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都巷,審訊室。


    梁雪在湯山溫泉招待所潛伏了幾年,不可能隻發展了一個劉國權。


    她身上還有很多情報值得挖掘。


    “我已經表達了我的誠意,你的呢?”梁雪由於供出了劉國權,昨日並未受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供著,今日精神麵貌好了一大截。


    “王勝已經在救治了,你保住了他一條命,這還不夠嗎?”宋應閣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要求,你似乎忘記了?”


    “殺死秦頌?”


    “在秦頌死之前,我不會再透露任何情報。”


    宋應閣冷笑一聲,“若是秦頌死了,你選擇閉口不言,我怎麽辦?”


    “你知道校規第一條是什麽嗎?”梁雪一臉自嘲。


    “日本人的間諜培訓學校的校規?”宋應閣問。


    梁雪點了點頭,“校規第一條,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叛徒。這一點,你可以向秦頌求證。我已經供出了劉國權,除了和你合作,我沒有第二個選擇。”


    宋應閣盯著梁雪的眼睛。


    梁雪並不退讓,直視宋應閣。


    宋應閣笑了笑,對著沈煒道:“將秦頌押過來。”


    很快秦頌被押進審訊室,跪在地上。


    宋應閣掏出手槍,對著房頂“砰砰”開了兩槍,“聽見了嗎?真槍實彈。”說完把手槍遞給了梁雪。


    沈煒見狀,出言阻止,“宋組長,這……”


    宋應閣擺了擺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梁小姐不會讓我失望。”


    梁雪接過手槍,“哢嚓”一聲,將子彈上膛,“感謝宋組長的信任。”


    “21號,沒想到會有今天吧?”梁雪將槍口對準秦頌。


    秦頌臉上沒有懼色,“我和7號在下麵等著你們。”說著,轉頭看向宋應閣,“在日本人眼裏我是中國人,在中國人眼裏我是日諜。你能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嗎?”


    宋應閣沉吟一會,“你的悲劇是這個時代造成的。成為什麽人從來都不是出生決定的,而是你想成為什麽。”


    個人在時代的洪流麵前毫無抵抗力。


    如果秦頌生在和平年代,宋應閣相信他會是一個好人。


    可在這個時代,他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力。


    秦頌聽了宋應閣的話,笑了笑,“希望下輩子我和7號不用再做人。對了,別忘記豐田千代,這是你對我的承諾。”


    宋應閣將秦頌挪過身子,背對著梁雪,“背對死亡,總比直麵死亡要好。”


    “梁小姐,請送他上路吧。”宋應閣伸出手,做出“請”的姿勢。


    梁雪沒有猶豫,扣下扳機,一槍命中秦頌後腦。


    秦頌應聲倒地,雞窩般的頭發上,流出一灘血跡。


    宋應閣鼓了鼓掌,走向梁雪,“希望以後我們合作愉快。”


    梁雪看到秦頌確實死了,臉上露出病態的笑容,將槍口調轉,對準了宋應閣,“宋組長,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女人。”


    宋應閣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和我配合,我能保你下輩子享盡榮華富貴,何必自尋死路?”


    “榮華富貴?整個中國都會倒在大日本帝國的鐵騎下,你怎麽保我享盡榮華富貴?”梁雪發出“咯咯”的怪笑聲,非常刺耳。


    “就算你把我殺了。你和王勝也必死無疑。他不是你的精神寄托嗎?你忍心看他死去?”宋應閣問。


    “我什麽時候說過他是我的精神寄托?那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梁雪說完臉色一變,“宋組長,中國人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了,所以永遠都不會是日本人的對手。安心上路吧。”


    梁雪再次扣下扳機,手槍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卻沒有子彈射出來。


    “梁小姐,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尤其對方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宋應閣走到梁雪身邊,伸手奪下了她手中的槍。


    “我猜到了槍裏隻有一發,甚至沒有子彈。但總要賭一把。現在21號死了,至少我沒賭輸。”梁雪臉上並沒有驚慌,表現的很平靜。


    “為什麽一定要殺死21號?”宋應閣問。


    “我有一句話沒騙你,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叛徒這條校規是真的。哪怕讓自己成為叛徒,也在所不惜。”梁雪道。


    宋應閣拍了拍手,“我真心為日本人的洗腦能力而感到讚歎。另外,我要提醒你一句,這一局,你賭輸了。”


    “起來吧,戲演完了。”宋應閣走到秦頌身邊,踢了他一腳。


    本該身死的秦頌,竟然又爬了起來,“空包彈也很痛。”


    見到這一幕,梁雪臉色巨變,“你從一開始,就開始懷疑我了?”


    如果說子彈隻有一發,還可以用宋應閣性格謹慎來說服自己。


    可彈夾裏僅剩的最後一發子彈竟是空包彈,隻能說明宋應閣從未相信過自己。


    “你太貪心了。”宋應閣搖了搖頭。


    “當我知道劉國權的背景後,我就開始懷疑你是假意配合了。


    作為策反劉國權的人,你不可能不清楚他背後的靠山是誰。


    即便將他供出來,他仗著穀戎的關係,也不會有性命之虞。


    消停一段時間後,花些錢財疏通一下關係,他仍能起複。


    到時候,以他貪財好色的性格,隻要你們略施小計,他還是會為你們做事。


    如此一來,看似你供出了一條大魚,但日本人並沒有什麽實際損失。


    你說的校規,秦頌早在你被捕的那天就提醒過我。


    所以,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真實目的。”


    聽完宋應閣的一番話,梁雪沒了精氣神,她知道這一局是她輸了。


    “看來你和22號要死在我前麵了。”秦頌走到梁雪麵前,一臉痛快。


    “叛徒。”梁雪不屑道。


    “能為7號報仇,即使成為叛徒又如何。”秦頌毫不在意,“等豐田千代也死了,我就可以安心去找7號了。”


    對於這兩人的腦回路,宋應閣很難評價。


    “看來你是不會合作了?”宋應閣問。


    梁雪眼皮下垂,並不回話。


    宋應閣懶得和這種精神不正常的人浪費口舌,對著沈煒吩咐道:“最痛苦的酷刑都在她身上走一遍,然後扔進小黑屋。”


    說完後,宋應閣離開了審訊室。


    回到辦公室,宋應閣喊來孫希,吩咐道:“劉國權那邊盯緊一點。日本人發現梁雪被捕後,肯定會派人通知他的。”


    “已經安排人盯著了,隻要日本人敢通風報信,一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孫希道。


    “安排了幾個人?”


    “兩個。”


    “有情況,立刻通知我。”


    “是,組長。”


    劉國權在宋應閣這裏,已經上了必殺的名單。


    給他通風報信的人一出現,他就離死不遠了。


    ……


    滬市,日領事館。


    “山下中佐,負責營救梨子的十名行動人員已到達金陵,並和禿鷲取得聯係。”周順將一封電報遞給了山下二郎。


    山下二郎看了一眼電報,“讓禿鷲給夜鶯下達命令,立刻實施計劃,務必將梨子救出來。”


    “是,中佐閣下。”周順道。


    山下二郎看了周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滿,開口嗬斥道:“若非你的愚蠢,何必讓帝國的勇士為此賣命?”


    周順站直身子,將頭低下,不敢反駁。


    “那名翻譯開口了嗎?”山下二郎問。


    山下二郎口中的翻譯名為吳牧,是中國人,早年留學日本,回國後在日本老師的推薦下,在日駐滬領事館擔任翻譯一職,後因貪財被特務處滬站買通,利用職務之便,常向滬站提供情報。


    當初潛伏小組去金陵的消息,便是吳牧提供給滬站的。


    周順被放回來後,接下了查出領事館內奸的任務,經過嚴密的排查,確認了吳牧有重大嫌疑。


    “中國人都是沒骨頭的,他已經招供了。”周順一臉不屑。


    “讓他給滬站傳遞個消息,就說三日後,會有潛伏小組進入金陵,準備行刺蔣校長。”山下二郎道。


    “是!”


    周順走後,山下二郎看著辦公桌上,山下梨子笑靨如花的相片,目光逐漸變得淩厲起來,“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讓那個中國人為你陪葬。”


    ……


    金陵。


    從報社請假後,趙銘朝著中華門附近的一處小院走去。


    趙銘在小巷中繞了幾圈,並未發現有人跟蹤後,這才敲門進了小院。


    在趙銘進入小院後,張柯從巷口走了出來,“奇怪。好端端的來小院做什麽。”


    張柯正打算走近些查看一下情況,忽然從小巷中走出來兩人。


    看著走向自己的兩人,張柯隱隱覺察到不對勁,下意識的將手揣進衣服裏,握住了手槍。


    那兩人看都沒看張柯一眼,就這樣三人擦肩而過。


    張柯轉過身,看著離開的二人,心中疑慮並未散去。


    想到某種可能性,張柯朝著最近的茶樓趕去,茶樓裏有電話,他要立刻通知宋應閣。


    小院內,趙銘隻見到八名行動人員,電報上說的卻是十人,於是趕緊開口問,“另外兩人去了哪裏?”


    “在院子外麵盯梢。”


    “趕緊把人喊回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離開這間小院。”


    在趙銘說話間,另外兩名行動人員翻牆走了進來,對著趙銘就是一頓怒罵,“混蛋,你被人盯上了。”


    趙銘心中一驚,“你們確定?”


    “把他押下,我懷疑他已經投敵。”


    “一群蠢貨,快放開我。即便我被盯上,現在對方肯定人手不夠,無法抓捕。說不定他現在就去通知人了。趁著這個時間,我們還能安全撤離。“


    眾人抬頭對視一眼,還是選擇相信趙銘。


    另一邊,宋應閣接到張柯電話後,立刻帶人趕了過來,但卻撲了個空。


    宋應閣將小院查看了一番後,篤定道:“這裏有人生活的痕跡,應該在十人左右。”


    “組長,難道日本人又有什麽大動作?”張柯問。


    “信息太少,無法推斷。把他們找出來,就知道了。十個人可不好躲。”


    “如今人去樓空,趙銘肯定意識到他被人盯上了。顧盈和江山堂那邊要不要收網?”張柯走到宋應閣身邊,低聲詢問。


    宋應閣思考片刻,說道:“先把江山堂給端了,給趙銘傳遞一個錯誤信息。讓他誤認為是江山堂出了問題,他才會被盯上。”


    雖然沒有證據,但宋應閣有預感,這批日諜的任務可能與顧盈脫不了幹係。


    先留著顧盈釣魚。


    就算預感錯了,再抓捕也不遲。


    回到曹都巷後,宋應閣剛準備召集人手去碼頭端了江山堂,卻被戴笠一個電話喊到了辦公室。


    “看看這個。”戴笠將一封電報遞給了宋應閣。


    宋應閣雙手接過,打開一看,“滬站急電,日陸軍情報機構派遣一潛伏小組,三日後抵京,意刺蔣公,望抓捕。”


    “情報價值:白色。幾乎沒有價值。”


    嗯?這是一個假情報?


    宋應閣心思急轉,立刻得出結論:滬站的人被騙了。


    有兩個可能,一是滬站在日情報機構的暗子也不知道這是個假情報。二是滬站的暗子被識破後變節,故意傳遞的假情報。


    若是後者,那小日本就是想把水攪渾,好渾水摸魚。


    聯想到趙銘,宋應閣心中有了決斷。


    “處座,這個任務請務必交給我。隻要他們敢來,我定將其一網打盡,絕不給他們危害蔣校長的機會。”宋應閣保證道。


    這並不是件好差事。


    若是執行過程中有疏漏,導致委員長受到驚嚇甚至受傷,那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戴笠對此心知肚明,見到宋應閣並未推辭,反而主動請纓,心中愈發滿意。


    “有什麽需求盡管提。”戴笠拍了拍宋應閣肩膀。


    “處座,我想要行動科一、二組的臨時指揮權。”宋應閣道。


    戴笠聞言,走到電話旁,打給了行動科的劉剡,片刻後,掛斷電話,“還有什麽需求。”


    “報告處座,沒有了。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從戴笠辦公室離開後,宋應閣先是回了天印巷的家中取了些錢,然後直奔下關碼頭。


    在對山河堂下手之前,還需要先做一些部署。


    到了震東堂的堂口,宋應閣喚來九指,“現在堂口裏有多少能做事的?”


    “現在差不多有五十多號人。”九指不好意思道。


    招兵買馬的速度太慢。


    不過這也怪不得九指,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錢,沒人願意跟著他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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