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荼白想象著阿寧的模樣,不由得勾起唇角。


    這也算因禍得福了,自從阿寧從先皇那裏住了兩個月以後,與她相處時便總帶著些生疏。


    哪怕後來相處時,看起來和以往沒什麽不同,可沈荼白清楚是不一樣的。


    看著沈荼白眉開眼笑,春蟬也不由得跟著高興起來,她知道沈荼白下一個要問的是新出生的小皇子。


    可話到嘴邊,幾次張開嘴都說不出口。


    這讓沈荼白不由得焦急起來,“他……怎麽了?可是……”


    春蟬連忙搖頭,“小皇子一切康健,隻是……陛下將他記在了皇後娘娘名下,將她交給了皇後娘娘撫養。”


    沈荼白鬆了口氣,當日李廷寒魔怔的模樣,她是真的擔心他會不管不顧的把孩子殺了。


    交給皇後撫養,已然是意料之外的結果了。


    春蟬繼續安慰,“小郡主很懂事,每日都會去昭陽殿看望小皇子,皇後娘娘對小皇子很好,隻是不許我們含象殿的人靠近。”


    沈荼白搖搖頭表示無妨,緊接著又不解的看向春蟬。


    春蟬明白她想問什麽,解釋道:“陛下把鳳儀殿封了不許任何人入內,皇後娘娘如今仍舊住在昭陽殿。”


    “您如今是昭儀,盧良娣被封了淑妃。”春蟬話說的有些艱難。


    陛下僅有的兩個子嗣都是娘娘所出,皇後之位未定時,還有不少人支持娘娘為後。


    莫說是春蟬,便是滿宮上下誰都猜測娘娘最差也是個貴妃,如今沒做成皇後也就罷了,竟連盧良娣都低了一頭。


    春蟬如今說起來還心中不忿,淑妃先前可是意圖謀害公主,陛下竟這樣輕輕揭過了,簡直是在打娘娘的臉。


    沈荼白也有一瞬間的怔愣,倒不是嫌位份低,先前那一出她原本以為李廷寒會直接把她打入冷宮。


    如今的位份應當是看在兩個孩子份上,沈荼白沒有太過糾結。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含象殿跟冷宮也沒什麽區別,春蟬不過是刻意隱瞞了下來。


    沈荼白搖搖頭,她想知道崔惜文身死的細節,就算崔惜文多次在李廷寒麵前挑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也不該這樣毫無緣由地將矛頭指向她。


    春蟬將她打探來有關崔惜文身死的事說了一遍,沈荼白沒從中聽出什麽不對。


    沈荼白艱難地開口:“這些日子,陛下可曾處置過什麽人?”


    春蟬思量了一下重重點頭,“慕昭容不知做了什麽惹得陛下震怒,陛下原本想將她五馬分屍,看在公主的份上才準她服毒自盡。”


    沈荼白腦子裏“轟——”的一聲,猛地想起生產當日李廷寒說過的話。


    那些用來指責她的言語,訴說的分明是先皇的過往。


    算下來,李廷寒跟她之所以跟她疏遠,就是在被先皇訓斥以後,所以定然是先皇曾對他說過什麽。


    沈荼白聲音嘶啞道:“崔惜文身死前,慕昭容可曾見過她?”


    春蟬想都不想的搖頭,“自先皇離世以後,慕昭容便跟在公主身邊盡心輔佐,從未離開過皇宮半步。”


    可到了慕昭容今時今日的地位,有些事不是非要她親自去做,沈荼白直覺崔惜文的死跟她有關。


    她艱難開口道:“你去打聽一下,慕昭容死前可曾跟崔家人有所往來?”


    春蟬臉色有些為難,但還是重重點頭。


    沈荼白身體尚未完全恢複,說這麽多話已經耗盡她所有的體力,喝完了粥便再次睡了過去。


    不過這一次隻睡了一個時辰,便重新醒過來。


    她一睜眼就看見坐在床上的人變成了阿寧,她下意識地揚起嘴角,可僵硬的肌肉隻維持了短短一瞬就垮了下來。


    但阿寧還是精準的捕捉到了這一瞬的笑容,“阿娘,你終於醒了。”


    阿寧含著淚撲到她懷裏,沈荼白連忙接住她摸摸她的腦袋。


    沈荼白掀開被子,聲音嘶啞道:“要不要跟阿娘一起睡?”


    阿寧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脫掉外袍鑽進了沈荼白的被子裏。


    沈荼白側頭靜靜的看著阿寧,隻覺得昏迷的這段時間阿寧消瘦了很多。


    她顫巍巍的抬起手給她理了理額間的碎發,這個動作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沈荼白暗下決心,一定早些恢複往日的力氣。


    她一隻手放在阿寧身上輕輕拍打,像她小時候一樣哄她睡覺。


    漸漸的沈荼白眼皮一沉,就在她即將閉上眼時,阿寧突然蛄蛹著把頭埋進她懷裏,似乎有話要說。


    沈荼白重新打起精神,等了一會兒,阿寧什麽都沒說。


    在她又要睡著時,卻突然聽到阿寧悶聲悶氣道:“阿娘,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聽清楚了阿寧的話,沈荼白反應了兩秒,而後陡然清醒過來。


    她手上的動作未停,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皇祖母隻有慕昭容知道,現在沒人知道了。”阿寧始終將頭埋在沈荼白懷裏。


    她聲音如常,可沈荼白卻覺察出中衣上的濕氣,她動作不停將此事輕輕揭過,“這件事,除了我不要再告訴其他人?”


    阿寧無聲點頭,過了一會兒卻又重新抬起頭,輕聲道:“阿娘會站在我這邊嗎?”


    “當然。”沈荼白回答的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兩人默契的不再說話,這一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次日天一早,阿寧一如往常般先去上書房,而後中午回宮中吃飯,日複一日風雨無阻。


    沈荼白則扶著春蟬的手堅持從床上下來,在寢殿裏艱難地走了兩圈。


    春蟬看著往常來去如風的人,現在每邁出一步雙腿都要打顫,再次心疼的紅了眼眶,“娘娘歇歇吧,等將養好了身子再下床。”


    沈荼白順勢坐在了梳妝鏡前,鏡子裏的人憔悴到她有些不敢認。


    沈荼白從前也是弱柳扶風,但因常年彈琵琶跳舞,身上的線條恰到好處,眼下卻隻剩下了虛弱。


    身上的肉將將掛在骨頭上,看上去跟逃難的難民沒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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