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晉怯然道:“你擔心將來令貴妃為十五阿哥爭帝位,會打壓其他皇子,會傷害永瑆?”


    永珹頷首:“我的資質你心裏明白,帝位是萬萬無望的,我亦無心去想。永璿也不能,我不為他擔心,可永瑆打小就比我們都強,他這個年紀,就能答應令貴妃做下這些事,甚至在之前我什麽都沒看出來,你說他將來會怎麽樣?十年二十年後,若與永琰有了利益衝突,舒妃怎麽可能會為他站出來,他不僅沒得爭,還要遍體鱗傷。”


    “到時候,怕是我們也勸不住永瑆的。”四福晉道,“十一弟的性子很強。”


    “所以……我想出嗣,不再做皇子。”四阿哥道,“讓令貴妃明白,我們兄弟無心與他爭,即便將來永瑆要爭,我這個連皇子都不是的哥哥根本幫不了他,永瑆的機會越少,將來被傷害得也會越少。我無能,不能為他出頭去爭,隻能帶著他躲起來。”


    “不是你無能。”四福晉溫柔地說,“人都有長處短處,我們求一份安逸又有什麽錯,你放心,不論你是什麽地位,不論你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永珹苦笑道:“你知道嗎,額娘曾說,先帝和皇阿瑪都行四,而我也是皇四子,將來必定是儲君之命,她要為我選足夠做皇後的女子為妻,她選了你,你這麽好,可我卻給不了你輝煌的將來。”


    四福晉笑道:“我倒是不求什麽地位權力,若是能像富察傅恒大人的妻子那樣,被丈夫一輩子寵愛著,就滿足了。你們這些男人,總是想著權力啊地位呀,卻不知道我們女人想什麽,全京城上下的女人,都羨慕富察福晉,你不知道吧。”


    永珹笑道:“這有何難,我豈會辜負你。”


    “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眼門前的事你打算如何做?”四福晉問,“六阿哥雖然是被皇上攆出去的,可那也不是說攆就攆的,出嗣不是小事,伴君如伴虎,皇阿瑪若惱怎麽辦?可千萬要從長計議。”


    永珹有些心虛地說:“所以才與你商量,我想著,你替我去探探口風。”


    翌日一早,四阿哥帶著十一阿哥回圓明園,他們是親兄弟,十一阿哥偶爾去親哥家玩一天,誰也不會計較,舒妃一早見孩子好好的,便讓他往書房去。用過早膳太陽正濃,舒妃打算與紅顏去園子裏散步時,四福晉卻來了,說昨晚四阿哥帶著弟弟回去,不知娘娘是否擔心,今日特來解釋一番。


    舒妃笑道:“我不是你的婆婆,你倒是當婆婆一般來敬我,這麽一點小事何必親自跑一趟,怪冷的天。”


    但四福晉有有事而來,陪舒妃半天後,找著機會便來見紅顏,果然是提起忻嬪的事,說四阿哥不便入內宮,讓她來向令貴妃有個交代。


    “這些事皇上都知道了,所以四阿哥之後查不出什麽,皇上表麵上做些功夫,不會真的計較四阿哥的不是。”紅顏向四福晉道,“原是我對不起你們,本該有罪論罪,四阿哥八阿哥也該給親額娘一個交代。”


    四福晉忙道:“塵封往事,四阿哥就怕您和皇上誤會,他不是沒有給額娘一個交代的心,是明白皇上也有不容易之處,額娘已逝,做兒子的該更體諒皇上才是。”


    紅顏笑道:“這些心意,皇上也明白,回去請四阿哥不要多慮,皇上心裏很疼你們。”


    不知不覺地,紅顏就代表了皇帝來說這些話,她自己覺得不妥,四福晉也感受到令貴妃的分量,可是不說這些,難道敷衍了事又或是此刻來裝傻?事情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可遮遮掩掩。


    四福晉定了定心,開口道:“四阿哥說,永瑆那孩子心氣高性子強,做哥哥的必然多多教導,還請貴妃娘娘也照拂一些,倘若他有做錯的事,千萬告訴我們,四阿哥一定會來教訓弟弟。”


    紅顏似乎明白四阿哥夫妻倆想要傳達什麽,但那些話可就不能挑明了,她溫和客氣地說:“永瑆很好你們放心,有舒妃娘娘在,錯不了的。”


    四福晉連連稱是,而此刻前頭傳話來,說五福晉進園子了,愉妃請四福晉留下一道用膳,回頭妯娌二人一起出去,路上能有個伴兒。


    紅顏便道:“這會兒婆媳倆說悄悄話呢,我們等下子過去,今日有新送進來的料子,你挑幾塊合適的拿回去送給你的額娘,算是我們天地一家春幾位娘娘共同的心意。”


    四福晉連連道謝,待午膳時娘兒幾個聚在一起,彼時樂樂嗬嗬的看不出什麽來,可午後等孩子們離去,愉妃就往紅顏屋子裏來,央求她道:“今日老四家的在,也罷了。改日你把青雀叫進來再問問,我問她什麽她都說好,我心裏反而懸得慌,她真的能和側福晉好好相處,永琪那孩子也是,問他什麽都說好。我真怕他們報喜不報憂。”


    紅顏道:“若是真的好,便是姐姐多慮,兒媳婦你不了解,永琪也不了解嗎?”


    愉妃搖頭道:“等永琰長大你就明白了,養女兒養兒子,真真不一樣。”


    回城裏的路上,四福晉與青雀結伴坐同一架馬車,因四福晉有產育的經驗,青雀問了好些如何照顧他們家側福晉的事。四福晉見她如此熱誠認真,把能說的都告訴了她,可眼瞧著馬車就要到家,自己想說的事竟沒機會說。


    “你跟我回去拿幾件東西,我這兩年是用不上了,若是覺著我算有福的,就給側福晉用著圖個吉利。”四福晉唯有如此把弟妹留下,青雀一心想為永琪照顧好側福晉母子,自然就跟著來了,進門見四阿哥家的小家夥們滿屋子跑,似乎是阿瑪額娘都不在家,都不肯靜下心念書,四福晉訓斥他們:“等阿瑪回來,一個個給你們收骨頭,都無法無天了。”


    青雀一臉羨慕地站在一旁看著,直到四福晉叫她才回過神,而四福晉另有心事,也就顧不到她的心情,命丫鬟去找東西,自己拉著青雀烤火喝茶,刻意屏退了下人,對青雀道:“我有件事想和妹妹商量,你知道的,我和四阿哥不能像你似的進宮給額娘請安,有什麽事能與額娘打個商量,我們有事兒都自己想,想不通的時候,心裏頭當真難受。”


    “四嫂有為難的事?”青雀把神思拉回來,說道,“我能為四嫂做什麽?”


    四福晉為難地說:“妹妹,這事兒我也不知該不該對你商量,可我實在沒主意。妹妹,你知道履親王吧?”


    青雀頷首道:“是康熙爺的十二阿哥,已近八旬高齡,重陽節上,永琪還奉旨去探望過。”


    四福晉道:“正是,八旬高齡的老王爺了。履親王的額娘定太妃,九十七歲高齡作古,他們母子都是長壽之人,可惜的是,老王爺子女不少,但沒有一個長大成人,別的王府都是子子孫孫十分興旺,老王爺那裏卻要斷了香火。”


    青雀微微皺眉,主動問:“四嫂,您說這些?”


    四福晉無奈地一笑:“你四哥說,想出嗣到履親王府,為老王爺繼承香火。”


    青雀呆住,她知道六阿哥的事,雖然皇家做得說得都很漂亮,可宮裏都傳說六阿哥是被皇帝攆走的,怎麽輪到四阿哥這裏,他主動想走?


    “這事兒雖然不稀奇,可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四福晉為難地說,“你四哥那性子,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是勸不動的了。我也不在乎做不做皇子福晉,就是怕萬一弄巧成拙惹怒了皇上可怎麽好?他也不願找兄弟們商議,這如何了得,妹妹你能不能和五阿哥說說,讓他勸勸四阿哥。”


    青雀道:“這不難,隻是……四阿哥真的決定了嗎?”


    突然多出這麽一件事,青雀此刻無心難過自己不能生養的悲哀,這日永琪回來見她憂心忡忡,還以為是和側福晉不愉快了,青雀苦笑:“額娘看不見而擔心我們也罷了,你天天和我們在一起,我和妹妹若是做戲,累不累。是另有要緊的事,你聽了一定會嚇一跳。”


    聽聞四阿哥要出嗣到履親王府,永琪果然很驚訝,可他不是小孩子了,冷靜下來就思考四阿哥這麽做的緣故,他歎道:“大哥和三哥的遭遇,是四哥心裏揮不去的陰影,他總是掛在嘴邊的,也許這麽做,是想給自己一個解脫。”


    “永琪,四阿哥若是走了,你就是皇上的長子了嗎?”青雀問道,“是不是怎麽算的?”


    永琪苦笑:“能這麽算,也不能這麽算,到如今長子與否,真的重要嗎?”


    青雀是聰明人,嫁給永琪後,就明白自己身負的責任,她的表姐又是三福晉,早早在皇室裏待了多年,很多事都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而此刻她也明明白白地問永琪:“是不是牽扯著儲君之位,永琪,四阿哥這麽做,對你會不會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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