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妃已起身迎到門前,一麵應著皇帝:“皇後娘娘恩典,臣妾感激不盡,又何來的不習慣。”


    弘曆知道,為了嘉嬪撫養小阿哥的事,皇後將三阿哥也一並送回了鹹福宮,可她自己卻獨獨不接和敬回去。此刻心內一歎,不去想那些事,隻對純妃道:“朕怕他太小,吵著你讀書寫字。”


    純妃回身看皇帝,見他提起讀書寫字,也終究沒想起來那晚要對的詩,雖然他為失約改去長春宮而親自來“道歉”,送了她最愛的善璉湖筆,可她在乎的,卻是那首詩裏的情意。


    如今想,他那晚匆匆趕去長春宮見皇後,興許聯句的時候,心中念的不是自己。


    “額娘。”嬌滴滴的呼喚,有小人兒從門外進來,高高揚起小手拽著純妃的衣袖,她立時露出溫柔的笑,將三阿哥抱入懷。


    “永璋,過來。”皇帝盤腿坐起,朝兒子招招手。


    三阿哥出生在雍正十三年,彼時先帝已病在膏肓,寶親王添子嗣縱然是高興的事,可宮裏宮外並沒有人顧得上她。回憶起來,弘曆終日守在養心殿,福晉終日陪著熹貴妃,她產後再見丈夫和福晉,已是在先帝殯禮之上,那時候常常看顧自己的,倒是新進門不久的側福晉那拉氏。


    “你額娘是江南第一才女,你也要飽讀詩書,若非皇祖母心疼阻攔,今年就要你入書房了。”皇帝一派嚴父姿態,“既然回鹹福宮來,不許再像從前那樣玩耍。”


    三阿哥才五歲,見父親嚴厲便心生畏懼,不斷地朝她母親看,想要母親將自己抱走,可額娘隻是在一旁淡淡地說:“今天咱們學的那首詩,你背給皇阿瑪聽聽。”


    皇帝見她的神情,知道她不悅,忙道:“朕是盼他有所長成,怎會疑你教子之道?”


    純妃伸手來將兒子抱回,淡淡道:“皇上心疑,才是永璋的福氣,皇阿瑪好歹惦記著他。”


    皇帝苦笑,朝她搖頭歎:“你啊,若非朕知你性子,豈不是要與旁人一般,難同你相處?”


    純妃卻道:“臣妾忝居妃位,雖無人心服,可既是皇上授予尊貴,臣妾也不屑與旁人為伍。”


    弘曆隻管搖頭,卻毫不動氣,像是完全了解純妃的性子。而他總是異於常人,旁人不喜歡的、討厭的,甚至看不起的人,在他眼裏,卻往往是另一番風景。然而皇帝真正在想什麽,似乎又沒幾個人能看得明白。


    夜色已深,二人逗永璋玩耍片刻,便讓乳母來領去,卻見吳總管一道跟進門,尷尬地說:“皇上,啟祥宮宣太醫,說是小阿哥有恙。”


    弘曆聽得,朝純妃看去,她坐在妝台前靜靜地摘下釵環,不以為意地說:“皇上去吧,小阿哥的身體要緊。”


    “朕不去。”弘曆心裏一咯噔,皺眉吩咐吳總管,“你自己看著辦。”


    背對著皇帝,純妃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感覺到皇帝朝她走來,立時便收斂了。


    然而啟祥宮這邊,因為小阿哥劇烈吐奶,嘉嬪急得幾乎掀翻屋頂,海貴人被她拉來站在一旁,她知道嘉嬪是想讓她看看,皇帝為他們母子奔波而來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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