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對付鬼類,城隍屬於陰司體係,也許也有這些用處。”


    兩人原路返回,順便將石殼螂,一人捉了一頭,帶回去。


    按照五行生克,石殼螂屬土,隻能用強行用火煉,或者用木行的力量,解裂開來。


    宋無忌的灶火雖然還行,但偏向燒飯,偏向克鬼,還沒到冶煉金屬的層次。


    但作為“蟲”,這玩意又畏火,燒不死還是能燙死的,外麵的石殼一點變化沒有,裏麵的肉卻已經熟得差不多了,死了再解肉後,才發現臉盆那麽大一隻石殼螂,可食用的部分,不足一小碗。


    正當宋無忌想著,如果是蟹肉味的,就做成蟹肉丸,如果是蝦肉味的就做成鮮蝦餃子,灶書上沒有出現食譜,也可以直接創造點化。


    卻聽到呂瀚提醒:“小心,有東西在跟著我們。”


    宋無忌當即將石殼螂材料收入香積櫥中,左右環顧,在荒草叢中,見到了之前追逐二人的稻草人。


    [血傀稻草人]


    這稻草人一蹦一跳,身上斑駁血跡,隱約見著幾根鳥毛,再次追逐著兩人:“你看我像人麽?你看我到底像不像人!”


    這稻草人越追越緊,很快反而超到宋無忌前麵去了,攔住了去路:“後生!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宋無忌閉口不言,呂瀚也如此,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這個怪物的棘手難纏之感。


    稻草人與人相似之處,大約是按照人的形狀製作,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用來趕走鳥雀,保護穀子。


    稻草人與神的相似之處,大約是木骨草筋……但泥做肉,漆做皮,更沒有經文五穀裝藏。


    但不知道哪個熊孩子,給稻草人臉上貼了一張殘破的門神畫,猶如畫龍之點睛,讓這稻草人變得如此邪性。


    相比黃皮子討封,那玩意好歹是個血肉之軀,知道根底,這稻草人究竟是個什麽存在,宋無忌根本沒得底細。


    稻草人見宋無忌二人不回答,繼續逼問:“你看我穿衣裳,戴帽子,是不是人?”


    稻草人聲音如風穿枯竹,比呂瀚的笛聲還難聽。


    宋無忌不回,隻手中多出一枚銅錢鏢,鏢上包著符紙,射出去就能激發引火術。


    “你看我木作骨、草做筋,畫作麵,像不像神?”


    越是逼問,就越有一種直接作用於“心靈”的力量,逼迫人開口說話。


    無論承認他是人還是神,又或者不承認,都會有可怕的後果。


    相比鬼怪的力量,這個血傀稻草人的力量更類似於“規則怪談”,這是屬於“邪神”的力量。


    就當宋無忌打算先呼名,再激發引火術時,呂瀚挺身而出,口中浩然正氣出口成章:“你覺得你應該是人還是神?”


    “孟子言:人有四心,惻隱心,羞恥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你有此四心便是人,反之不是。”


    那血傀稻草人陷入了迷茫:“四心?四心是什麽?天地予我靈,卻未予我心,我沒有心……”


    “看來,我不是人。”


    接著他麵容凶惡起來:“那你有心麽?把你的心給我!”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心,我的心在我這裏是有用心,在你這裏就是無用之心,你不是我,也變不成我!”


    “聽不懂!既然不是人,也沒有心,那你看我是神麽?”他更咄咄逼人起來,畫上的五官邪惡無比。


    呂瀚道:“神明者,順天命,應人願,荀子曰: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你若積善、則是神明,若不積善則反之。”


    血傀稻草人那邪惡的五官頓時迷茫起來:“那我既不是人又不是神,我是什麽?”


    “你是童蒙。”呂瀚道:“易經雲: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誌應也。”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你隻在這裏思考,卻不學習,怎麽能明白自己是人還是神呢?”


    稻草人那張門神畫的五官,糾結成一團,善惡流轉,本能讓他想要殺死宋無忌和呂瀚,用兩人的心髒,皮囊,來讓自己變得更像是人或者邪神、但懂得思考的靈識讓他更想要認清自己的本質。


    “我不是神,也不是人,我是童蒙?”


    這個定義,讓呂瀚身上的浩然正氣脫體而出,洗刷著稻草人,隨即這個稻草人便像是被南宮問雅抹了頭一樣,從原來的陰森恐怖,變成一個小小書童稻草人。


    呂瀚道:“你可以拜我為師,從而決定未來是當一個人,還是神!”


    宋無忌看都看呆了:這就是讀書人的神通——嘴炮麽?


    這讓宋無忌想到武林外傳中呂秀才忽悠姬無命那一段,好吧,兩個人都姓呂,但呂瀚是舉人,功名就比呂秀才高一級。


    “現在,給我磕三個頭,拜我為師,你要知道,像你這種連字都不認得的,我本是不收的,我的弟子,最少得考過童生才行,但今日見你急求教化,才破格收徒,你自當珍惜。”


    稻草人已經被忽悠瘸了,當即跪下,給呂瀚磕了三個響頭。


    趁著磕頭之即,呂瀚對著宋無忌道:“快給我點恢複精神的吃的,這家夥把我體內浩然之氣都吸幹了,還好我做題做得多,知道如何破題,解題,沒有調掉入他是神還是人的陷阱之中,剛剛那幾個瞬間,比我當年鄉試還要緊張。”


    宋無忌當即將築基蛋剝殼,給他吃了兩個,又把乙木月露喂了兩滴,叫呂瀚緩緩恢複三寶之神,神意恢複,浩然文氣自然也緩緩恢複。


    這時稻草人也磕頭完畢了,呂瀚扶著宋無忌的手,勉強沒有腿軟倒下,故作鎮定:“你既然已經拜我為師,可有名姓?”


    “天地賜我靈,並沒有賜我心,也沒有賜我名,不對,剛剛老師說過我是童蒙,所以我叫童蒙。”


    宋無忌心道:不對,你有名字,是[血傀稻草人]。


    呂瀚道:“不對童蒙是代表你混沌,是非人非神下的暫代,不是你的名字,況且你不該稱我,在老師麵前,你應該稱弟子,這次就不罰你了,下次再犯,就抄弟子規十遍。”


    “名字乃是父母所賜,天地自然做不到賜名,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前你懵懵懂懂也就是罷了,今日起你已拜我為師,便不能沒有一個名字。”


    “你是草筋木骨,又有求學之心,正所謂莘莘學子,去掉草字頭,代表你有蛻變之意,便給你姓辛如何?名無涯,即學海無涯之意,莊子雲: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稻草人學得很快,聽到自己有名字後,頓時欣喜若狂起來:“我有名字啦!我有名字啦!”


    這時,他的身子進一步的變化,宋無忌還看見,他頭上的名字,也發生了變化,從之前的紅色[血傀稻草人]變成了白色的[童蒙學子辛無涯]。


    這種變化不是憑空產生的,抽取的還是呂瀚身上的某些東西,讓呂瀚看起來更加虛弱了。


    宋無忌連忙再給他喂了一個純陽饅頭,增加陽氣。


    而改變後的童蒙學子辛無涯,臉上的門神畫包裹全身,成了一張極為真實的紙皮,不再裸露稻草在外,下半身也從一根木棍,變成了一雙腿腳,隻是他走起路來,還是一蹦一跳的,變沒變化,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過了好一會兒,呂瀚恢複過來了:“剛剛損耗的,是我的氣運,不過我也已經成了他的老師,符合我“教諭”官職權柄,主教化一方之職責。”


    “他這廝竟然是九品邪神,我將其引入正道,已經完成了和陳修祭顱獻武一般的儀式,正式完成九品的修行,接下來就是要準備八品事宜,雖沒有後續之路,但我卻有所猜測,或許可以走儒家至聖先師之路,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


    宋無忌點點頭:“那他可聽教諭的話?能否入城?會不會突然暴起,傷害百姓?”


    “不會,除非讓他送死。”呂瀚道:“但肯定不能讓他入城的,我待會就教他一課,讓他巡邏去。”


    宋無忌豎起大拇指,暗暗道:果然能考上舉人就沒有庸人,根本沒有死讀書一說,真要死讀書的,秀才都考不上。


    三人一路回太昌縣,呂瀚則一路指揮辛無涯將路上遇到的小妖清理,美名其曰,展露實力,好因材施教。


    因此辛無涯幹得很賣力,這辛無涯雖是稻草人,但是三項全能。呂瀚已經詢問得他有三種能力。


    一種是生出枯草藤蔓觸手,進行鞭笞,控製,這些觸手有吸水的能力,能將對手的體液吸幹,變成幹屍,名叫“百草縛心索”。


    一種是詛咒,名叫“形代術”,能夠捕捉敵人氣機,鎖於自身,敵人攻擊他,就等於攻擊自己,所受傷害二者均攤。


    最後一種叫“拷心咒”,正是他剛剛一直發問的:“你看我像是人還是神?”


    不過現在,他估計問不了這個問題了,畢竟呂瀚已經給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辛無涯得想一個新的觸及靈魂的問題了,否則這拷心咒威力大大減少。


    宋無忌便對著辛無涯套近乎:“你叫辛無涯,我叫宋無忌,我們都是無字輩的。”


    但辛無涯根本不理會宋無忌,隻聽呂瀚一個人的話,況且他是草木之身,厭惡火焰,宋無忌身懷灶格火德,讓他比較討厭。


    等著回城,呂瀚便囑咐辛無涯道:“無涯,為師進城辦點事,你不可傷害他人,入城之前,為師給你留一個問題,你好生思考,下次見麵時提問,回答得不對,便有懲罰,需為師辦一件事,若回答得對,為師則有獎勵,可以教你更多道理。”


    “現在的問題就是,在其政謀其位,你的職責又是什麽?你以後想要做什麽?”


    宋無忌翻譯了一下:少年,你的夢想是什麽?


    稻草人的腦子也是稻草,尚且靈智不敏,頓時就跟宕機了一般,停駐在原地,一動不動。


    呂瀚與宋無忌這才入城,和縣令田承弼匯報見聞。


    這也是宋無忌第一次正式匯報工作。


    隻是呂瀚先入縣衙內府,由他先和田承弼談完,再讓宋無忌進入。


    宋無忌在外麵等著,貓捕頭這時找到了這裏,繞著腿蹭,宋無忌便將石殼螂的肉,簡單用火焰燒烤了一下,喂給貓捕頭嚐嚐,看看有沒有毒。


    石殼螂的肉脆脆的,十分有嚼勁,貓捕頭吃得很是費勁,但應該味道不錯,尾巴都在不停晃蕩。


    摸了摸貓頭,順了順毛後,呂瀚才出來:“隨我見一見田縣吧。”


    宋無忌跟著進去,便見田承弼穿著官服,比之前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皺紋多了,臉也黑了。


    “此前陳縣尉便說你是城中第二個成就九品的,武力不俗,剛剛呂瀚也為你美言,說沒有你,他難以完成浩然儒生教化之職,如今一看,果然英雄出少年。”


    田承弼先是誇了宋無忌一頓,隨即直接道:“這些好話,都是虛的,本縣也不多說,你自英雄出少年,或有奇遇,我一概不管,畢竟你之身世,與妖魔有不共戴天之仇,所行之事,又都光明磊落,毫無陰私,呂教諭望你之氣,說是純白,非表裏不一之人。”


    “因此,本縣決定讓你加入到太昌縣的重大決策中來。”


    宋無忌震驚:“這麽快?”


    “現在終究是妖魔亂世,不是從前了,力量為尊,本縣自是知曉,況且如今危難在前,選賢舉能,再正常不過。”


    “如今跟你說說,城中危機有三,一在城外妖魔,二在城隍,三在民心。”


    “城外妖魔是外魔,但若內裏眾人一心,倒也不懼。”


    “怕的就是內裏不能一心,城隍絕非善類,隱隱有吞奪滿城氣運之心,隻是他力量尚未複蘇,故而與我相謀,對抗妖魔。”


    “而百姓民心,他們不明真相,或者真相就在麵前,也看不明白,比如現在就有大量百姓,不信任官府,反而信奉城隍,不去協助修繕城牆,反而整日拜神祈願。”


    “我們與城隍,乃是鬥而不破,又相互合作,但越是合作,便越會為其所侵。”


    “比如城隍二十四司,如今已經恢複大半,招收了大量行走,多達將近兩百人,而這些行走,修煉的卻是我們的五鼠搬運功,吃的也是人糧俸祿,這些由我們管著。”


    “但擊殺妖魔所得,卻大多數上交城隍廟,比如醫藥司,李老大夫他們也有心多為我們出力,卻因符詔限製,必須上交五成,剩下的五成,他們還要自留,或有親朋好友,或有家人後輩,能到官府手中並分配的,其實不足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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