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台縫紉機很多年都沒有人使用過,對於現在的人來說,這台已經鏽跡斑斑,隨時都會散架的縫紉機,隻是一個老掉牙的老古董而已,不是待在角落裏吃灰,就是在廢品收購站裏,確實,這麽多年以來,這台縫紉機就是在角落裏吃灰,在那扇並不大的窗戶前麵,默默地等待著,靜靜地看著,期待著有人能夠發現它的存在,找到那個秘密。


    自從去年許琅帶著舒悅回到張家莊,葉度離開張家莊之後,這裏,這棟搖搖欲墜的宅子,就再也無人打理了,許琅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毛巾抹布之類的東西,於是,他幹脆脫下了身上的衣服,用衣服把麵前這個落滿塵埃的縫紉機擦拭幹淨。


    在一番擦拭之後,縫紉機的本來麵目全都露了出來,許琅隨手丟掉了手裏已經髒兮兮的衣服,他凝視著這台本來很不起眼的縫紉機,手指在機身上四處摸索,還是沒有發現什麽,這讓許琅感到十分的疑惑,難道自己猜錯了?


    許琅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在市區的父母給他留下的房子,許琅很多前都仔仔細細,裏裏外外都翻找了一遍,畢竟,那間房子曾經還是一處命案現場,如果父母真的在家裏藏了什麽東西的話,在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警方進入家中搜查的時候,肯定會發現什麽的,可是,沒有,盡管許琅後來不相信,多次在家中翻找過,尤其是在許埌離開之後,許琅又再一次的翻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什麽,既然家裏沒有,唯一存在的地方隻有外婆家了。


    而外婆家中,能藏東西的地方很少,尤其是在農村,而對於像當年外婆這樣的農村人來說,沒有什麽地方比放在自己的房間裏來的安全,大衣櫃裏沒有,床鋪裏也沒有,就連那個外婆一直悉心嗬護的巷子裏也沒有,那麽,唯一能藏住東西的地方,隻有房間裏那台看起來有些多餘的縫紉機了。


    可是,在許琅一番搜索之後,許琅居然沒有找到那藏著的東西,最後,許琅眼神放在了縫紉機桌子上存放小物件的那個暗格裏麵,暗格看起來十分的平整,既然其它的地方都沒有,隻有這裏了,如果連這裏都沒有的話,許琅想到這,不由得苦笑著搖搖頭。


    如果連這裏都沒有的話,那麽自己的猜測可能從根本上就是錯的,全世界幾十億人口,遇到一兩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雖然概率低到令人發指,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外婆在臨死的時候,把一切的證據都銷毀了,帶著這個秘密永遠的成眠與地底了。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畢竟外婆老年喪子,臨死之前還失去了外孫女,這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如果老人真的知道些什麽的話,她為了唯一活下來的外孫,首先想到的就是保護,其次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帶進棺材裏麵,隻要許琅不知道曾經發生的一切,那麽,他就是安全的,這是對他最好的保護。


    許琅手指放在暗格上想了很多,最後,他還是自嘲一笑,想這麽多幹什麽,打開不久知道了嗎。


    於是,許琅打開了暗格,暗格裏麵有一樣東西刺痛著許琅的雙眼,不是什麽老一代的長命鎖,也不是照片什麽的,隻是一張破損有些嚴重,發黃的紙而已。


    許琅看到這張紙之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高興。


    許琅伸出有些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張紙,薄薄的一張紙被疊的整整齊齊,許琅緩緩地把紙張打開。


    本來,許琅以為這會是一封信,一封留給自己的信,至於寫信的人是誰,可能是父親許淵,也可能是母親張蘭,當然,最大的可能性是外婆,可是,當許琅打開紙張以後,頓時楞在了當場。


    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張保存還算完好的出生證明,這是一張在二十七年的一張老式的出生證明,出生證明上寫著兩個孩子的出生日期,看著那已經有些迷糊的日期,許琅的眼睛猛然收縮,那是他的生日,也是他出生的日子。


    而在兩個孩子出生證明的後麵,上麵一個孩子的後麵,有兩個有些難看,有些秀氣的字跡,許埌,而在下麵一個孩子的後麵,也有一個名字,許琅。


    許琅呆住了,徹底的呆住了,哪怕他之前在看到許埌的時候,隱隱有這個猜測,但是猜測終究隻是猜測,當他真正找到證據證明這一切的時候,許琅卻有些茫然四顧,不知所措起來。


    他猜到許埌可能和自己有某種血緣關係,畢竟,他們兩個人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他也想到過這種可能性,然而,事實告訴他,許埌居然是自己的雙胞胎哥哥,而這件事,除了母親和外婆知道之外,許琅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許琅可以肯定,知道這件事的人肯定很少,不然,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不可能一無所知,沒有一點察覺,知道許埌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的時候。


    當許琅知道許埌就是自己的哥哥的時候,許琅的心情很複雜,對,沒錯,就是複雜。


    他原本以為,許家在姐姐許蟬被人殺害之後,許家就剩下他一個人了,所以,這麽多年以來,他很孤獨,很寂寞,很痛苦,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許家不止自己一個人,還有一個哥哥存在,哪怕這個哥哥的存在自己隻是剛剛知道,許琅突然間就覺得一直壓在自己心裏很多年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一半。


    人都是這樣,當他在經曆一係列的變故之後,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離開,到最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孤獨感可想而知,壓力之大也不用多說,可是,當他某一天發現,其實自己不是一個人的時候,那麽,這種一直存在的孤獨感就會減少很多,壓力也是如此,因為,他會在潛意識的認為,有人會幫助自己分擔一部分這種壓力,哪怕,這是精神上的壓力也好。


    人,是複雜的動物,人性,更是複雜無比,許琅此刻的放鬆就是如此,然而,除了放鬆之外,更多的疑惑去出現在了許琅的心中。


    既然自己和許埌是雙胞胎,那麽為什麽家裏人不讓別人知道呢?難道是怕有人刻意的報複?許琅覺得有些說不通,許淵當初可是一個老警察了,雖然抓捕了不少罪犯,哪怕這些罪犯當中的一部分是窮凶極惡之徒,可是,這些人不是被判了死刑就是無期徒刑,而那些被判處了有期徒刑的罪犯,也沒機會更沒有必要報複,當然,人心是最經不起試探的東西,誰也無法保證,是否有人會因為一件並不起眼的小事而進行報複呢?


    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發生了很多次,曆史上有很多知名的人物,都是因為一件小事而死亡的,雖然許淵不是什麽知名的人物,可是,他卻是離罪犯最近的那波人,誰知道這些人當中,有沒有十分瘋狂的家夥存在呢?


    可是,就算是這樣,那麽,家裏人為什麽要隱瞞許埌的存在呢?甚至還要瞞著家裏人,瞞著自己,至於姐姐許蟬知不知道,許琅不敢確定,但是,在姐姐許蟬還活著的時候,許琅覺得她可能並不知道,雖然姐姐比自己大上幾歲,但是,他還是覺得,這件事許蟬不知道。


    第二,許埌在生下來之後去了哪裏?難道剛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城西孤兒院嗎?


    第三,許埌和上官菁的關係肯定不一般,而許埌跟城西孤兒院的關係也非同一般,至少,他曾經在那裏待過,至於什麽時候去的,待了多久,恐怕隻有上官菁和許埌本人知道了。


    第四,許埌既然是‘常師爺’的一員,那麽,他走上犯罪的道路到底是許淵的安排,還是後天造成的呢?如果是許淵的安排,許琅都不敢想象許淵究竟為了什麽會這麽做,如果是後天形成的,許琅更不敢想象,許埌曾經受過什麽樣的折磨和洗腦。


    許琅看著那張隨時都可能碎掉的出生證明,久久無言。


    自己今年二十七歲了,自己那個雙胞胎哥哥今年應該也二十七歲了,他想不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似乎知道當年這件事的人都死了,父母死了,外婆也死了,而許埌當時年幼,不知道真相,不過,許琅從看到許埌的時候,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來看,許琅懷疑他可能知道了真相,隻是一直沒有告訴自己而已。


    許琅頭很疼,頭疼的厲害,他放下手裏的紙張,雙手撐在桌子上,低著頭,用拳頭一下一下的敲擊著似乎快要爆炸的腦袋。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雖然這個結果是許琅自己發現的,可是,他還是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或者說,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卻無法說服自己,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許琅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許埌隻是一個陌生人的話,隻要他犯罪,許琅肯定會毫不留情的把他逮捕歸案,送進監獄的深處,如果卜子墨案件的時候,許埌沒有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話,許琅也不會想那麽多,如果許琅再去城西孤兒院之後,上官菁沒有突然表現的那麽熱情的話,許琅也不會想那麽多,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許埌出現了,而且是一個罪犯的身份出現的,雖然,在卜子墨案件當中,許埌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犯罪的事情,可是,他的身份卻那麽的刺眼,‘常師爺’,在921案件當中,許埌也沒有做什麽,可是,那一晚的那一通電話,卻說明他和上官菁的關係匪淺。


    在二零一零年,發生的兩起震驚s市,震驚h省的兩起大案要案,都和許埌有關係,許琅卻在這個時候知道了他和許埌的關係,這讓許琅真的不知所措起來。


    理智告訴他,自己曾經是一名警察,刑偵二隊的隊長,現在是s市公安總局的刑偵顧問,無論是誰犯罪作案,他都應該將其抓捕歸案,可是,感情卻告訴許琅,他不能這麽做,就算許埌真的犯罪了,當他麵對著這個哥哥的時候,他真的狠得下心嗎?答案很明顯,他做不到。


    許琅為什麽選擇當警察?還不是為了調查父母的案子,還不是為了抓捕殺害姐姐許蟬的凶手嗎?這是他當初選擇走上這條路的最簡單,最直接的目的,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他隻是想知道家人遇害的真相而已,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真正進入警察這個行業的時候,或者說,當他邁進警校的那一刻的時候,許琅的目的就發生了變化,就是為了打擊犯罪,預防犯罪而進行著艱苦的努力,所以,這些年來,許琅做了很多事情,破了很多案子,抓捕了很多罪犯,所以,當他辭職離開公安係統的時候,許琅還是以刑偵顧問的身份回到了公安係統。


    現在,當自己知道許埌是自己的親人的時候,是分別多年的親人之後,讓他如何下得去手呢?


    他五歲沒有了父母,十五歲沒有了姐姐和外婆,從那以後,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任何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哪怕他和舒悅的關係再好,再親密,舒悅也隻能算是家人,半個親人而已,而許埌呢?他身上流淌著和自己一樣的血脈,身上都有父親許淵和母親張蘭的血脈,他們是親兄弟啊,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親人,許琅怎麽下得去手呢?


    當理性和感性發生衝突的時候,當法律和親情發生碰撞的時候,許琅迷茫了,他再一次的陷入了迷茫當中。


    “咚”


    許琅猛地站起身來,屁-股下麵的椅子也隨著他的劇烈動作倒在了地上,許琅的臉上的表情身份的猙獰和複雜,他對自己之前的猜測有了懷疑,對手裏的出生證明產生了質疑,他不相信許埌是自己的哥哥,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覺得太荒唐了,他要找到許埌問清楚,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要回到s市,找到陸曄去問問,當年自己是不是有個雙胞胎的哥哥,畢竟,陸曄曾經是許淵最好的朋友和搭檔。


    其實,還有一個最簡單而直接的辦法,就是找到許埌做一個dna鑒定,隻要鑒定結果出來了,那麽,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可是,問題來了,去哪裏找許埌呢?許琅不知道。


    許琅把手裏的那張紙小心翼翼的疊好,放進了背包當中,從裏麵隨便拿了一件衣服穿上,就走出了臥室,來到門口,拎起那把雨傘,就離開了這棟院子,他要回城,他要弄清楚真相。


    當許琅趁著雨傘離開院子的時候,原本一直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突然之間,變得猛烈起來,變成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像是一顆顆石子一般,砸落在泥濘的地麵上,砸落在許琅那顆迷茫的心上。


    下雨了,打雷了,刮風了,閃電劃破了陰沉沉的天空,雨點像是不要錢一般,砸落在那個男人的雨傘上麵,打濕了男人的衣服,雨水被風一吹,拍打在許琅的臉上,順著他那帥氣的臉頰,沿著下巴滑落在泥濘的地麵上。


    張家莊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隻有一個趁著黑色雨傘,背著黑色背包,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孤寂而倔強的行走在那層層的雨幕當中,最後,消失在這座沉寂已久的村莊。


    終極罪惡 第258節


    雷聲大作,秋風蕭瑟,大雨滂沱。


    在許琅離開張家莊之後,距離許琅外婆家不遠的一間房子裏,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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