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是我們本地人的價錢,外地人吃飯都要翻倍。”老板還沒有開口,攤位前一位年近三十、上身穿著短衫、下身穿著紗籠的男食客搶先幫腔道。


    尋找工作時,肖浩已經看出本地土族對外來人充滿著敵意,但不知道原因何在,他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快,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大哥,為什麽外地人要貴一倍,總得有個說法吧。”


    “說法?”男食客冷笑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在手裏把玩著:"這就是說法。你們這些外地人,低價買走這裏的東西,拿到國外就能翻幾十倍,賺了這麽多黑心錢,憑什麽還要給你們便宜?"


    另外幾個食客紛紛停下筷子,投來不善的目光。


    老板也放下手中的漏勺,雙手抱胸站在一旁,顯然不打算插手。


    幾個武裝兵蛋子,對街道上的強取豪奪、坑蒙拐騙視若無睹,聽到肖浩帶著港腔的普通話,立刻警覺起來。


    他們握緊了斜挎在身上的ak步槍,快步走來,槍管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為首的兵蛋子槍口對準肖浩,用平翹舌不分的普通話喝道:“你是幹什麽的?”他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眼神警惕地打量著肖浩。


    男食客見狀,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用當地方言快速解釋著什麽。


    肖浩感覺到後背滲出一層冷汗,知道此刻不能硬來,否則小命都可能交代在這裏。


    他趕緊從手中的錢裏,再抽出兩千放在桌上,輕聲對兵蛋子解釋:“不好意思,我覺得飯錢貴了,所以抱怨了幾句。”


    兵蛋子冷聲道:“分明是尋釁滋事,還敢狡辯,給我去營地一趟。”


    米粉攤的老板看到兵蛋子要帶走肖浩,趕緊上前對兵蛋子道:“軍爺,這小夥的女人是本地人,在我這裏吃了幾次飯,今天是他單獨前來,願意按規矩給錢,你就放過他吧。”


    兵蛋子眯起眼睛,目光在肖浩身上來回掃視。注意到肖浩的衣著雖然款式不錯,但袖口已經有些磨損,半新舊的破洞牛仔褲也沾滿了灰塵。手裏攥著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加起來連一頓像樣的飯錢都不夠。


    “哼,窮鬼一個。”兵蛋子不屑地啐了一口,順勢奪走肖浩手裏僅剩的錢,才把槍口放下,繼續說道:"看在老板的麵子上,今天就饒了你。不過記住了,在黃角埡,就得守黃角埡的規矩!"


    說完,他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幾個武裝分子這才收起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米粉攤。


    肖浩長舒一口氣,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發現對方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自己——那眼神裏既有同情,又帶著幾分欲言又止的猶豫。


    害怕再生意外,肖浩匆匆將桌上的四千邊幣塞進老板手裏,低聲說了句"謝謝",便快步離開了米粉攤。


    走出幾步,他回頭望了一眼,看到老板正望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氣,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又低下頭繼續忙碌起來。


    肖浩拐進最近的煙柳巷,靠在斑駁的牆麵上,深呼吸了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夜色籠罩下的小巷褪去了白日的沉寂,如同一頭蘇醒的野獸,張開它光怪陸離的爪牙。


    各式招牌的霓虹燈在有些潮濕的泥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煙柳巷染成一片迷離的色彩。


    肖浩想到忙了一天,工作沒有找到還落個身無分文,萱萱已傾其所囊,不能再麻煩她。


    他冷靜下來,無視各種嘈雜的聲響,貼著牆根左顧右盼地走著,希望能從煙柳巷兩邊的店鋪裏找到謀生的機會。


    那些白天癱倒在地的"癮君子",此刻已經佝僂著身子站起來,像幽靈般遊蕩在巷子裏,目光渙散卻執著地搜尋著什麽。他們的手指不停顫抖,在牆麵上、垃圾桶裏摸索,仿佛在尋找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幾個衣衫還算體麵、可是兜裏已空空如也的賭徒,蹲在路邊用沙啞的嗓音低聲交談。


    他們精神萎靡,不時打量著過往的行人,奢望著天上掉餡餅,能給自己掉幾張翻本的鈔票。


    其中一個賭徒正用手帕擦拭著不知從哪裏得到的一副撲克牌,理出一手同花順,喃喃自語道:“隻要有了錢,我一定會有這手牌的運氣。”


    除了貪欲,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劣質香煙的刺鼻煙霧與腐爛食物的酸臭交織在一起,混合著掛紅燈籠的店裏飄來的廉價香水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這氣息無聲地訴說著巷子裏每個人的沉淪與掙紮,像一層厚重的陰霾,讓人窒息。


    肖浩下意識地捂了捂鼻孔,向巷子深處走去。快到煙柳巷的盡頭,一家中醫館出現在眼前。


    中醫館外的牆上掛著一張掉漆的黑板,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病症,字跡歪斜潦草,仿佛一個醉漢隨手塗鴉。從"跌打損傷"到"陽痿不舉、不孕不育",幾乎囊括了人體從上到下的所有毛病。


    看這架勢,若不是黑板麵積有限,怕是要把《本草綱目》裏的所有病症都羅列上去才肯罷休。


    最後一行"包治包好"四個字寫得格外大,後麵還畫了個誇張的箭頭,直指店內。那箭頭粗獷得像個驚歎號,仿佛在向路人宣告:這裏就是解決一切疑難雜症的聖地。


    箭頭所指的店裏,一個不到三十歲、姿色不俗的女人,正翹著二郎腿慵懶地望著路過的行人。


    當她注意到肖浩聚精會神地看黑板上的廣告,瞬間來了精神,趕緊起身走出店門,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這位帥哥,是來看病的吧?我男人可是有祖傳的手藝,專治各種疑難雜症。”


    她刻意將聲音放得又軟又糯,說到這裏,她還湊近一步,露出千嬌百媚的笑容,然後用‘一指禪’在空中劃出一道曖昧的弧線,最後指到肖浩腹下的位置,眼神裏帶著幾分輕浮道:“包括這裏不舉,也能讓你''重振雄風''。保證讓你...欲罷不能。"


    她故意將最後四個字咬得又輕又慢,尾音拖得悠長。


    女人身著一件緊身的旗袍,開叉高得幾乎到了大腿根,走路時裙擺搖曳,露出若隱若現的‘春色’,說話時,帶著幾分撩人的意味,還故意抖動著身前那對半球。


    肖浩下意識後退半步,擺了擺手,結結巴巴解釋:“我...我不是看病,而是來找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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