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8月8日,立秋,金陵。


    宋應閣提著行李箱,擠下了火車。


    舉目四望,人來人往,一片繁忙的景象。


    想到明年此地就要生靈塗炭,淪為人間煉獄,宋應閣心中難免悲戚。


    長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宋應閣又鬥誌昂揚起來。


    與天奮鬥,其樂無窮!


    前世的紅色信仰早就將他的意誌鍛煉的如鋼鐵般,不懼任何困難。


    恰巧原身的信仰與他一致。


    原身今年二十一歲,剛畢業於國立浙江大學,在學生時期便接受紅色思想,被秘密發展進了組織。


    畢業後,其父宋永福寫下了一封信,囑托原身拿著這封信去金陵尋故人。


    信封上寫著四個字:雨農親啟。


    宋應閣心中大驚。


    一番追問之下,宋永福才如實相告。


    十幾年前的寒冬,宋永福經商歸家途中,在甬城郊外一座荒廢的關帝廟中歇腳,見供桌下,堆著稻草,稻草中躺著一人,已是奄奄一息。


    宋永福見這人麵帶奇相,不似常人,便決心幫一把。


    隨後,宋永福將此人送進城中醫治。


    到了春日,此人告辭之時,又奉上盤纏。


    此人正是後來軍統的掌控者戴笠。


    後來,兩人書信來往亦未中斷。


    前些年,宋家生意遇到一個大麻煩,戴笠隻是一封電報,便解其難。


    這時,宋永福才知曉戴笠供職於金陵政府,已今非昔比了,但具體是何職位卻不甚清楚。


    若宋永福知曉其是聲名狼藉的大特務,不知還是否會寫這封信。


    信中內容,宋應閣已經看過。大意是犬子不喜經商,如今大學畢業,可否介紹其在政府中工作雲雲。


    隨信一同給宋應閣的,還有五根大黃魚。


    宋家雖經商,但並非一方豪富,五根大黃魚已是傷筋動骨了。


    由此可見,宋永福對原身的拳拳父愛。


    可惜,原身在野湖戲水時,不慎遇難。


    若非宋應閣穿越而來,隻怕如今宋家已是紙錢紛飛如雪片了。


    看完信後,宋應閣第一時間便和組織聯係。


    組織深思熟慮後,決定對其進行了兩個月的秘密培訓,而後宋應閣作為一名紅黨潛伏人員,代號“廬山”,踏上了前往金陵的列車。


    在秘密培訓期間,宋應閣的表現讓負責培訓的陳國晟大吃一驚。


    或許是穿越者的福利。


    宋應閣發現穿越後,不僅能過目不忘,邏輯思考、分析及反應能力也極大的提升。


    任何東西,一學便會,並很快融會貫通。


    更重要的是,身體素質幾乎達到了人類的極限。


    無論是體力、速度、還是力量,簡直如怪物一般。


    僅僅學習了半日的格鬥技巧後,宋應閣隻需一招便可製服陳國晟。


    要知道陳國晟可不是普通人,早年間跑江湖,正兒八經的拜過師,學過武。


    後來在北伐時期,又十數次從戰場上活著下來。


    短短兩個月,陳國晟便被宋應閣的能力折服,甚至數次向組織提議,如此人才,不應放在隱秘戰線。留在組織中,更能盡其才。


    組織的回複飽含對宋應閣的期待。


    隱秘戰線雖是無名英雄,但有時一人便可敵一營、一團、一師。


    宋應閣知曉後,大受鼓舞。


    出了車站,宋應閣喊了一輛黃包車,直奔洪公祠一號。


    1934年,因改組擴大,辦公所需,特務處由雞鵝巷53號搬遷至此。


    洪公祠四周都是高高的圍牆,將內外分割成兩個世界。


    宋應閣隻是在門口打量片刻,便有警衛上前盤問,宋應閣道明來意,警衛讓宋應閣進了值班室,並命人看守,而後才進去通報。


    片刻後,警衛返回,對宋應閣搜身,連行李也一並搜查。


    行李箱中的五個大黃魚,自然是瞞不住警衛,但警衛可能是見多了這等事,神色並沒有波動。


    搜查完後,警衛帶領宋應閣走向了辦公樓。


    隻是隨便看了幾眼,宋應閣便記住了洪公祠的格局分布。


    到了一處房間外,警衛敲了敲門,裏麵傳出了“請進”的聲音後,警衛示意宋應閣進去。


    宋應閣對警衛點頭微笑,輕聲道謝後,這才推門而入。


    室內並不奢華,反而很簡樸,即使腰纏萬貫,戴笠也不會把此處裝飾的紛華靡麗,這等於是授人以柄。


    辦公桌後一人正襟危坐,一張馬臉,兩道劍眉黑而濃,雙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宋應閣快步上前,微微鞠躬,恭敬道,“受家父宋永福囑托,應閣特來拜會叔父。”


    有道是,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他日窮困潦倒之時,得故人相助。


    如今飛黃騰達,見故人之子,其中心情,不言而喻。


    戴笠見宋應閣五官俊朗,舉止有度,心中好感多了幾分。


    “是應閣啊,好好,十幾年未見,如今已長大成人,端是一表人才。”戴笠爽朗的笑了一聲,站起身。


    辦公桌旁不遠處,擺著茶幾和沙發,為會客所用。


    戴笠示意宋應閣坐下,就要親自為其沏茶,後者趕忙推辭,並為戴笠沏茶。


    “十幾年前,我曾在你家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你才三四歲,天天追著我,嚷著吃糖,現在還要吃糖嗎。”戴笠飲了口茶,笑嗬嗬的說。


    “那時應閣年幼,不曉事,叔父勿笑我。不過這糖,應閣現在仍舊愛吃。”宋應閣笑著回應。


    一句“仍舊愛吃”,惹的戴笠哈哈大笑。


    兩人又互問了近況,關係在對話間迅速拉近。


    宋應閣見時機差不多,將信件遞給了戴笠。


    戴笠拆開看了一遍,道:“去歲,你父親來金陵辦事,與我相聚時,便說過此事。”


    頓了頓,戴笠又道:“此事易爾,隻是不知賢侄有何誌向。”


    宋應閣聞言,心中大定,站起身來,道:“臨行前,家父有言,全憑叔父做主。”


    戴笠臉一板,“既然喊我一聲叔父,就要和我說心裏話,我也年輕過,你們年輕人心裏怎麽想,我會不清楚?”


    宋應閣“嘿嘿”一笑,“瞞不過叔父慧眼如炬。”


    而後正色道:“時值多事之秋,風雨飄搖之際。內有紅匪為患,外有日寇虎視眈眈。應閣隻願參軍,以身報國,雖死無悔。”


    宋應閣雖有心留在軍事情報處,但以戴笠的多疑,此事不能由他提出。


    戴笠聞言,不禁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亦是一腔熱血,參軍報國。


    沉吟一會,戴笠道:“此事不可。你父親有言在先,絕不可參軍,你家就你這一根獨苗,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宋永福早就和戴笠明說,當初若非攔著,宋應閣早已報了軍校,參軍去了。


    所以千叮嚀萬囑咐,絕不可讓其參軍。


    “不過,誰說參軍才能報國?”戴笠道。


    宋應閣道:“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方顯男兒本色。”


    “幼稚!農民為國家種糧食,商人為國家交稅,工人為國家製造機器,何嚐不是報國?”戴笠道。


    宋應閣沒有反駁,隻是執拗的神色卻並未掩飾。


    戴笠道:“悄無聲息的在敵人的心髒插上一刀,於無聲處驚雷。這種工作,你可願意做?”


    此時特務處還未成為後世的軍統,正是缺人的時候。


    對於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的宋應閣,任人唯親的戴笠起了將其收入麾下的念頭。


    “還有這種工作?”宋應閣奇道。


    “你且說願不願意?”戴笠問。


    “若真參不了軍,倒是可以考慮。”宋應閣道。


    “挑三揀四。”戴笠嗬斥道。


    “叔父教訓的是,應閣知錯了,下次還敢。”宋應閣道。


    戴笠被逗笑了,指著宋應閣,“你小子還真頗合我胃口。”


    “工作的事,且不急,等我安排。如今你初到金陵,住在何處?”戴笠問。


    “剛下車,便來尋叔父了,回頭租個房子,便能安定下來。”宋應閣道。


    戴笠聞言,走到辦公桌邊,撥通電話,片刻後,掛斷電話,道:“正好天印巷有處空置民房,你且去安頓好,這幾日無事便在金陵好好逛逛,等我安排好,會找人尋你。”


    宋應閣連忙道謝,並掏出五根大黃魚,還未開口,便對上戴笠的冷眉,“我差你這點錢?”


    不待宋應閣說話,戴笠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根大黃魚塞進行李箱。


    “且當給你買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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