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薑杏,坦坦蕩蕩活到十九歲,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因為揣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像做賊一樣心虛。


    一想到昨晚兩人做過的事兒,她就不由得臉熱心跳,連麵對人的勇氣都沒了。


    賀咫凝眸望著她,似乎發現了她的擔憂和窘迫。


    “你在害怕嗎?”


    “沒,沒有啊”,嘴上否認,可她緊繃的聲線,不經意間的結巴,已經暴露了自己真實的內心。


    賀咫低頭,伏在她的發間,笑了起來。


    不對,二叔家的三個堂弟都說,賀咫不苟言笑,最嚴肅了。


    可他明明笑得很開懷呀,一雙鳳眸彎成了兩彎月牙。


    薑杏不由恍惚起來。


    短暫的晃神之後,薑杏有些惱,冷著臉質問:“我很好笑嗎?”


    賀咫搖了搖頭,漸漸收斂了笑意。


    他噌一下坐起來,出其不意,向她展示出自己寬闊結實的後背。


    薑杏嚇得忙捂眼,小聲嗔怪,“你幹什麽,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賀咫回頭,滿眼戲謔:“說什麽?你是我媳婦,以後日日都要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咱們要坦誠相見,你遲早要習慣。”


    薑杏:“那你也不能……”


    賀咫:“別人家的夫妻都是這樣的,日間一個樣,晚間一個樣,無一例外,家家如此。我們不特殊,不例外,你還有什麽可害怕的?”


    是啊,每一對夫妻都如此,自己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有什麽害怕的呢。


    薑杏心裏緊繃的那根弦一瞬間鬆了下去。


    等她壯起膽子,再看賀咫時,他已經手腳麻利地穿好了衣裳,好整以暇從炕上跳下去,站在地上等她。


    說好的坦誠相見,自己沒顧上看他,他卻等著看自己。


    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糟糕,好像被他騙了。


    薑杏氣得咬牙。


    這男人,真狡猾。


    薑杏心裏暗罵,小臉忍不住又冷了下來,“你轉過去,不許看。”


    賀咫:“沒事,我不害羞。”


    薑杏氣得一窒,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說不過他這個厚臉皮,拽著被角,作勢又要把自己藏起來。


    頭頂傳來一陣悶悶的笑聲,他說:“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去燒水洗臉,你慢慢起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拉開門栓,開門走了出去。


    屋裏突然安靜下來,隻餘薑杏的呼吸聲。


    她探出頭來四下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裏,果真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姑娘鬆了口氣,匆忙坐起來,把散落四處的衣裳攏到一起,飛快地穿上。


    穿好衣裳,順手疊起被褥,目光落在那個銀白色的綢質單子上。


    層疊的褶皺,彰顯了過於激烈的戰況。


    一抹殷紅,在層疊褶皺之間,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分外奪目。


    她正愣神,冷不丁有人撩簾走了進來。


    賀咫抬眼,就見自己的小妻子匆忙把一個東西藏在身後。


    他心下了然,胸口怦怦猛跳了幾下,假裝沒發現,轉身往外走。


    “你等等。”薑杏的聲音,因羞怯而微微發抖。


    “什麽事兒?”賀咫假裝不知情,轉身看了過來。


    薑杏難堪地別過頭去,固執地伸出胳膊,兩指捏著單子一角。


    她什麽也沒說。


    賀咫便沒問,接過來,把單子放在炕上抻平,板板正正疊了起來。


    薑杏一臉詫異,壓著嗓子說:“你看過之後,該還給我。”


    “你既給我了,那便是我的了。怎麽處置,我說了算。”


    他笑笑,把疊好的單子,放進了炕邊的箱籠裏。


    賀咫不迂腐,他打過八年仗,生死邊緣走過太多遭,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她的人已經得到,她的心可以徐徐圖之。


    至於其他的,有固然好,沒有的話也不代表一定是她的錯。


    現在她既已經證明,那便是最珍貴的東西。


    隻有好好珍藏起來,才不辜負她這份坦誠。


    薑杏有些難為情,嘟囔著:“單子髒了,要洗洗的。”


    她上來去搶,被賀咫攔下。


    “以後再說。我燒好了熱水,你先過來洗臉吧。”


    他目光堅定,薑杏不好堅持,遲疑著從炕沿上蹦下來,雙腳落地那一刻,她暗道不妙。


    昨夜比打獵采藥都要辛苦,以前從未腿軟的她,第一次生出無力感,差點跪在地上。


    幸虧賀咫眼疾手快胳膊長,彎腰把她撈住,方才避免了一場事故的發生。


    她囧得小臉通紅,手忙腳亂推開他,試圖證明自己隻是一時失誤。


    她說:“你家的炕比梨花寨的木床要高,我有些不習慣。”


    賀咫麵無表情糾正,“咱們家的。”


    薑杏哦了聲。


    賀咫:“新婚期間不宜動土,你忍幾天,回頭我再想辦法。”


    薑杏忙搖頭,“不用刨炕,回頭我習慣一下,應該就行了。”


    賀咫:“那好吧,辛苦你了。”


    薑杏苦著臉陪他演戲,“不辛苦,不辛苦。”


    賀咫扶著她往外走。


    薑杏被他半抱著走了好幾步,直到感受到他胸口隱忍的震動,才發覺這個壞人一直在憋笑。


    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他,小鹿一般跨過門檻,逃也似的去了南屋。


    洗漱幹淨,薑杏坐在桌旁擦粉。


    她以前采藥打獵,都是素麵朝天,現在是新嫁娘,姚婷玉叮囑她,務必每天收拾打扮一下。


    “女人打扮得越精致,男人越有麵子。男人有麵子,才會對老婆越好。”


    姚婷玉的叮囑,薑杏不敢苟同,卻又不得不聽。


    她和賀咫,明明做了最親密的事兒,卻還隻是最親近的陌生人。


    薑杏坐在鏡子前,頂著一張驚豔絕絕的臉,一絲不苟,做著錦上添花、精雕細琢的活兒。


    擦了粉,抹了胭脂,勻了口脂,薑杏打量鏡中的自己,才發現忘了畫眉。


    賀咫倒了洗臉水,收拾妥當,撩簾進來的時候,就見他的新媳婦正手握眉筆,對著鏡子細細地描畫。


    大概不常做,她有些生疏。


    “用我幫忙嗎?”賀咫一本正經地問。


    薑杏手一抖,畫歪了。


    見他站在身後,瞧著鏡中的自己,少不了臉又紅了。


    “你別老盯著我。”薑杏求饒。


    賀咫後退幾步,坐到炕沿,很有耐心地說:“你慢慢畫,不著急。”


    好在她天然兩道濃黑細長的眉毛,稍加修飾便可以了。


    薑杏收拾好梳妝台,起身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套全新的紅色收腰交領裙換上。


    她小聲詢問賀咫是否合適。


    賀咫假裝擰眉,繞著她轉了一圈,貼到她耳朵邊,小聲說:“給外人看,自然是合適的。可我還是覺得你昨晚……”


    薑杏反應快,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麵紅耳赤警告:“你正經些。”


    賀咫看著自己的小妻子,心裏別提多滿意了。


    想起昨晚,他忍不住心頭雀躍,想要一親芳澤。


    可小妻子貌似有些怕他,不停地往後躲。


    賀咫深呼吸兩下,把邪念趕出腦海,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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