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王衛東添了新毛病:失眠多夢,煩躁易怒。去瞧大夫,說是更年期綜合症,開了些湯藥調理。難道自己這麽快就步入了更年期?王衛東死活不承認這點,她把病症歸結於工作壓力大。


    鳳凰新村竣工後,林智誠偷偷給她留了一套三居室。連房鑰匙一塊送來的,還有一個大哥大。衛東惦著磚頭一樣重的大哥大,自己用這個太招搖了,便讓小誠拿走。鑰匙她留下了。原來的房子讓給了外甥,她不能老住宿舍或招待所,需要有個自己獨處的空間。


    樓蓋得不錯,還拿了個省建築質量獎。可因為占用的是農田,手續不全,土地證一直辦不下來。兩證不全,房子總好像不是自己的,鳳凰新村業主們三番五次地到區政府上訪。同僚們袖手旁觀:你王區長不是能嗎,看怎麽擦幹淨這個屁股?


    “媽的,昏官、庸官,占著茅坑不拉屎的,過得挺滋潤。你想幹點事,說風涼話的,穿小鞋的,起哄架秧子的,都來了!”王衛東憤憤不平,常委會上幾乎拍了桌子,回到辦公室還喘著粗氣。


    直到溫江進來,她眉頭才舒展些。


    溫江是個美男子,長得帶點女相,鼻子又挺又直,眼神飄浮。他個頭跟王樹生一樣高,因為常年健身,六塊腹肌凹凸有形。大概為了秀自己身材,無冬曆夏,穿得都很單薄。他讀完中學讀大學,讀完大學讀研究生,最後讀


    成博士,始終在女人的寵愛中。小時候是幼兒園阿姨、學校老師,大了是班上的女生,同校的師姐。該玩的玩了,該鬧的鬧了,最後正兒八經地談起戀愛,有了一個賢惠的媳婦和同樣帥氣的兒子。可正應了那句話:情場得意,官場失意,三十好幾了他才混上個科長,在官員多如牛毛的京城,仕途不見一點光明前景。看到唐城麵向全國招縣處級幹部,他一咬牙應聘,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原打算在唐城幹番事業,可盤根錯節的官場,很快讓他一個外來幹部碰得頭破血流。好幾宗土地案不了了之,意氣風發變成心灰意懶,他有些後悔來趟這渾水。一周回一次北京,平時最難熬的就是夜晚,除了推杯換盞大吃大喝的飯店酒樓,市裏連個像樣去處都沒有。沒有夜生活,沒有咖啡屋和輕音樂,而低廉的大眾舞廳、錄像廳,溫副局長又不屑光顧。


    正在溫江無聊、孤單、寂寞的時候,他遇到了來土地局求助的王區長。一來二去,溫江和王衛東熟絡起來,證沒辦下來,兩人已有些濃得化不開的意思了。溫江寂寞,懷才不遇,需要個知冷知熱,可以傾訴的對象。外表粗獷的女強人不是理想情人,可王衛東那股姐姐待小弟般的疼人勁兒,讓他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從衛東這方麵講,沒正經讀過大學,是仕途上無法彌補的短板。雖然對高學曆


    的人,本能的有種抵觸,可對溫江卻不反感。小時候,王天喜厚重的巴掌收拾過她的叛逆。因為這個緣故,從前王衛東不喜歡高大威猛的男人,反倒欣賞白淨文弱有才的異性,就像當初的農村知識青年張存柱。領略了溫江之後,她才明白,這才是自己需要的男人。


    溫江看看她,關切地說你有些憔悴,我給你找些阿膠補補。王衛東有些無奈:“連大夫都診斷我更年期了,老嘍,補什麽也沒用,青春已逝,韶光不在呀。”


    溫江意味深長地一笑:“你老嗎?”


    王衛東明白他所指。這是辦公室,不是自家床上,她板起麵孔來:“叫你來還是為土地證的事,那幫子業主快瘋了,你倒是抓緊啊!”


    “還有一個章,馬上辦妥。”溫江親昵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站一邊去!”王衛東不習慣打情罵俏的小動作,雖然兩人關係已超越了朋友。她拿起電話,叫林智誠過來一趟。溫江搖搖頭:“你們姐倆啊,幹什麽都這麽心急火燎的,沒一會兒安生。要不,怎麽活得比別人累呢。”


    林智誠來了,衝衛東叫了聲老姐,又朝溫江點點頭,坐到沙發上。王衛東起身倒著茶水,示意溫江也坐下。誰都知道王區長的行事做派,親戚朋友來了一定避席,親自倒茶,陪著說話。屬下或平級單位來人,她坐辦公桌後麵,公事公辦,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溫江掏


    出煙來,林智誠一擺手,說戒了。溫江有些不相信。王衛東把煙灰缸放他麵前:“你得向小誠學習,人家辦事嘎嘣其脆,說戒煙,咯噔一下子就戒了。”溫江點上煙,衝林智誠道:“鳳凰新村土地證,下周就能辦妥,你老姐非叫你過來吃顆定心丸不可。”


    林智誠倒不像衛東那樣老把這事擱心上。沒辦下證的樓盤又不是一兩家,他才沒工夫過問呢。業主算啥,說白了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過,既然溫江衝他示好,他不能不領這個情,笑笑說了聲謝謝。


    林智誠這幾年順風順水,正想往大裏幹。溫江知道王衛東跟這個弟弟走得最近,為討好林智誠,他透露了一些新情況:


    “你看好的市中心那五十畝地,不少人盯著呢。打那兒主意的,都有來頭,哪尊神土地局都得罪不起,我們幾個頭頭一商量,既然上麵要求土地市場化,幹脆掛牌拍賣一把。這是塊肥肉,價抬得再高,你也要爭爭。雖說現在房地產市場不景氣,爛尾樓不少,可大家看好以後發展,都在搶著囤地。”


    林智誠當然不會放棄。衛東提醒他資金上要有充分準備,他躊躇滿誌:“銀行都是咱鐵哥們,孫胖子,大老李,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肥。放心,錢上沒問題。”


    王衛東哦了一聲。


    她又想起哥來,讓小誠有時間勸他幹點正事:“蹬三輪累不累放一邊,也給我丟臉


    。外人知道,一定會說風涼話:連抓經濟的副區長親哥都下崗蹬三輪,你說她政績怎麽樣吧。”


    林智誠搖搖頭:“沒用,我給他找過幾個活兒,掙錢多的,輕閑的,都有。可他牛脾氣,就認準蹬三輪一條道。你忘了,過年酒桌上,為這事還差點跟我掰扯起來呢。”


    說到過年,衛東有些不舒服。一年當中,也就春節、五一、十一,她才有時間回家待上一半天,吃上一頓飯。就這不長的時間裏,她還要頻頻應對傳呼回電話。一家人圍著桌子,眼巴巴地等著她開席,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現在,一晃又幾個月沒回去了,隻在電話裏問候一下爸媽。下麵的單位送來對蝦、螃蟹什麽的,就讓司機送回家。司機捎話來,媽說不缺東西,不缺錢,就缺她這大活人。爸媽一年比一年老了,讓她有時間多回家看看。


    “我怎麽感覺像被甩出了這個家庭?”她對林智誠說,“不光話不投機,飯菜也不合口味。以前,就是清水熬茄子,也吃得噴香。現在可倒好,家裏一桌子飯菜,哪個都沒胃口。”


    “你和我一樣,讓山珍海味慣壞了。說真的,我倒真想吃碗媽做的疙瘩湯。一絲一縷的蛋花,跟麵疙瘩纏纏繞繞的——真難為媽咋能絞出那麽大小均勻的麵疙瘩來,再點綴幾片西紅柿,淋上一點點香油。嘖,那個香,甭說吃,聞到味兒就流哈喇子……”


    姐倆說著家常,溫局長在一邊無聊地擺弄著手機。林智誠無意中瞥一眼,一下子就看出是摩托羅拉的最新款,比大哥大精致小巧了很多。他一怔,這不是送衛東的那個嗎,皮套上白色英文字母他記得一清二楚。上回王衛東嫌張揚沒要大哥大,打聽到有新款手機問世,林智誠把唐城第一台搶到手。難道……他留意到溫江這會兒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看著王衛東要張嘴。衛東一蹙鼻子,阻止了溫江。林智誠肚子裏劃個魂,起身告辭。王衛東送他到電梯口,提醒土地競拍要及早準備,既要達到目標,也不可太張揚了。


    劉帥正在車裏聽歌,看見他,忙開車門叫了聲幹爹。劉愛國在公司幹了兩年,小掙了一筆後,開了一家婚慶公司。他把職高畢業,一門心思要當明星的兒子送過來,讓林智誠栽培栽培。正好瘦猴接替劉愛國管辦公室,手頭缺個機靈點的司機。林智誠看這孩子腦袋瓜好使,嘴皮利索,就送他去學本子,回來給自己開車。劉帥提出要給他當兒子。這不亂了輩分,林智誠當時覺得好笑沒答應,可孩子還是一口一個幹爹。這會兒,林智誠皺皺眉頭:“當你爸麵別這麽瞎叫。”


    車子駛出了區政府。林智誠心想,女人啊,就是一情感動物,當她真的動了感情,會覺得這個世界上什麽都可以不要。他早就瞧出衛東跟溫江有那麽點


    意思,手機無意中泄漏了兩人的秘密,佐證了他對女人的看法。衛東身為副區長、女強人,工作起來雷厲風行,很有魄力,可在感情上卻相當弱智,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把她糊弄了。林智誠歎了口氣。衛東跟柱子的婚姻當初他不看好,現在他同樣對這個健碩的博士局長有幾分不放心。溫局長儀表堂堂,公眾場合不苟言笑,從不跟女同誌貧嘴,更不要說開粗俗玩笑了。可道貌岸然的人往往最自私,為維護自己的利益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衛東早晚還得吃虧。”他嘀咕了一句。


    唐城首次土地拍賣,在土地局一樓舉行。競拍現場,除了躍躍欲試的地產界老板們,就是幾家媒體的記者。拍賣這行當剛剛恢複,大多數人還不習慣這種交易方式。況且土地不比字畫古瓷玉器,感興趣的人少,身家不足千萬的根本不敢問津。


    張存柱坐在競買席第一排,笑嗬嗬地跟熟人打著招呼。市中心的這五十畝地,他早就惦記上了,這回是小罐掐王八——十拿九穩。當了幾年城建中專校長後,他出人意料地辭職下海,做起了房地產生意。大家的嘀咕猜疑,他不予理睬,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取消福利分房後,商品房建設進入一個高潮期。搞房地產,憑自己多年積累的人脈,幾年下來弄個幾百萬上千萬不是太難的事。當官不也是為摟錢嘛,還要提心吊


    膽,哪像幹這個容易。再一層意思,他也是做給王衛東看。是,沒你提攜,我進不了城,更當不上官,你們王家人老覺得柱子虧欠著你們。現在,我倒要讓你看看,離開你王衛東,我是不是活得更滋潤?


    下午兩點,拍賣開始。拍賣師正在介紹拍賣規則,大門嘩的一聲被推開,響動大了點,滿屋人齊刷刷地回過頭去。外麵陽光射進來,晃得大家眯上了眼睛。逆光裏,頭戴棒球帽,身穿紅色阿迪達斯運動衣的林智誠,架著雙柺緩慢沉穩地走了進來。大廳一片安靜,木柺的橡膠頭在地麵敲擊發出咚咚鈍響。


    有人小聲在問,這是誰呀,夠囂張的。“你不知道?林智誠,大名鼎鼎的林瘸子!”旁邊人告訴他。張存柱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林智誠不會缺席今天場合,他也一直想有機會跟瘸子較量一下。人一旦有了錢,心中積攢的怨恨就有了釋放的動力,更何況林智誠幾次招惹過他。來得正好,新賬老賬一塊清算。張存柱攥緊拳頭,惡狠狠地盯著林智誠,看他在第三排把邊位子落了座。


    拍賣開始,投影儀屏幕上,依次打出要拍的地塊信息。拍賣師充滿磁性的聲音,不無誇張地介紹著。競買席上,這裏那裏不時舉起牌子,拍賣師一遍遍重複著攀升的價格。就算處在食物鏈最低端,魚蝦們也不會餓著肚子。這些十來畝二十畝的


    碎地,最終被幾家小公司瓜分。


    林智誠瞅著二十米外的柱子,始終沒有舉牌。他的牌號是88號,這是個吉利數字。劉帥遞過來一支大中華,他接過,習慣性地放在鼻子前聞聞,擱嘴裏一點一點地嚼著,這是他戒煙後形成的習慣。就像獅子出擊前埋伏在草叢中,蘊蓄著力量,他等待著致命的一擊。


    鳳凰新村工程完工後,又拿下了兩塊地,堅定了林智誠搞房地產的信心。他想出一句宣傳語——“蓋最結實的房,住最安全的樓”,天天花錢在電視上播。林智誠的攪局,讓柱子坐不住了。“瘸子,你這是成心要跟我對著幹啊?”他給林智誠打電話。林智誠嗬嗬笑著,像貓咪戲弄著老鼠:“是有那麽點意思。你自己掙錢多沒勁兒,我陪你玩玩好不好?”柱子道:“別蹬鼻子上臉,跟我玩,你會死得很難看。”林智誠說:“走著瞧,不見得咱倆誰死誰頭裏。”


    鬥嘴歸鬥嘴,兩人還沒有徹底撕破臉皮。現在冤家路窄,隔著一排椅子,他們互相瞪著眼,運著氣。


    拍賣會漸漸籠罩上一層緊張氣氛,那塊五十畝的地塊終於出現在屏幕上,拍賣師報出底價五百萬。張存柱第一個舉牌:五百五十萬。拍賣師話音未落,林智誠那邊報出六百萬。


    開始還有不少人跟進,等過兩千萬後,隻剩下林智誠張存柱幾個人。唐城曆史上頭一次土地拍賣,就出


    現了這讓人驚愕的一幕,拍賣師興奮的報價聲中,誰都能感覺出濃烈的火藥味。前來坐鎮的溫江有些坐不住了,和局裏幾個頭頭交流一下目光:這哪兒是拍賣,簡直他媽的豪賭啊!


    當林智誠叫出三千萬時,誌祥房地產公司老板因為緊張過度,捂著胸口出溜到座位底下。旁邊的人忙喂速效救心丸,打120叫急救。剛才還沉浸在現場氛圍中的晚報記者,這會兒回過神來,忙傳呼報社,叫快派攝影記者過來,有大新聞!救護車鳴笛來到,大廳裏一陣忙亂。停頓了十分鍾後,拍賣繼續進行,屏幕上那塊地已叫到三千五百萬,張存柱舉牌的胳膊有些發抖。


    林智誠把嚼了一半的大中華扔到地上,又一次執著地舉起號牌。拍賣師夾著筆的右手高高揚起,衝著林智誠的方向,興奮地喊道:“88號,四千萬元!”


    媽呀,八十萬一畝,這麽高的價格拿地,蓋樓的成本是多少?不要說唐城,就是在一線城市也少有過。全場鴉雀無聲,大家屏住呼吸,似乎已聽到拍賣槌那一聲脆響。林智誠舉著號牌沒抬頭,他知道自己成為全場的焦點。此時,他已不計成本,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拿下這塊地,打敗柱子!


    “四千萬元一次,四千萬元兩次,四千萬元三次……成交!”


    棗紅色拍賣槌重重落下,閃光燈一片耀眼。在拍賣師的要求下,林智誠站起來


    ,抿著嘴,雙手拿著號牌,上身轉了半圈展示了一下。他挑釁地看了一眼張存柱,柱子把號牌丟在座位上,起身走了。


    這塊夢寐以求的土地,林智誠並沒有拿到手。拍賣剛結束,還沒辦交割手續,就接到市政府通知,土地手續不全,取消拍賣。金錢幹不過權力,張存柱憑借上頭有人撐腰,最終把這塊地據為己有。砌好了一圈圍擋,他並沒有挖槽開工,而是囤起來等待日後升值。


    黃昏,林智誠招呼劉帥開車出去一趟。臨出門,他從保險櫃裏取出個物件揣在腰裏。天空灰蒙蒙的,濃重的水汽裹著塵灰壓向地麵,讓人透不過氣來。汽車鳴著喇叭,飛快地穿過街區,在一處古堡樣的ktv前戛然停下。林智誠下車,抬頭看看閃爍的霓虹燈,架柺上前,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喧囂的聲浪撲麵而來,迎麵大屏幕上,變幻著五顏六色的圖案。


    一個俊俏的男服務生,領他走到一處包房。包房裏光線幽暗,張存柱正聲嘶力竭地吼著“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燈一打開,一屋人詫異地朝門口看過來,正看到林智誠手裏左輪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幾個小姐嗷的一嗓子,扔下手裏的沙錘。服務生沒料到這一幕,呆站在門口。溫江想不到會在這撞見林智誠,忙推開懷裏的小姐。還是向陽路派出所所長老王反應機敏,回手去腰裏掏槍。不過槍還沒撥出


    來,就被木柺抵住了喉嚨,林智誠勁大了點,他差點背過氣去。


    “王所,你最好別動,咱井水不犯河水。”林智誠上前把老王的槍下了,示意服務生關門。


    “你私藏槍支……違法。”伴奏音樂中,老王還在幹嚷嚷。平時狐假虎威慣了,到這會兒還肉爛嘴不爛。林智誠沒理他:“今天冤有頭,債有主。我跟柱子兩個的事,跟大夥沒關係,最好別摻和進來。”


    他一隻手把捏著話筒的柱子拽過來。胳膊粗壯有力,張存柱淘空的身子讓他拽得一栽歪。姐夫,林智誠叫著,還親熱地摟了他一下。柱子在他懷裏掙紮著:“我沒你這弟弟。”


    林智誠鬆開他:“你跟衛東離了,可怎麽著也是我前任姐夫。親戚裏道的,我呢要求不高,把那塊地給我,錢按拍賣價付給你,一分不少。”


    “林瘸子,不要以為搞了幾個樓盤,你就能上天了。明告訴你,這塊地,我吃進去就不會吐出來!”


    “我要是非要呢?”


    “別以為拿這破玩意對著我,我就會給你,做夢!”張存柱又想起十來年前,林智誠過年給他送豬頭插刀子那碼事。媽的,舞刀弄槍的,這瘸子嚐到了甜頭怎麽著。


    “我認為你會給。”林智誠笑得很瘮人。


    “你有種就開槍。”


    “這可是你說的。要在外頭我還真不敢,可這ktv隔音這麽好,我倒真想試試。”


    “打死我你也好不了。”


    “打死你


    ?不會。我槍法不好,打腦袋沒準會打你腿上。不過正好陪我,我沒右腿,你沒左腿,咱倆做伴好不?”


    槍管抵到大腿上,柱子汗嘩地下來了,可嘴裏依然嚷著:“王衛東跟你沒完!”


    “你還知道有個王衛東啊?”林智誠把槍口抬起,“嗬嗬,到底認這門親戚了。柱子,我要真開槍的話,算我逼你,對你不太公平。這樣吧,當著大家的麵,咱倆玩個小遊戲,一賭論輸贏。”


    屋裏還有地稅局、規劃局、土地局幾個處室的頭頭,平時大家都熟。溫江見這情形忙打和:“都是兄弟,低頭不見抬頭見。小誠,有話好好說,別傷著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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