還會冒著風險起義麽?


    北方大起義的醞釀機製,被破壞了。


    李洛也搖頭,“我真沒想到,忽必烈會這麽有魄力。他這麽幹,損失很大,起碼要彌補蒙古貴族的損失,還會少很多人力資源。”


    崔秀寧冷笑:“這就是他夠狠的地方。但他有底氣這麽幹,西域和中亞西亞東歐,有的是土地,他還怕沒土地補償貴族?他巴不得貴族去西邊。人力資源…反對他的百姓,那是敵人,不是人力資源。”


    “他也是沒辦法了,這是不良資產,必須要剝離掉,不然還會導致良性資產惡化。隻是,我們低估他了,低估了他的狠。”


    李洛皺著眉頭,“本來,北方爆發大起義,我們就乘機北伐。可現在,隻能等到騎兵徹底練成再出兵。沒有大起義配合,就必須要有強大的騎兵。”


    崔秀寧很鬱悶的說道:“最惡心的是,他們竟然打算學我們搞均田令,也準備對地方豪族動刀子了。這樣搞法,真能收攬到民心。一旦北伐,就要和漢人打。”


    在古代,所謂民心最善變,也很好糊弄。北方百姓隻是聽說南方好,可究竟怎麽好法,他們又沒有感受過,怎麽會有切身體會?


    你說偽宋是傀儡,問題是底層百姓哪裏會管什麽傀儡不傀儡?別說現在,就是後世的偽滿洲國,不也有很多不明所以的底層百姓,張口康德皇帝,閉口康德皇帝?


    唐軍打敗偽宋很容易,絕對是摧枯拉朽。可打的贏是一回事兒,被惡心到也是肯定的。而且,偽宋的地盤上,還有大量元軍協防。


    有“皇軍”騎兵在,也不是那麽好打的。


    “能不能趁著偽宋立足未穩,出兵滅了?”崔秀寧道,“還是以北伐驅除韃虜的名義,直接打到開封,端了偽宋朝廷。”


    李洛搖頭,“那就要和元軍大打出手,我們騎兵新軍還沒有練成,又沒有大起義配合,太被動了。元軍巴不得我們現在就北伐。還能不能策劃大起義?”


    崔秀寧道:“北方漢人被殺怕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起義的,除非元廷鎮壓他們抗稅。可現在,元廷沒有鎮壓,反而推出個偽宋搞均田令,剝削溫柔了,他們哪裏還會冒險起義?當然是能忍就先忍著。”


    李洛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他們不起義,我們騎兵少,隻能先訓練騎兵。”


    北方敢於起義的人,這些年基本上被殺光了,剩下的是能忍就忍。承受臨界值不到,是不會起事的。現在這個臨界值,還不夠。


    忽必烈準確的把握了這個度,就是不把他們逼到必須要造反的地步。


    沒有大起義配合,缺乏騎兵的唐軍也可以北伐,但一定傷亡重大,曠日持久。大起義在軍事上雖然幫不上大忙,卻能癱瘓元廷各地的統治,讓唐軍不用大量分兵就能輕而易舉控製地方。


    “特察局就算能策劃起義,那規模也大不了,很快就會被鎮壓。”崔秀寧道,“現在先不要想這個。這也不全是壞事,起碼說明,忽必烈大叔怕了我們。不敢和我們拚消耗了。現在,你還是好好過生日吧。”


    李洛也不再想這件惡心人的事,“你不是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麽?是什麽?”


    崔秀寧也高興起來,“明天宴會上念禮單,你就知道了。”


    李洛哈哈一笑,“行,你就把驚喜留在最後吧。”


    崔秀寧坐下來,找出一本奏章,“你才回來還不知道,群臣上奏,說你收了高麗,要給你加尊號呢。你看。”


    什麽?還加尊號?


    李洛接過來一看,果然是上奏請加尊號。尊號都定好了:廣道大德。


    如此一來,他將變成:廣道大德開天立極文成武運大仁至聖皇帝。


    十六個字了!


    這,是不是太過了?


    李洛想了想,還是決定推辭。“中原還沒恢複,不能這麽幹,我還要臉,這次就不要了。”


    “真不要了?”崔秀寧促狹的笑了笑。


    李洛咬牙,“不要了。我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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