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


    陸少遊跟阮清歡談天說地的時候,她曾說過,她小時候在鄉下,可喜歡用柴火烤栗子吃了。


    柴火烤出來的栗子,特別香甜好吃。


    陸少遊回去的路上,看到路上有賣糖炒栗子的,忍不住買了一包,給她送回來。


    沒想到他騎著自行車,剛來到這邊,就看到她的身體,被一輛小汽車惡意撞飛。


    那一瞬間,萬箭穿心,都不足以形容他心痛之萬一。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快速跳下自行車,跌跌撞撞就往她的方向撲去。


    周翰沒想到陸少遊會忽然出現。


    而陸少遊這一聲大喊,驚動了不少居民,他們紛紛打開窗戶,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到阮清歡倒在血泊中,不少人都開始大喊,“出車禍了!”


    “快給公安打電話!”


    “快打急救電話,讓醫生過來救人!”


    …………


    陸少遊已經緊緊地握住了阮清歡那染血的手。


    周翰若是撞上去,肯定連帶著也得把陸少遊撞死、撞殘,他不太敢。


    再加上不少人已經下了樓,往公路這邊趕,他怕被人認出來,甚至被扭送到警察局,他不敢繼續戀戰,火速調轉車頭逃離。


    “歡歡……”


    見阮清歡漂亮的粉色裙子上沾滿了血,她的唇角也在往外滲血,陸少遊簡直要心疼死了。


    他想好好抱抱她,可她怕他用力抱緊她,會讓她的身體受到二次傷害,他都不敢好好抱抱她。


    他隻能用力攥緊她的手,仿佛無家可歸的小狗一般,啞聲請求,“歡歡你撐住,有人打急救電話了,救護車很快就會過來,你不能有事。”


    原本,阮清歡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聽到陸少遊的聲音,她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隻是,她那雙鮮活的、生動的圓眼中,再沒有了光彩,隻剩下了毫無焦距的空洞。


    她抬手,似乎是想碰一下陸少遊的臉。


    可惜,她使不出半分力氣,都無法觸碰到他的臉。


    “歡歡,我在這裏。”


    陸少遊讀懂了她的意圖,連忙抓緊她的手,放在他臉上。


    她手上沾了很多血,可他沒有分毫的嫌惡,隻是用力、更用力地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綿軟的掌心。


    “撐住!別離開我,你不能有事……”


    “陸少遊,別哭……”


    阮清歡注意到,他淌下了眼淚。


    她想擦去他眼角的淚光,但她也注意到,她手上有很多血,她終究是沒試圖用顫動的指尖,擦去他的眼淚。


    “我……我看到撞我的人了,是……是周翰。”


    阮清歡之前跟周翰有過一次交集。


    那次下班,她被周翰和幾個二流子,堵在了一條胡同中。


    周翰惡狠狠地警告她,說以後她若再敢讓嫂子不開心,他讓人玩死她!


    她大喊警察來了,趁他們沒注意,飛快跑向人多的地方,才躲過一劫。


    而他口中的嫂子,是顧夢晚。


    她當時,也不知道他叫周翰。


    她事後打聽了一圈,才終於知道了這個混世魔王的名字。


    她怕陸少遊報警後,警察會無法找到周翰,畢竟,首都叫周翰的人並不少,她又顫聲說道,“他是秦城的好朋友,他住在幸福巷子……”


    “陸少遊,我不會有事的,你真的別哭了。”


    阮清歡身上真的好疼好疼,可她發現,看著陽光明朗的陸少遊,變成了害怕被拋棄的小狗、在她麵前掉眼淚,她心裏更疼。


    因為心裏太疼,肉體上的疼痛,後來竟是又變得沒那麽清晰了。


    她的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


    在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瞬,她用盡所有的力氣,艱難說道,“就算我真有什麽事,你也……也別難過。”


    “陸少遊,你笑起來好看,我喜歡看你笑……”


    “要笑著……好……好好的……”


    說完這話,她手猛然垂落,她那沉重的眼皮,也緊緊闔上!


    “歡歡!”


    陸少遊其實也不喜歡哭。


    他從小到大,又皮又樂觀,挨一頓揍,頂多也就是假哭幾聲,不可能掉眼淚的。


    可這一瞬,看著他喜歡的小姑娘傷得這麽重,她還可能永遠離開他,他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總是積極樂觀的他,聲音中難得染滿了驚慌與無措,“歡歡,你醒醒……醒醒……”


    “求求你,醒醒……”


    沒有人回應他。


    夜色漸沉,隻有風吹過,帶著死亡的氣息。


    就連飄過來的桂花香,也染上了血腥氣。


    這邊距離首都醫院很近,不多時,救護車就趕了過來。


    陸少遊自然跟著阮清歡一起上了救護車。


    她被抬上救護車的那一瞬,他依舊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上車後,他怕自己繼續握著她的手,會影響醫生救治她,他才紅著眼圈放開了她的手。


    醫生一個勁兒地歎氣。


    路上,他不敢開口,怕打擾醫生對她施救。


    可聽著醫生們重重的歎氣聲,他心中那股子不好的預感,依舊越來越濃烈。


    隻是,他無法接受這個世間會再無阮清歡、無法接受餘生再無法牽著她的手,他還是一遍遍在心中祈禱,哪怕讓他頃刻死去,他也希望,他的小姑娘,能平安無憂……


    去到醫院後,阮清歡直接被推進了搶救室。


    陸少遊想一直在搶救室外麵守著阮清歡。


    但他怕周翰會連夜跑了,他還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去公共電話亭給公安局打了電話。


    跟公安說了周翰家的大概住址後,他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他得讓大哥趕快去警察局,配合公安一起堵住周翰。


    周翰讓阮清歡受了那麽多苦,他絕不能放過他!


    他身上沒帶多少錢,他還得讓二哥、媽或者棠棠,從他房間櫃子裏麵拿幾捆大團結送到醫院。


    陸今晏說還有東西要給宋棠。


    兩人回到軍大院那邊後,宋棠先跟著他去了陸家客廳一趟。


    幾乎是他倆剛進客廳,沙發旁邊的座機鈴聲,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陸今晏筆直的長腿邁出,快速抓過聽筒。


    幾乎是他剛抓起聽筒,他和宋棠,就聽到了陸少遊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媽……”


    “小遊,怎麽回事?”


    聽出是陸今晏的聲音,陸少遊連忙改口,“大哥,歡歡……歡歡出車禍了,周翰那孫子,故意開車撞她。”


    “你快去公安局,幫著公安一起堵住那孫子。”


    “他故意撞了歡歡一次後,竟然還往後倒車,想從她身上碾過……他是想讓歡歡死透!我絕不能讓他跑了!”


    “我……我身上沒帶多少錢,我房間的櫃子裏有錢,你讓棠棠或者二哥、媽給我送些錢過來。”


    “大哥,醫生說歡歡情況特別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小遊,你別擔心,我這就讓宋宋過去。”


    陸今晏今晚給宋棠買了六條項鏈、六個金手鐲、六對金耳墜,還買了一對金戒指。


    加起來將近四百克,花了一萬多塊錢。


    他背著的軍用包裏麵,裝了滿滿的大團結。


    他沒去陸少遊房間櫃子裏找大團結,而是直接從背包裏拿出厚厚的一摞大團結,放到宋棠手中。


    “宋宋,我得先去公安局一趟,我讓老二開車送你去醫院,你去給小遊送錢。”


    宋棠就站在陸今晏身旁,自然也聽到了電話那頭陸少遊的聲音。


    陸少遊顯然哭了。


    阮清歡的情況特別不好……


    想到今天白天,阮清歡還是鮮活明媚的青蛇,現在卻出了嚴重的車禍,宋棠心如刀割。


    她穿到這本年代文中後,很多劇情都變了。


    書中,阮清歡會出車禍,是因為她被顧夢晚等人害得聲名狼藉,人人都可以往她身上踩上一腳,秦城才能肆無忌憚地讓人欺侮她。


    那個時候,陸少遊已經死了。


    陸少遊死在了今年冬天,阮清歡是明年春天出的車禍。


    她以為,阮清歡現在身上的光芒越來越耀眼,她和陸少遊還快要結婚了,秦城今天下午,還給她投了一票,對她並非滿懷敵意,書中的悲劇,不會重演。


    不敢想,什麽周翰,竟惡劣地開車撞傷了她!


    “小晏,發生了什麽事?”


    今晚陸守疆沒回來。


    林荷、陸煜都在科學院加班了。


    他倆剛推開客廳大門進來,就看到了麵色凝重的陸今晏、宋棠。


    林荷當下心裏猛一咯噔,直覺家裏出了大事,“是唐念念……”又作妖了?


    “小煜,你回來了正好。你開車送宋宋去醫院。”


    陸今晏不想讓林荷擔心。


    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不可能瞞住,頓了下,他還是繼續說道,“有人開車惡意撞阮清歡,她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什麽?”


    聽了陸今晏這話,林荷身體猛一踉蹌,若不是陸煜扶住她,她肯定得栽倒在地上。


    她真的很喜歡阮清歡。


    她盼著三兒子能跟他心愛的小姑娘,幸福美滿、白頭到老。


    三兒子天天抱著戶口本數日子,天天盼著把小姑娘娶回家。


    本來他們家應該辦喜事的,誰敢想,那麽好的小姑娘,竟會被人如此惡意傷害!


    陸煜也沒想到阮清歡會出事,他臉色也格外難看。


    幾個人都不敢耽擱時間,陸今晏開車去公安局,陸煜連忙帶著宋棠、林荷去了醫院那邊。


    一路上,他們都不停地在心中祈禱,希望阮清歡能好好的……


    ——


    阮清歡出事後,秦城就接到了周翰的電話。


    他以為,給顧夢晚出氣,他會很開心。


    可他發現,聽到周翰說阮清歡快死了,他一點兒都不快樂。


    他還跟著了魔一般,來到了周翰撞傷阮清歡的那條街上。


    公路上有很多血。


    清潔工正在清掃。


    風吹過,桂花香混雜著血腥氣。


    他抬腳,如同丟了魂魄一般一步步往前走。


    好似命中注定,在走到那片血跡旁邊的時候,他一垂眸,恰好看到了地上,有一塊綠檀木雕刻成的平安符。


    確切地說,是半塊。


    因為剩下的半塊,在他身上。


    是他小時候,不顧生死,從大火中把他背出來的小姑娘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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