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希開車,宋應閣坐在後排,路過花牌樓的白鹿書店時,用餘光看見書店外掛著一個小木牌,牌子上寫著“今日到貨”四個字,這是老趙要求見麵的信號。


    宋應閣心安了些,這說明老趙安全返回了書店。


    到了天印巷,孫希背著宋應閣進了小院。


    宋應閣從保險櫃裏拿出三千元遞給孫希,“按理說,兩千元應該是夠了,但穩妥起見,我給你三千。”


    孫希沒有猶豫,接過了錢,“組長,事要是不成,這錢我還給您。要是成了,錢我就不還了。”


    這話聽起來拗口,但宋應閣明白孫希的意思。


    事成了,錢不還,以後情報三、四組就是一家,孫希還以宋應閣馬首是瞻。


    “記住。特務處隻有一個老板,那就是處座。”宋應閣提點道。


    孫希不是傻子,很快反應過來,身上驚出了一身冷汗。


    搞小團體可以,但前提是忠於處座,至少麵子上必須是。


    “還有,這事不管成不成,錢都要給魏科長留下,目光要放長遠些。”宋應閣叮囑道。


    “謝組長提點。”孫希愈發恭敬。


    “走吧,回特務處。你去找魏科長,我去麵見處座。”


    “組長,你的身體……”見宋應閣拖著病體還在為自己操勞,孫希心中忽然明白古人為何會說“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了。


    一如曾經的許鍾。


    到了曹都巷,宋應閣在孫希的攙扶下,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進了戴笠辦公室。


    “處座,卑職辦事不利,特來請罪。”宋應閣低著頭,勉強站直身子,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今有宋應閣負傷請罪。


    宋應閣是懂賣慘的。


    無論如何說,碼頭的行動最先是由宋應閣負責的。


    雖說後來的紕漏是鄭國恩惹出來的。


    但難保戴笠心中不會遷怒宋應閣。


    “你跑出來做什麽?”


    事實上,戴笠的確對宋應閣頗有微詞,但見其如此模樣,心中怒氣盡散。


    “卑職聽聞鄭國恩一事,深感自責。若非卑職無用,又怎麽會惹得蔣校長生氣,連累處座。”


    “胡鬧!此事與你何幹?快回醫院好好休養。”


    宋應閣掩麵痛哭,膝蓋一軟,就要跪下,“處座寬厚待下,卑職無以為報,唯有這條性命。”


    戴笠走上前,一把攙住宋應閣,開玩笑道:“等著過年再跪,現在跪,可沒有壓歲錢。”


    “處座再造之恩,如同父母。跪處座,是應該的。”


    “且坐下說吧。”


    兩人坐下後,宋應閣道:“屬下身體抱恙,四組工作無人主持,恐耽誤處座大事。屬下提議,在四組提拔一人任副組長,代為主持。”


    “你心中可有合適人選?”


    “屬下惶恐,全憑處座做主。”


    “且說來聽聽。”


    “是。”宋應閣斟酌一番,開口道:


    “新人之中,張柯、葉佑二人表現不錯,但資曆尚淺,不能服眾。


    老人之中,劉大誌為人機敏,辦事周到,可堪一用。


    孫希此人勤懇忠厚,生性謹慎,可堪大用。”


    戴笠似笑非笑地看著宋應閣,“我看你不隻是來請罪的吧?”


    宋應閣這點小心思是瞞不過戴笠的,而且也不必瞞。


    真的無欲無求了,又何必來特務處呢?


    就算來了,這種人戴笠敢用嗎?


    “處座慧眼如炬,應閣確實是受人所托,但亦想為處座舉薦人才。”


    宋應閣主打一個真誠。


    戴笠聞言,並未生氣。


    誰都想往上爬,隻要對他忠心且威脅不到他的位置,他還是有容人之量的。


    “情報三組組長具體人選,我還需聽一下魏科長的建議。”戴笠道。


    魏斯畢竟是情報科的科長,也是戴笠親信。


    他的感受還是要照顧一下的。


    宋應閣聞言,知道此事已經成了大半。


    果然,到了第二日,孫希就興衝衝的到了醫院報喜。


    “那我可就提前恭喜你了,孫組長。”宋應閣調侃道。


    孫希嘴笨,半晌才憋出來一句,“組長莫笑我,若非有組長在,我又算什麽?”


    在特務處,孫希算是老人了。


    但為人木訥,嘴也笨,平日裏都是默默無聞。


    以他這種性格,若非宋應閣拉他一把,隻怕還沒等來升職,或許就在執行某個任務時,一命嗚呼了。


    宋應閣看重的就是孫希身上那股負責的勁。


    做事一絲不苟,隻要有命令,即便他不理解,也會不打折扣的執行到底。


    當初在追查許鍾一案時,對還是新人的宋應閣,孫希亦全力配合,從未為難。


    “行了,趁著人還沒去三組,發揮一下餘熱,把董陽給我盯死了。”


    宋應閣三言兩語將孫希給打發走了。


    ……


    五日後,宋應閣身體完全恢複,在醫生的驚歎聲中,辦理了出院。


    出了醫院,坐上車,宋應閣道:“孫組長,以後多多關照啊。”


    兩日前,孫希就調任情報三組副組長,暫代三組事務。


    孫希麵對宋應閣的調侃,不知如何回答,便轉移話題道:“董陽確實和一神秘男子暗中往來。但那名男子的反跟蹤能力很強,我怕被發現,沒能跟到最後。”


    “反跟蹤能力強,恰恰說明他就是我們同行。”


    孫希的業務能力在特務處算是一流了,卻連人都跟不住。


    那名男子的能力,可見一斑。


    “說不定,這是一條大魚。”


    回到曹都巷,宋應閣先是向戴笠報了個平安。


    而後回到了審訊室。


    梁雪被關了這麽久,肯定早就瘋了。


    不知道有沒有爆什麽情報出來。


    “宋組長,您出院了?”沈煒看到宋應閣後,很是熱情。


    “勞您掛心了。梁雪情況怎麽樣?”


    “瘋了唄。我把監聽記錄拿給您。”


    片刻後,沈煒抱著一大摞紙,走了過來。


    宋應閣掏出五十元,遞給沈煒,“兄弟們,辛苦了,這點錢拿去吃點好的補補。”


    “宋組長,這太多了。”沈煒連忙推辭。


    下館子,都點大魚大肉,也吃不了幾塊錢。


    餘下的錢,四個人還能分十多塊。


    宋應閣擺了擺手,便拿起了監聽記錄看了起來。


    “喲,還真爆了金色情報。”


    果然瘋了的日諜,才是好日諜。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在招待所見到了您。老師,您知道我很想您嗎?”


    “情報價值:金色。有較大價值。”


    師生戀?


    這很難評……


    分析一下這條情報。


    梁雪口中的老師,應該在日諜訓練學校中擔任教官之類的人。


    其年齡應比梁雪大上不少。


    至少三十歲以上。


    至於性別,大概率是男性。


    但以梁雪變態的性格,亦不排除其是女性的可能。


    招待所指的應是湯山溫泉招待所,這個地方,不對民間開放,隻有軍政高官才能進入。


    梁雪老師是軍政高官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概率極低。


    其進入湯山溫泉招待所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受某位高官的邀請,隨高官一同進入。


    如此一來,目標的信息就明確了不少。


    男或者女,三十歲以上的年紀,曾陪同某位高官進入過湯山溫泉招待所。


    隻不過靠著這些信息,想找出梁雪老師,還是難如登天。


    其餘的監聽記錄,又並無金色情報。


    無奈之下,宋應閣隻得喚來秦頌。


    秦頌這段時日,被好吃好喝的供著,胖了不少。


    “在培訓學校,梁雪和哪位老師關係好?”


    “隻要你把豐田千代抓過來,我什麽都可以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信息,我怎麽抓豐田千代?”


    “那我不管。”秦頌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一時間,宋應閣還真拿起沒有辦法。


    打沒用,罵更沒用。


    宋應閣眼珠子一轉,開口道:“想要一張柳月貞的相片嗎?”


    柳月貞當初被捕後,需拍照留檔的,相片就在檔案室。


    秦頌果然意動,但猶豫一番後,還是拒絕了。


    “柳月貞死後,屍體就被扔在荒野。


    如果你願意合作,我可以命人為其修墳,並允許你去祭拜一次。


    但隻限於修墳,立碑卻是不行。”宋應閣繼續加碼。


    秦頌盯著宋應閣,“你保證?”


    “童叟無欺。”


    人隻要有欲望,就能被控製。


    “我曾聽柳月貞說過,梁雪最崇拜3號教官,兩人關係最為親近。”


    “3號教官,是男是女?”


    “我不知道。”


    “你沒見過3號教官?”


    “見過。但3號教官似乎有兩麵。穿上男裝便是男人,換上女裝便是女人。”


    “記得他長什麽樣子嗎?”宋應閣問。


    “當然記得。”


    “你說我畫。”宋應閣拿來紙筆。


    隨著秦頌的描述,三號教官的樣子在宋應閣筆下慢慢顯露了出來。


    “嗯?”看著紙上的畫像,宋應閣覺得似曾見過。


    “這不就是川島芳子嗎?”


    宋應閣想起前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去搜索過川島芳子的相片。


    “還真是一條大魚。”


    隻是不知梁雪是何時在湯山溫泉招待所見過川島芳子的。


    若是近日,宋應閣有信心將其抓起來。


    事不宜遲。


    宋應閣回到情報四組。


    “葉佑、古強你倆人立刻去一趟湯山溫泉招待所。”


    “組長,什麽任務。”還沒獨自辦過案的葉佑,顯得很興奮。


    宋應閣將川島芳子的畫像交給葉佑二人,“去招待所打聽一下這個人。”


    “是,組長。立刻去辦。”


    倆人拿著畫像,歡天喜地的走了。


    宋應閣將目光投向張柯,“肖威那邊情況如何?”


    “前兩日,肖威又去了一趟魚市街菜市。


    我看見他和一小販攀談了幾句,具體聊天內容不得而知。”


    張柯幹勁十足。


    孫希能升任三組副組長,特務處的人都知道背後是宋應閣在使力。


    這也說明宋應閣不是那種打壓下屬的人。


    跟著這種領導幹事才有盼頭。


    “一次是偶然,兩次必然有貓膩。雖不知道菜市街有什麽值得日諜覬覦的,但查出來就知道了。”


    “是,組長。”


    “那個小販查出問題了嗎?”


    “小販是金陵本地人,親屬關係明確,做不了假。資金狀況也很符合他的職業。暫時沒查出來問題。”


    “行,四組人手若是不夠,就去找孫組長借,把人都撒到菜市街去。”


    “是。對了,孫組長升職後,一直沒吃酒慶祝,他說要等您出院。您看,我今晚是不是安排一下?”


    “明晚吧,我剛出院,歇一天。”


    “是屬下考慮不周。”張柯滿臉羞愧。


    “不礙事,忙去吧。”


    把情報四組的人都安排出去後,宋應閣躲在辦公室喝茶看報,很快到了下班時間。


    宋應閣先是回到家中,睡到十點多,等到萬物寂靜之時,來到了白鹿書店。


    “廬山同誌,你沒事可真是太好了。”老趙再次見到宋應閣,很是激動。


    “差點人就沒了。”宋應閣現在回憶起來,一陣後怕。


    “能活著就是好事,隻是可惜有三名同誌犧牲。”


    宋應閣聞言,神情也黯淡了幾分。


    “廬山同誌,你將那天碼頭的情況詳細和我匯報一下,若有遺漏之處,或許還能彌補。”


    宋應閣將那天的情況匯報之後,老趙皺眉道:“你是說,震東堂的那倆人極有可能猜到了你的身份?”


    “至少劉傳書能猜到。”


    “這倆人是個隱患。”


    “殺?”


    老趙瞪了宋應閣一眼,“你才在特務處待多久,殺性變得這麽重?”


    “既然不能殺,那你說該怎麽辦?”宋應閣雙手一攤。


    老趙一籌莫展,“明日你且去試試倆人態度,我與組織商討一下,然後再做決斷。”


    “西北來的同誌,可還安好?”


    “我雖不知西北來的是哪些同誌,不過人已確定安全了。”


    宋應閣可是知曉萬睦等人身份的,那一日,就算拚著這條命不要,萬睦也是要救的。


    “那就好,我這兩槍可沒白挨。”


    老趙心中感動,他知道若非有宋應閣在,他們這些人,一個都逃不脫。


    “放心吧,檔案上會記下你的功勞的。”


    “我要的可不是功勞,而是國泰民安。”


    “不錯,幾日不見,思想格局提升不少。”老趙誇讚了一句,又搓了搓手,問道:“第二筆經費什麽時候能到?”


    “老趙,你這思想格局可低了啊。”


    “籌集經費嘛,不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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