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皎皎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眉毛都豎起。


    “誤會?那包銀子的袋子是我繡廢的帕子,我從未拿出去見人,唯有一次,顧雪芝來探我,我請她入內室喝茶,那帕子便是在她做客那日丟失,還有,寒煙和夏蘭見麵時,除了給出一包銀子外還說了好些話,句句不離顧雪芝!林文林武,告訴他們,寒煙都說了什麽?”


    “這……”


    林文林武麵露難色,一旁跪著的秋茗急道:“你們說呀,把你們匯報給王妃的話都說出來呀!”


    那兩人對視一眼,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林文抱拳道:“王爺,王妃,屬下什麽也沒聽到。”


    殷皎皎愣了片刻,她道:“你,你們說什麽?”


    林文吸了口氣,再次確認。


    “王妃,我與弟弟,什麽,也沒聽到。”


    “你們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林文垂著眼皮,聲音如死水般沉著。


    “之前是之前,但現在,王妃,我們隻能說,我們什麽也沒聽到。”


    殷皎皎噎住。


    “為什麽呀!”秋茗不解,“為什麽改說法?”


    林文林武垂頭不語,張先生咳了一聲道:“因為,林文林武當時距離兩位姑娘有距離,不能確定聽到的就是真的,麵對諸位貴人,隻要不能完全確認是真,那便是假,是以,隻能是沒聽到。”


    “可他們……”


    “張先生不愧是王爺倚重之人,做事嚴謹,本宮佩服。”顧婕妤鬆下好大一口氣,輕快的看向殷皎皎,“原來隻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啊,秦王妃,這麽迫不及待攀扯雪芝,太操切了吧。”


    殷皎皎眼圈都紅了,惡狠狠瞪著她。


    “嚇死人了,你瞪本宮作甚。”顧婕妤拍著胸口,“抓住個背主的小蹄子就以為能攀誣雪芝,就算不是你害她,心腸也好不到哪去。”


    “張先生說的有理,估計啊就是底下丫頭自作主張,這種事常有。”


    “沒錯沒錯,皇帝不急太監急嘛,王妃啊,你寬寬心,肯定是誤會啦。”


    一眾噤聲的賓客有了顧婕妤打頭也紛紛開始勸和,大家心知肚明,張先生這般做背後定是蕭元馳的授意,很明顯,蕭元馳的授意是,點到即止,不能沾上顧雪芝。


    殷皎皎比所有人都明白的更快,她明白,林文林武不會再開口也不會再繼續查那位神秘的雲遊老道,這件事會就此結束在丫鬟鬥氣的階段。


    她死死咬住唇望向蕭元馳,正好,那人也看著她。


    眸光冰涼若寒潭,眉頭微皺,似乎是在煩惱她為何還不肯說一句軟話,把今日之事當做一筆糊塗賬輕輕翻過。


    可若是今日她在顧雪芝的位置,他不會翻過,他會刨根究底,勢要讓她付出代價


    唇咬的生疼,疼出一點血腥味,殷皎皎渾然不覺,她冷笑:“你們不肯說,好,我來說。”


    “殷皎皎!”


    蕭元馳沉聲,“空口白牙,你要說什麽?”


    “空口白牙?”殷皎皎厲聲道,“若不是你偏心維護,我會變成空口白牙嗎?王爺,一年前,顧雪芝在清寧殿裏攀誣我,沒有確切人證沒有確切物證,真正一筆糊塗賬,你說她空口白牙了嗎?”


    “……”


    “你沒有,你隻聽一麵之詞,認定了是我害她,把我送去別院幽禁,害得我整整一多月才回門,隻來得及見祖母最後一麵,這公平嗎?”


    蕭元馳冷笑:“你覺得怎樣才公平?”


    “你怎麽對我,就怎麽對她,我要求不高,此事必得徹查!”


    “咳,咳咳咳。”


    話音剛落,顧雪芝就連聲咳了起來,季郎中忙道:“縣主,縣主冷靜,你現在不能動氣。”


    “我怎麽冷靜的下來。”顧雪芝哀戚著望向殷皎皎,“王妃,不怪你惱了,此事是我管教不當,無論如何脫不了幹係,王爺。”


    她艱難的爬起,在季郎中的攙扶下勉強跪下。


    “不管內裏到底如何,雪芝願與寒煙同罪。”


    言罷,她眼角兩行淚唰的流了下來,慘烈至極。


    季淑妃本覺得這事被蕭元馳處理的太生硬,確是委屈了殷皎皎,可顧雪芝這麽一哭,她又憐惜了。


    “本是誤會,怎能同罪?皎皎啊,今日有宴,你瞧,全是客,要不,先各退一步,回去叫元馳細查,定給你一個結果就是。”


    現在倒想起全是客了,方才還拉著客要給她治罪呢。


    殷皎皎挺胸,朗聲道:“我不退,要查現在就查!”


    她說著掃向圍觀的客人,可每一個接收到她目光的客人都趕緊回避,最後,隻得一個直視了回來,殷皎皎心情複雜,她邁步行了個小禮,“太子殿下,您以為呢?”


    蕭元奚歎了口氣,道:“我以為,七弟,對人對事合該講一個公平,沒有人生來便是受委屈的,對嗎?”


    太子的態度令顧雪芝心下一喜,雖說請他來是個敗筆,可誰能料想,老天保佑,殷皎皎氣急亂了方寸,居然向他求助,蕭元馳便是心生憐惜,為了各自立場也不會聽從。


    蕭元馳原本半蹲著照看顧雪芝,聞言起身。


    “大哥覺得怎樣才公平?”


    太子擰眉,沉默了幾乎全程的太子妃殷如玉突然插言:“自然是一般對待,七弟,我堂妹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之處,但她心性單純,待你誌誠,這是在座所有人都無法否認的,七弟,她也有心,她的心也會疼,疼久了便會死,死了……”


    殷如玉倏地冷聲:“死了便再也沒有了。”


    殷皎皎詫異的看向殷如玉,這個隻見過兩麵的堂姐說得出話竟是處處紮進她的肺腑,忍了許久的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你嫂嫂病久了容易傷懷,話說重了,七弟別介意。”蕭元奚溫柔的攬過殷如玉的肩,“但終歸,兩碗水怎麽端,我們還是希望你再細細考慮考慮。”


    蕭元馳默了須臾,道:“公平,好。”他看定殷皎皎,“雪芝和寒煙同罪,你和夏蘭同罪,如何?”


    此話一出,舉眾嘩然,連太子夫婦都是一臉詫異。


    乍一聽似乎公平,但以目前情形來看,若是顧雪芝當真是背後之人,殷皎皎就是被迫反擊,顧雪芝和寒煙同罪便罷,受害者也要一並陪死,又是不公平到極點。


    “但顧家有丹書鐵券可以免罪,當然,殷家也有,可嶽父不會因這種小事出手,所以,你確定要計較下去?”


    聽到此處,顧婕妤浮出笑,顧雪芝也鬆了氣,賭對了,蕭元馳決意維護到底,殷皎皎必敗。


    殷皎皎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她知道顧家有丹書鐵券,也沒想過真能憑此置顧雪芝於死地,但,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蕭元馳仍是眼瞎心盲,連一點點虛假的態度都不肯給?


    他為何那麽討厭她,那麽喜歡顧雪芝?


    心裏一個聲音在拚命哭喊,可就像她一樣,叫天天不應。


    一旁的季淑妃心生不忍,破天荒的,她覺得蕭元馳做的過頭了,到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房,何以一句軟話都不肯哄呢?明明賜婚之事也有他的份,她以為……


    “我……不查了。”


    殷皎皎低下頭。


    幾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顧婕妤一拍掌:“這就對了嘛,多大點事兒,耽誤半天,雪芝的毒還沒解呢。”


    疾風驟雨頃刻化為烏有。


    圍觀人群亦鬆散下來,四下漸漸嘈雜起來。


    殷皎皎沒有動也沒有再說什麽,她滿腦子隻有一句話,今天哪怕是死也要讓刺客幹一票大的!


    思及此,她抬眸,瞪著同樣沒有動彈的蕭元馳。


    不弄死他,我殷皎皎這輩子就不姓殷!!!


    大約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呐喊。


    嘈雜的人聲裏,突然響起一聲爆喝。


    “蕭元馳,拿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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