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上船的孩子們沒聽見十二阿哥說什麽,見大人們都沒跟上,便跑出來看,歡喜地嚷嚷著:“十二哥,你也來玩吧,皇額娘的船可大可寬敞了。”


    永璂卻惱怒地瞪著他們,皇後生怕兒子又對弟弟妹妹們說出不恰當的話,趕緊先開口說:“永璂你回去吧,到下一站時,來額娘身邊休息休息,你還小,別逞強。”


    氣氛很尷尬,十二阿哥攔在路當中,紅顏幾人都不能上船,可他既不上船也不下來,根本沒聽皇後的吩咐。尚不懂事的小十六蹦蹦跳跳地喊著額娘,催促紅顏快些上船,可舒妃已經在她身後說:“這算什麽,我們既然不配,還是走了的好。”


    小七似乎看出這裏頭的不對勁,抱起弟弟,讓恪兒領著永琰,他們轉身進船艙去了,紅顏心裏一鬆,便對十二阿哥微微一笑,朝船上的皇後欠身行禮,與如茵和舒妃幾人往各自的船走去。


    “好了,他們走了,你也回去吧。”皇後微微有些溫暖的心,再一次冷下來,沿途的風光本讓她疏散了許多心中的抑鬱,可是兒子一句話,又把她打回地獄,她麵無表情地說著,“至於小七他們,額娘是中宮皇後,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他們跟著我沒有什麽配不配的。永璂,你滿意了嗎?”


    船上船下,至少有十幾二十個宮女太監和侍衛,能聽見這些話,他們都躬身垂首大氣也不敢出。翊坤宮果然是出事了,這一年多從皇後籌備銀子,到十二阿哥突然生病,更傳說在宮裏摔摔打打的事,雖然沒有人深挖出什麽,可今天母子倆這麽毫不顧忌地在人前說出這些話,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皇後母子不和,十二阿哥在書房裏終日憂心忡忡,一定是有什麽心事和皇後相關。


    那之後,紅顏不安地在自己的船上,時不時出來看一眼皇後那裏的光景,到下一站時,小七帶著弟弟妹妹回來了,很懂事地對她說:“額娘,我們沒給皇後娘娘添麻煩,之後再也不去了,您放心,我會看到弟弟們。”


    紅顏知道孩子是有骨氣的,弟弟們可能還不懂事,小七一定明白額娘和他們都被十二阿哥鄙視了,她們本是被眾星捧月,被弘曆放在心尖上疼的孩子,又如何能受這樣的委屈,更舍不得自己被人欺負。


    “皇後娘娘若還邀請你們,你們就去,娘娘那兒又寬敞又穩當。”紅顏好聲道,“額娘什麽事也沒有,但皇後娘娘一個人很寂寞,是不是?”


    小七撅著嘴想了半天,到底是點頭了:“我聽額娘的。”


    可是後來的路程裏,皇後再也沒有邀請紅顏和孩子們去她的船上玩耍,除了靠岸時隨皇帝遊覽當地風景,紅顏幾乎看不到皇後,而見到了也隻是點頭一笑,皇後安安靜靜地跟在皇帝和太後身邊,不與人多說半句話。


    至於那天的事,弘曆私下問了紅顏幾句,那麽多人看著聽著,紅顏也不能隱瞞,該說的都說了,但有心想為皇後開脫,便勸皇帝;“這事兒您交給娘娘自己處理吧,您再插手,十二阿哥越發覺得臣妾事事越在皇後之前,他更加要想不通了。等孩子再大一些,您有些話就好說了。”


    弘曆道:“為什麽朕生的兒子,兄弟之間的區別這麽大,你看傅恒的孩子,福靈安和福隆安幾乎是一樣的脾氣,底下兩個弟弟,福康安也十分聰明懂事,怎麽到了朕這裏,他們一個比一個古怪,一個比一個難伺候。”


    紅顏心裏想,皇帝日理萬機,一年和兒子們說的話加起來也不如和大臣們一天說的多,孩子大多是跟著自己母親的,母親各有不同,教養出來的孩子自然也不同。弘曆與和親王都是先帝的兒子,不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嗎,男人到底是男人,想事情永遠那麽簡單。


    本想說請皇帝多去皇後身邊相陪,可紅顏還沒開口,弘曆就冷笑:“永璂是覺得朕少陪他額娘了,怎麽,他做兒子的倒管起老子的事了?朕喜歡去哪裏喜歡做什麽,還要他十二阿哥點頭不成?”


    紅顏忙勸道:”沒有這麽嚴重的事,皇上別添油加醋,您不理會不就成了。您這會兒發脾氣,倒是成了臣妾的不是,往後臣妾什麽也不說了。“


    可是不論紅顏怎麽解釋怎麽勸,弘曆心裏都不能高興,十二阿哥古怪也不是一陣子了,這次弄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已經不是紅顏一兩句話就能化解的事,好在弘曆多少能聽紅顏的話,打算回京後再找皇後母子處理這些事,出門在外,隻盼著一切順利所有人都盡興。


    且說十二阿哥跟著永琪做事,永琪起先還頂真地想要教弟弟什麽,後來發現他好逸惡勞,很把自己是嫡皇子當一回事,覺得瑣碎小事根本不該是他做的,永琪說過一兩句沒用,加上聽說了弟弟對令貴妃的那番話,就放棄了想要教他的念頭,一路上都任由他去。


    因青雀與永琪有書信往來,這日收到信函後,永琪便來向愉妃報平安,說家中妻妾孩子都好。愉妃歡喜地說:“再過兩年,你把孩子也帶上,讓我的孫子也出來開開眼界,雖說我隨駕南巡多次了,可每一次都不夠看。京城再大也有限,得讓他們知道大清的江山多麽廣闊富饒。”


    永琪笑:“到時候,也請額娘跟著一起,幫青雀她們看著孩子。”


    愉妃嗔怪“你隻知道辛苦額娘,隻知道心疼媳婦,生兒子都是沒指望的,親娘就是老媽子,想怎麽差使都成,卻不敢在媳婦麵前多半句話。”


    永琪知道母親是玩笑,還附和說:“兒子不把媳婦們哄高興了,誰來給您生孫子。”


    愉妃傲氣地說:“想給我生孫子的,能從景陽宮的門一路排到景山上去,也就你自己稀罕媳婦們。”


    母子倆說得正有趣,永琪手下的人來說,十二阿哥與幾位貝勒發生爭執,請永琪趕緊去看看。永琪很不耐地問:“打起來了?”得知沒動手隻是吵了幾句,現下已經分開了,永琪便道,“讓他們去吧,再吵下去,你們別來請我,請皇上去。”


    愉妃見兒子也說氣話,忙與來者道:“五阿哥是玩笑,怎麽好驚動皇上,有什麽事但凡來告訴五阿哥。”一麵就讓白梨打賞了些銀子,她好生問永琪,“怎麽了,弄得你也這樣惱火,十二那孩子,真的這麽不穩重。”


    “渾身不知哪兒來的傲氣,卻不肯踏踏實實做一件事,他以為我們這些兄弟是怎麽掙得皇阿瑪信任,把差使交給我們的?我和四哥風裏來雨裏去的時候,就不把自己當皇子了嗎?”永琪哼笑,“他有本事將來也這樣對付皇阿瑪,看皇阿瑪能不能容忍他。”


    “他到底是皇後的兒子,自是非凡也是有的,你們能讓著些就讓這些。”愉妃意味深長地說,“作踐的也是他自己的前途,你操什麽心呢?”


    永琪明白母親的意思,頷首道:“兒子知道了,也請額娘不要操心,中宮不太平,早晚會出事的,別把您給牽連了。”


    母子倆說了許久的話,永琪從愉妃船上下來換小船時,傅恒帶著福隆安坐小船經過,彼此遠遠地互相見了一禮,他們分開後,福隆安隨口說:“大哥如今怎麽不和五阿哥同進同出了,從前總是形影不離的。”


    傅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天天玩在一起?”


    福隆安道了聲是,傅恒又提醒他:“要謹言慎行,不是所有看到的事都能掛在嘴邊說,記著了嗎?”


    他們遠遠看到一艘小船靠近了皇後的船隻,看著像是十二阿哥登了船,傅恒吩咐福隆安道:“之後沒你什麽事的時候,你就盯著十二阿哥,有任何動靜立刻派人告知我。”


    而此刻,永璂上了皇後的船,宮女們說娘娘在艙內休息。他進門見皇後半躺在榻上,窗門大開,江風呼呼地灌進來,皇後隻穿著寢衣,大半截脖子露在外頭,這才二月天,即便是往南走,江風也冷得刺骨。


    “額娘,您這樣是要生病的。”十二阿哥上前把窗關上,可卻聽皇後說:“我就剩下這一扇窗能看看外頭的世界,看看那山山水水,你也不答應嗎?永璂,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永璂緊繃著臉,想要再把窗戶打開,可還是沒動手,悶聲道:“兒子是怕額娘著涼,額娘病了,後麵的山水風景,又如何有力氣欣賞。”


    皇後笑道:“眼前的都看不到,還盼將來的?”


    永璂看了她一眼,別過臉說:“額娘既然覺得寂寞,不如去皇阿瑪船上,幾位娘娘輪流都去過了,您為什麽不去呢,您是正宮皇後,本該讓天下人都看看帝後和睦的模樣,別讓人家以為,後宮隻有令貴妃,而沒有皇後。”


    “其實眼裏最沒有我的,是你吧,永璂?”皇後淡淡地一笑,“這些話,我隻聽你一個人說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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