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阮清歡身上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抽走。


    她眼皮也變得格外沉,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腦袋更是重若千鈞,但她依舊能勉強維持清醒。


    她一時之間無法從地上站起來。


    她就那麽仰起臉,極度驚痛而不敢置信地望著孫蘭,“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真的,在遇到宋棠、陸少遊、林荷等人之前,奶奶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溫暖。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的親生母親,就已經不在了。


    她的父親阮勇,讓她喊繼母趙美媽媽。


    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爸。


    小時候,趙美與阮勇的女兒阮寶珠,可以穿漂亮衣服,可以吃飽。


    他倆的兒子阮耀祖,更是被當成寶貝一般寵著。


    可她穿的,都是阮寶珠穿剩下的,她被奶奶接到鄉下之前,從沒穿過新衣服,沒吃過一頓飽飯。


    就算是過年,阮勇、趙美、阮寶珠、阮耀祖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她卻不能上桌。


    趙美有時候心情好,會給她端一盤他們吃剩下的飯菜。


    她餓得不行,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趙美又會嫌她浪費家裏的錢,說給她吃東西,還不如喂狗。


    那年奶奶來他們家,看到她穿著不合身的破衣服,扒著變了味的飯菜,用力把她抱進了懷中。


    奶奶說,阮勇、趙美不願意養她,她來養!


    她跟著奶奶去了鄉下。


    在鄉下的那幾年,是她童年最快樂的時光。


    奶奶很愛阮耀祖、阮寶珠,但奶奶也不會苛待她。


    跟著奶奶,她吃了人生中的第一頓飽飯,也穿了第一套新衣服。


    奶奶裁的花布,親手為她做的新衣裳。


    和阮勇、趙美住在一起的時候,晚上她得洗完全家人的衣服,才能窩到雜物間睡覺。


    但住在鄉下,晚上奶奶會給她做甜湯、做驢打滾,還會給她講白娘子的故事。


    在她眼中,她的親生父親阮勇,不是她的親人。


    唯有奶奶是她的至親。


    她想著一定要好好工作,多賺錢,讓奶奶過上好日子。


    她不敢想,她最親、最愛、最在意的奶奶,竟然會騙她回來,在驢打滾中給她下藥!


    “歡歡……”


    對上阮清歡那雙盛滿了疼痛與失望的眸,孫蘭渾濁的眸中,快速閃過一抹心虛。


    隻是想到兒子對她說的那一番話,她臉上又隻剩下了決絕。


    她擦掉臉上塗的白粉,從床上坐起來,歎息道,“你別怪奶奶,奶奶也是沒有辦法。”


    “耀祖畢竟是咱們老阮家的根,你和他畢竟不是同一個母親,怎麽可能全心全意幫他?”


    “隻有寶珠嫁到陸家,她才會真心對耀祖好。”


    “耀祖不想跟你爸爸一樣,去廠子裏打工,他想找一份好工作,做人上人。”


    “等寶珠嫁給陸家老三,陸司令肯定會給耀祖謀一份好職位,那我們的耀祖,就真的可以光宗耀祖了!”


    “奶奶,你在說什麽?”


    阮清歡直接被孫蘭這一番話給驚住了。


    奶奶下藥害她,就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


    她更不敢想,奶奶和阮勇等人,竟還打了這種算盤,想讓阮寶珠替她嫁給陸少遊!


    她都不知道該說他們是自作聰明還是愚昧。他們真覺得,陸少遊會任他們擺布?


    “我和陸少遊都已經領證了,我倆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他不可能娶阮寶珠!”


    阮清歡腦袋越來越沉重。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咬破舌尖,強迫自己維持清醒。


    她也掙紮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好趕快跑出院子,向街坊求救。


    還有不到半個月,她和陸少遊就要結婚了。


    她不敢想,若再也見不到她,陸少遊得有多難過!


    她舍不得讓他那麽難過,所以她一定得回去找他!


    隻是,她身上依舊軟綿綿的,完全使不出力氣,她沒能爬起來。


    “領證算什麽!你倆還沒辦酒席,誰承認你倆是夫妻!”


    在孫蘭這種老一輩的眼中,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辦了酒席,才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媽,你別跟她廢話了!吳家還在等著呢!咱們還是趕快把她送去吳家吧!”


    孫蘭話音剛落,阮勇、趙美、阮寶珠、阮耀祖一家四口,就從隔壁的房間衝了進來。


    顯然,他們早就已經等在這裏了。


    為的就是阮清歡吃下驢打滾,他們好趕快把她賣掉!


    “這……”


    孫蘭畢竟養了阮清歡幾年,聽到趙美說要把她送到吳家,她眸中止不住浮現出掙紮。


    吳家那個吳萬康,平日裏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四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兒,若阮清歡真被賣給他,她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奶奶,你們不能賣了我!”


    阮清歡也沒想到阮勇等人又惡劣地想賣掉她。


    她對孫蘭很失望。


    但她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孫蘭眸中的掙紮。


    她現在渾身無力,無法反抗,無法自救。


    唯有說服孫蘭,她才能有一線生機!


    她強壓下心中的恨意,顫著指尖用力抓住孫蘭的衣角,“奶奶你說過,我是你的小棉襖,你撫養我長大,我會給你養老,你不能跟他們一起犯罪……”


    “媽,你可千萬別心軟!”


    生怕孫蘭被阮清歡說動,阮勇連忙說道。


    “陸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請帖都已經發出去了,婚禮上肯定不能沒有新娘。”


    “反正陸家老三是要娶咱們阮家的女兒,到時候陸司令為了麵子,也得讓陸家老三娶了咱們家寶珠。”


    “這個賠錢貨什麽德性,媽你會不知道?”


    “如果不是我給了她生命,這個世上能有她?老子賣女兒怎麽了?”


    “老子把她養這麽大,賣了她給咱們耀祖攢媳婦本,理所應當!”


    “前兩年我和趙美把她賣給高家那傻子,她不僅打了人,還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她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覺得她這種白眼狼,嫁進陸家,會對耀祖好?”


    “隻有寶珠,才會真心對耀祖好!”


    趙美也生怕孫蘭對阮清歡心軟,連忙幫丈夫勸她,“媽,我們做這些,可都是為了你的大孫子耀祖啊!”


    “隻有阮清歡跟了別人,不再是清白之身,咱們寶珠才能在陸家立足。”


    “以陸司令的身份、地位,怎麽可能會讓兒子娶一個不幹不淨的女人?”


    “你今天要是對阮清歡心軟,就是害我們耀祖!”


    聽了趙美這話,孫蘭沒立馬說話。


    但她看向阮清歡的眸中,再沒有了半分掙紮或者不舍。


    她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的清白有多重要。


    兒媳說得沒錯,隻有阮清歡不再是清白之身,才會徹底失去嫁進陸家的可能。


    就算陸家老三對她有幾分感情,等他知道,她是跟野男人跑了,還已經跟野男人發生了關係,他也絕不會要她。


    他隻會為了陸家的顏麵,娶阮家寶珠!


    他們也相信,陸少遊一定會好好珍惜寶珠。


    畢竟,他們家寶珠,可是附近頗有名氣的漂亮姑娘,陸少遊都能看上跟野猴子似的阮清歡,怎麽可能不喜歡他們那麽好的寶珠?


    “你們快送她過去吧。”


    孫蘭閉上眼睛,不再看阮清歡。


    她對兒子、兒媳招了手,示意他們趕快把阮清歡送去吳家。


    “奶奶,你不能讓他們這麽對我……”


    阮勇、趙美都是吸血鬼,阮清歡知道跟他們講道理沒用。


    孫蘭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的稻草,她希望奶奶能拉她一把。


    隻是,孫蘭為了不讓自己心軟,直接轉身去了隔壁房間,她根本就不可能幫她!


    “阮勇、趙美,你們這是犯罪!”


    阮清歡知道,孫蘭是指望不上了,她嚐試了下,依舊站不起來,隻能咬著牙開口,“陸少遊不可能娶阮寶珠!”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可能娶阮寶珠!”


    “他隻會給我報仇,讓你們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滾開!你們別碰我!”


    見阮勇、趙美衝上來抓她,阮清歡連忙就想躲開。


    可她現在,站都無法站起來,根本就無法得到自由!


    “阮清歡,你就好好給吳萬康那個老男人生兒子吧,陸司令兒媳婦的位子是我的!”


    阮寶珠向來瞧不起阮清歡,囂張地對著她翻了個白眼後,繼續說道,“你放心,等我給少遊哥生了兒子,我會讓人告訴你一聲。”


    “以後,我兒子就是司令的親孫子,至於你給吳萬康生的兒子……隻是狗雜種!”


    “爸、媽,你們跟吳家說一聲,阮清歡詭計多端,可別讓她跑了!隻有她乖乖待在吳家,我才能順利嫁給少遊哥!”


    “反正是她自己跟野男人跑的,陸司令那麽厲害,就算她不出麵,他肯定也有辦法讓少遊哥跟她離婚!”


    “到那個時候,我就是人人豔羨的司令兒媳婦!”


    阮清歡被阮寶珠這話惡心得想吐。


    但她知道,跟這群畜生浪費口舌沒用。


    她再次咬破舌尖,暗暗凝聚力氣,總算是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的雙腿,依舊軟綿綿的,可她不想跟陸少遊說永別,更不想他難過,還是強撐著一步一步往房間外麵走。


    隻是,阮勇等人怎麽可能讓她離開?


    她還沒衝出房間,後頸忽而狠狠一疼,她就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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