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一愣,問:“娘娘的意思是?”


    皇後淒涼地笑著:“那晚你也看到了,因為穎妃帶走了皇上,他就來糾纏我,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圓明園到紫禁城,從紫禁城到這裏,陰魂不散地糾纏著我。希望我能打起精神為中宮正名,不讓你再壓製著我。”


    紅顏的心突突直跳,而永璂已經到了跟前,他看到紅顏在這裏明顯地表現出了厭惡,勉強行禮後,開口道:“皇阿瑪與皇祖母的船就在前頭,皇額娘,我的小船在下麵停靠著,您和兒臣一起去給皇祖母請安可好?”


    皇後的目光稍稍有些猶豫,十二阿哥就朝她走了一步,若是平日在人後,永璂就直接上手糾纏了,但這裏人多,其他孩子也湧了出來,皇後不願驚擾無辜的人,今日隻能應道:“好,我跟你一起去。”她本以為紅顏這裏可以避一時,不想反讓兒子更容易脅迫她。


    “皇額娘去哪裏,我也要去。”恪兒與皇後很親厚,又不如小七那麽敏感懂事,嬌滴滴地跑到皇後身邊,可沒想到十二阿哥立時就嗬斥她,“你在叫誰皇額娘,你的額娘在那邊。”


    恪兒被唬住了,小七立刻上前把自己的妹妹帶走,大人們都被十二阿哥的模樣驚到,皇後無話可說,上前推著兒子主動說要和他去前麵的船,宮女太監和侍衛擁簇而來,不多久那群人就消失在船尾。


    慶妃抱著恪兒在哄她,逗她開心,紅顏愣愣地坐在了皇後方才坐的地方,幸好為了能自在地遊船沒有讓地方官員的女眷相陪,不然這笑話可就鬧大了,舒妃也唏噓不已:“十二阿哥怎麽這麽衝,嚇死我了。”


    紅顏抬頭找人,問:“如茵的船在哪裏?”


    舒妃道:“你不記得了,福長安肚子不舒服,她在家呢。怎麽,有什麽話不能對我說,隻能對她說。”


    紅顏無奈地笑著:“真是不能對姐姐說,我舍不得高高興興的人,也莫名其妙地煩惱起來。”


    舒妃長歎,一轉身,見愉妃在邊上發呆,她既沒有去安慰孩子,也沒有來搭訕紅顏,但剛才發生的一切,總該都看見了聽見了。舒妃輕輕扯一扯紅顏,朝愉妃那邊努了努嘴,紅顏也略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皇後去了禦舫後,再沒有回來,而今夜的事,愉妃在回去的路上,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永琪,好奇地說:“看樣子皇後和十二阿哥的關係很微妙,剛到杭州那晚不就大半夜的大吵大鬧嗎?可見宮裏頭那次也不是什麽燒糊塗了,就是母子倆不和睦。”


    韶景軒大火的事,十二阿哥推十六落水的事,兒子在其中牽扯多少,愉妃都不知道,於是在她看來中宮母子相悖,是個不錯的消息,對於兒子的前程也有所助益。甚至說:“十二阿哥這麽鬧,前程必定是毀了,別叫皇上哪一天氣急了,把那孩子也送出去。”


    永琪心裏也有算計,而很多話並不能對母親說,隻道:“額娘置身事外就好,兒子就怕您在宮裏吃虧,別的事我能應對。”


    愉妃笑道:“嫁給你皇阿瑪到如今,三十多年了,額娘還有什麽沒經曆過,和你一樣的心情,就怕你在朝堂上吃虧。”她輕輕一歎,念叨著,“你令娘娘這樣和皇後下去,不見得是好事,十二阿哥看著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嘍,小小的孩子,怎麽能恨得這麽深?”


    “貴妃娘娘樹大招風,永璂必然是恨她處處越過皇後。”永琪苦笑,“額娘忘記了嗎,當初我也不甘,封妃也好封貴妃也好,每一次都沒您的好。就算兒子再爭氣,皇阿瑪也把什麽好的都給她,如今更是把什麽好的,都給她和她的兒子。”


    “永琪,你已經是親王了,是如今最最耀眼的皇子,你皇阿瑪上年紀了,未必等得到他們長大。”愉妃說了這樣的話,忙捂住嘴,暗暗念了幾聲佛,又道,“咱們娘兒倆都把心態放平些,別露出來了。”


    “額娘放心,我知道,這事兒還遠著呢。”永琪應著,就要退出去,織造府不大,他這個成年皇子實在不宜到內院來,此時白梨聽了外頭傳話,說皇上今晚去了皇後娘娘的屋子裏。


    愉妃嘀咕:“也不知他們會說什麽,說起來,皇上和皇後娘娘從未紅過臉。”


    而正如愉妃所說,不論是昔日王府的側福晉,還是後來的嫻妃以及如今的皇後,皇帝與之幾十年都是相敬如賓。相敬如賓四個字,多美好的詞眼,可是再往深裏想,哪有夫妻不吵架不拌嘴,若是真正有深厚的感情,絕不該是當今帝後這樣子的,想當初富察皇後和皇帝,翻了多少次臉。雖然吵架絕不是好事,但皇帝和皇後這樣子,分明有許多矛盾夾在中間,還能如此和諧安寧,就不正常了。


    夜已深,弘曆洗漱罷了已躺下,他多年來都熱愛遊山玩水,對於住在陌生的地方從不會不適應,夜遊西湖頗有些疲倦,本已有些犯困,可想到十二阿哥近來的事,少不得打起精神問皇後:“永璂沒什麽事吧,他這陣子是怎麽了?”


    皇後正托著燭台,將別處幾盞蠟燭吹滅,心裏一顫手中一晃,滾燙的蠟油滴落在手上,好在那疼痛一陣就過去了,她定下神對皇帝道:“聽說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都會有幾年特別反骨,不肯聽話不肯念書,覺得自己了不得起了,可以去闖蕩了。比起臣妾來,皇上大概更明白吧。”


    弘曆笑道:“朕在永璂這麽大時,康熙爺剛剛駕崩,先帝新君繼位,朝廷終日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不是這個親王被貶為庶民,就是那個貝勒被發配邊疆,朕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那時候反骨。皇額娘和額娘都管得很緊,直到朕後來住去阿哥所,才稍稍自由些,在那裏見不到母親,倒也多幾分想念。”弘曆想了想說,“你看,不如讓永璂去阿哥所住,十一已經去了挺好的,這次南巡常見他去陪伴舒妃,或許永璂的性情也會變好些。”


    皇後微微笑道:“那皇上以後,會多多管教他嗎?”


    弘曆道:“是朕疏忽了,你一向安寧本分,朕對你十萬分的放心,連帶著孩子也這麽想,忘記了男孩子本就不好教,你又失去了花榮,這些日子著實為難你了。”


    “多謝皇上體恤,也是臣妾無能,但願皇上以後,也能對永璂多幾分教導和寬容,臣妾怕是無能為力了。”皇後這般說著,朝榻上的弘曆行了大禮,“皇上,臣妾替永璂謝恩了。”


    弘曆道:“你我之間何必言謝,這麽多年,朕要謝你的才多。”


    看著眼前的人嫻靜安寧,想到她幾十年都默默陪在身邊,不爭不搶,不給自己添麻煩,相反自己的確太多虧待她的地方,難免有些愧疚和心疼,便說:“今日侍奉皇額娘夜遊西湖,朕全程顧著額娘,自己並未能好好看一眼。地方也是花了大力氣打造一切,就此燦爛一夜,實在浪費了,本打算明日獨自前去遊玩,但此刻想與皇後同往。明日白天朕要與大臣們去郊外,夜裏若不及時歸來,會有人先迎你去湖邊登船,你稍等片刻,朕很快就會來。”


    皇後不驚不喜,很平靜地接受了,道了聲謝,就沒再多說什麽。


    這一夜平安度過,隔天皇帝用了早膳就出門去了,皇後與眾妃到太後跟前請安,府裏女眷為娘娘們準備了各種樂子,皇後不愛這份熱鬧,便獨自回房休息。而正如她所料,自己一落單,兒子就找來了。


    昨夜父親久違地和母親同房,十二阿哥心中歡喜,聽聞今夜皇阿瑪還要帶額娘去遊船,更加得興奮,並證明自己的話是有道理的,說著;“額娘您看,隻要您稍稍主動些,皇阿瑪不會不在乎您的。”


    可皇後隻是微微笑著,說的最多的是:“永璂,往後要聽皇阿瑪的話,要好好念書。”


    如此尋常的囑咐,十二阿哥早就聽得都膩了,但他今日高興,也知道母親不願被自己糾纏,之後便識趣地離去了。皇後總算得以安寧,休息了半日後,就起身梳妝打扮。


    宮女們隻當是為了夜裏遊船做準備,也沒覺得什麽不對勁。到了夜裏皇帝果然來不及趕回來,前頭有人來迎皇後去湖邊登船,皇後卻忽然吩咐自己的宮人:“請令貴妃同往,這是皇上的旨意。”


    皇後說是皇帝的旨意,且請的是最得寵的令貴妃,眾人都不覺得可疑,很自然地去邀請紅顏,紅顏倒是覺得蹊蹺,但弘曆不在府中也不知該去問什麽人,等她來見了皇後,皇後依舊笑道:“皇上說有人傳言我們不和睦,他想帶我們同行,好讓人看看,你不在意吧。”


    “該是臣妾說的話,臣妾豈能與娘娘比肩。”紅顏道,“臣妾並不想同往,皇上那兒,臣妾事後再去解釋。”


    皇後笑道:“有什麽大不了的,其實我也想你能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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