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了足足兩個多小時,於震也喝醉了,被許琅和趙華扶進了自己的臥室休息。


    許琅在把老爺子安排躺下之後,他就在於震的房間四處查看。


    老人的房間很簡單,一張木質的大床,一個大衣櫃,房間裏還放著一些其他的零碎的東西,除此之外,在床頭櫃上,許琅看到了一張擺台,上麵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照片是黑白照片,已經開始泛黃了,看樣子就知道是有些年頭的老照片了。


    照片上,於震還比較年輕,頭發雖然已經花白了,可是身體卻沒有佝僂,手裏也沒有拐杖,他坐在中間的椅子上,不怒自威的樣子,很有一家之主的架勢。


    在於震腿上還坐著一個大概七八歲的男孩,男孩眼睛十分的明亮,笑的很開心,臉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男孩長得十分的秀氣可愛,如果他不是留著板寸頭的話,很容易把他當成女孩子。


    站在於震身後兩邊的,分別是許琅他們見過的女人陸琴軒,陸琴軒那時候還很瘦,沒有現在這麽豐滿,她年輕的時候也非常的漂亮和秀氣,她的雙手緊緊的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笑的十分的開心和幸福,眼神中充滿了甜蜜,男人右手插在口袋裏,另一隻手搭在於震所坐的椅子的靠背上,男人雖然沒有露出笑容,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溫暖,男人戴著一副眼鏡,看樣子應該是高度近視眼鏡。


    這是一張看起來十分幸福美滿的一家四口,三代同堂的全家福而已,對於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已經去世十七年之久的於田了,許琅看了看男人,最後把視線放在了坐在於震腿上的那個男孩,許琅看著男孩的照片,不得不承認,男孩真的長得很很漂亮,對,沒錯,就是漂亮,像女孩子一樣的漂亮,這讓許琅心裏有點怪怪的。


    就在許琅拿著擺台在看的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是十九年前拍的照片了,就是爸爸六十歲生日的時候專門請人拍攝的。”


    許琅拿著擺台轉過身,看向站在門口,一隻手扶在門框上的女人,許琅微微一笑,轉身把擺台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許琅這才和趙華一起走出於震的臥室,關上門之後,許琅對陸琴軒說道:“能帶我去你兒子房間看看嘛?”


    原本,許琅以為陸琴軒會拒絕的,但是,沒想到的是,陸琴軒隻是稍微的猶豫了一下,就點頭同意了。


    於震的家是三層建築,老爺子於震住在二樓,陸琴軒因為腿腳不方便就住在一樓,而於鴻軒的臥室就在三樓,三樓比二樓要小很多,隻有一間上了鎖的臥室和書房,陸琴軒扶著樓梯的扶手,一瘸一拐的帶著許琅他們來到了三樓,掏出鑰匙打開了於鴻軒臥室的門。


    房間在被打開的時候,許琅沒有聞到什麽黴味,許琅走進去之後,看到房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一張單人床,床褥被單都被疊放的整整齊齊的,在窗戶旁邊還放著一張書桌,書桌上放著筆筒,幾本和醫學有關的著作,這些書都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另外,在書桌的一邊還放著幾本厚厚的筆記本。


    許琅走過去,先是拿起那厚如磚頭的書籍隨意的翻了翻,許琅發現,書籍上很多地方都用不同顏色的筆在上麵寫了字,很多都是一些有關的注解,看樣子,於鴻軒對醫學確實十分的感興趣和癡迷,許琅翻了幾頁之後,就把書放回了原處,然後拿起筆記本看了看,發現厚厚的筆記上上也密密麻麻寫了很多筆記,裏麵有很多有關醫學的專用名詞和一些公式代碼,許琅對醫學不是很熟悉,所以不怎麽看得懂,所以,許琅在看了幾眼之後,就隨手放回了遠處,就在許琅放下筆記本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在筆記本的最下麵,還放著一本書,那是一本偵探,許琅從筆記本下麵抽了出來,翻了翻,許琅發現,這本書磨損的很嚴重,應該是有人經常翻閱造成的,另外,在書籍裏麵有很多地方都做了記號,這些做過記號的地方,都是有關殺人凶手在殺完人怎麽精心處理屍體的細節。


    許琅把書從頭到尾看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的放回了遠處,然後又看了看房間的四周,許琅發現,房間裏十分的簡單,除了床鋪和書桌之外,就是放衣服的櫃子裏,房間裏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貼著海報或者一些足球籃球之類的運動工具,更沒有什麽卡通玩偶之類的,幹淨,十分的幹淨。


    許琅走到衣櫃旁邊隨手拉開了衣櫃看了看,許琅發現,於鴻軒的衣服也非常的簡單,隻有白色和黑色兩種顏色,其中,黑色居多,除了這兩種顏色的衣服之外,許琅沒有在看到其它任何一種顏色,另外,許琅還發現了一個小細節,那就是,無論什麽樣的衣服,都是黑白兩色各一套,許琅看著衣櫃裏的衣服問道:“他的衣服都是你們幫忙挑選的嗎?”


    陸琴軒瞥了一眼衣櫃裏麵,搖搖頭,說道:“自從他爸爸出事之後,他的任何東西都是他自己做主買的。”


    “那你們不覺得他買衣服隻買黑白兩色很奇怪嗎?而且還是同一個款式的買兩套?”許琅看似閑聊般的問道。


    陸琴軒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奇怪啊,怎麽會不奇怪呢?以前,他爺爺問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說他喜歡黑白兩色,白色會給人一種陽光幹淨整潔的感覺,黑色則能讓他感覺到安全感,他爺爺以前也嚐試給他買過其它顏色的衣服,可是,每次買完之後,他都十分的生氣,說什麽都不願意穿,久而久之,我們也就沒有勉強,畢竟他爸爸已經不在了,我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哎”


    陸琴軒說到這,深深地歎了口氣。


    許琅完全理解陸琴軒的心情,他沒有在繼續追問什麽,他關上衣櫃,又環顧一周,然後就和趙華一起離開了房間,之後,他們又跟陸琴軒詢問了一些有關於鴻軒的事情,陸琴軒雖然是於鴻軒的媽媽,可是,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許琅他們見問不出什麽結果,就告辭離去了。


    許琅和趙華在離去的時候,走在泥濘不堪的土路上,兩個人在走了一段距離之後,許琅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回過頭朝那棟房子看去,發現,陸琴軒還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他們,由於距離太遠,許琅看不清楚陸琴軒的表情,但是,陸琴軒那微微眯起的眼睛,散發出的光芒,許琅還是能夠感覺到的。


    “琅哥,你在看什麽呢?”趙華見許琅停下腳步了,也跟著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一眼於震的家,然後看著許琅問道。


    許琅笑著衝陸琴軒擺擺手,陸琴軒也朝許琅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放回了家裏。


    等到陸琴軒徹底進屋之後,原本滿臉笑容的許琅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他緩緩地說道:“這個陸琴軒有問題。”


    “陸琴軒有問題?什麽問題?我怎麽沒看出來?”趙華一臉疑惑的問道。


    許琅轉過身繼續行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陸琴軒的腿沒有問題。”


    趙華先是一愣,隨即不可置信的看著許琅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她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是她裝出來的?”


    許琅沒有說話而是點點頭。


    趙華先是不相信,覺得不可能,如果陸琴軒的腿沒毛病,那她為什麽要假裝腿瘸呢?不過,趙華心裏雖然不太相信這是事實,但是,許琅從來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而且,許琅說的那麽篤定,趙華就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許琅淡淡的說道:“現在的醫學雖然是十分發達,讓一個癱瘓多年的人重新站起來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隻要做個手術,恢複的好的話,還是可以做的,可是,,你有沒有發現一點,陸琴軒的腿居然沒有萎縮。”


    聽到許琅這麽問,趙華下意識的點點頭,陸琴軒的腿確實沒有萎縮,趙華想不明白,許琅為什麽這麽問,難道這裏麵有什麽蹊蹺不錯,他一臉費解的看著許琅。


    許琅看到趙華這幅表情,就笑著解釋道:“陸琴軒是在十七年前那場車禍當中癱瘓的,按理說,一個癱瘓在床多年的人,就算家人對她照顧的再好,沒有生痔瘡可以理解,畢竟於震是名醫生嘛,她自己又是護士,可是,長壽區臥床不起,不鍛煉身體,就算照顧的再好,肌肉也會出現萎縮情況的,可是,你應該看到了吧,陸琴軒的腿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非但沒有萎縮,而且還有強健的肌肉。”


    經過許琅這麽一分析,趙華這才想起剛才見到陸琴軒的情況,陸琴軒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腿是一瘸一拐的,可是,陸琴軒的腿確實和許琅說的一樣,並沒有出現萎縮情況,而且走路非常的有力。


    許琅繼續說道:“一般腿部殘疾的人,尤其是一瘸一拐的人,他們的腿都會出現一長一短的情況,可是陸琴軒沒有,還有,腿部有殘疾的人,他們的褲子還有鞋子都會出現磨損情況,而且兩邊的磨損情況都會不一樣,可是,你看到陸琴軒的鞋子和褲子了嘛?”


    “兩邊磨損的一樣,差不多,看來,她確實是假裝腿瘸的。”趙華恍然大悟道。


    許琅點點頭,還有一點就是,一個真正腿部殘疾的人,他們走路的時候,都會和正常人一樣,不會在意自己走路的姿勢和動作,腳步一腳深一腳淺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陸琴軒不一樣,她每一腳下去都是一模一樣的,明顯就是可以隱藏的,偽裝出來的。


    “她為什麽要假裝自己殘疾呢?”趙華不解的問道。


    趙華問的問題也是許琅想知道的答案,為什麽呢?他也想不明白。


    許琅沉吟片刻之後,對趙華說道:“回去之後,你去查一下當年車禍之後,陸琴軒的住院記錄,看看她到底是真的癱瘓還是假裝的癱瘓。”


    趙華聞聽此言點點頭,他知道許琅在懷疑什麽,現在也隻能這麽辦了。


    兩個人又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趙華再次開口問道:“琅哥,你還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許琅沒有急著回答趙華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趙華想了想,說道:“第一,於鴻軒的臥室太幹淨了,於鴻軒已經七年沒有回來了,按理說,不可能那麽幹淨整潔才對,傳單被褥都是新的,這太不尋常了,第二,於鴻軒居然隻有兩種顏色的衣服,雖然他是個男孩子,男人的衣服沒那麽多講究,可是,一個人始終隻穿兩種顏色的衣服,而且還是同款衣服,也很不尋常,第三,在他們家裏,除了於老爺子的臥室有一張很老舊的照片擺台之外,居然沒有一張照片,不但沒有於老爺子的,也沒有陸琴軒的,更沒有於鴻軒的照片,這就很不正常了。”


    許琅聽完趙華說出的三點,許琅點點頭,看來,趙華不愧是偵查員,觀察力還是很細微的,他說的這些,許琅都注意到了,但是,許琅還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放在於鴻軒桌子上的那本偵探書籍,那是一本詳細講述了罪犯該如何完美犯罪的書籍,雖然是,內容大部分都是杜撰的,可是,裏麵有些犯罪手法還是真實存在的,至於許琅為什麽會知道這一點,那是因為許琅也有這本書,而且還是珍藏版的,所以,他在看到書名的時候,就知道裏麵的內容了。


    許琅通過於鴻軒放在桌子上的書籍,還有他的筆記本,可以推斷出,於鴻軒確實是一名對醫學十分癡迷的人,而且在這方麵肯定很有天賦,可是,越是這樣,許琅越懷疑他,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靳恩霈被殺害之後,屍體傷口的切口麵,這一看就是對人體結構十分了解的一個人做的,那麽,靳恩霈到底是不是於鴻軒殺害的呢?


    伍勇告訴許琅,於鴻軒在七年前並沒有出國,而是還在國內,那麽,他現在在哪呢?是在s市還是在t市呢?或者在其它的城市裏呢?這些都不得而知。


    現在,許琅已經開始和於震還有陸琴軒開始接觸了,既然許琅發現了陸琴軒是在偽裝自己腿瘸的假象,那麽,現在要調查的就是十七年前,那場車禍之後,陸琴軒到底有沒有真的癱瘓了,如果陸琴軒真的癱瘓了,那麽她又是什麽時候恢複的呢?如果她沒有癱瘓,那麽當時她為什麽要假裝癱瘓呢?而且這一假裝就是十七年之久呢?這其中肯定有隱情,許琅他們必須調查清楚。


    就這樣,兩個人在回到招待所之後,趙華就離開了招待所,按照許琅吩咐的去調查陸琴軒這個人,而許琅一個人回到了房間。


    許琅站在窗邊,他在沉思,在想事情,許琅想的不是靳恩霈的案子,也不是陸琴軒偽裝自己的目的,更不是於鴻軒現在身在何處,而是想起了於震在喝醉之後,無意間提到的他曾經在二十多年前見過一個和許琅很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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