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個……能行?”


    李學工聽大侄子說了半晌,也沒覺得和現在有什麽不一樣的。


    都是養豬,上麵派下來的任務豬,還不用村裏花錢買豬崽,要是按李天明說的,辦了養豬場,豬崽就得自己買,這不是虧了嘛!


    “三哥,我倒是聽明白了,天明說的,我看能行!”


    李學農開口道。


    “你想啊,現在任務豬交上去,一斤才五毛,縣城裏的豬肉八毛五,裏外差著三毛五分錢呢,一隻豬崽才多少錢,再說了,每年派下來的,就那麽三十幾頭,咱們要是辦了養豬場,少說也能養百十來頭。”


    “可這不犯錯誤?”


    現在的人,最怕的就是犯錯誤,養雞超過5隻都算zb主義,真要是養百十來頭豬,那還不得成大zb家啊!


    “三哥,你沒聽天明說嘛,這叫……”


    “村辦集體企業!”


    李天明適時的補充。


    “對,集體企業,既然是集體,那還能犯錯誤了?咱現在不也是集體勞動嘛!”


    李學農畢竟有文化,對李天明說的新生事物,接受能力也快。


    “天明,你學慶叔咋說的?”


    “學慶叔說能幹!”


    李學工還是不放心:“要不這樣,你後天送天會去海城,問問你大伯,跟他討個主意!”


    “不用,三叔,現在海城市裏也有不少集體企業,大娘娘家街道還辦了個服裝廠呢。”


    為了解決城市居民的就業問題,國家從69年開始,就鼓勵集體經濟發展。


    在城市裏像什麽冰棍廠,服裝廠這一類的小作坊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冒了出來,隻不過經營規模小,又正好趕上人口激增,實在是解決不了那麽多的就業崗位,隻能將一些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的青年送到農村。


    由農村來分擔城市的人口壓力。


    “我是不懂這些,不過要辦的話,需要拿多少錢,天明你定!”


    家裏現在有錢,入冬前跟著李天明一起賣野鴨子、大雁什麽的,分到手攏共有兩千多塊呢。


    拿出一部分,就當時捧大侄子的場。


    “我也一樣,這是好事,真要是辦成了,全村都有好處。”


    得了兩位叔叔的支持,李天明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就看李學慶那邊成績咋樣了。


    回家吃了午飯,雪也停了。


    叮囑弟妹在家老實待著,李天明又出了門。


    好些日子沒回來,他心裏惦記著山上的寶貝。


    房前屋後的雪還有人清理,山上自從下第一場雪,平時就沒人上來了,積雪沒了半截小腿,不熟悉路的,根本上不去。


    摸索著找到了那個土地廟,接著又尋見了那棵石柱,將積雪扒拉開,仔細觀察了一下,見沒有被移動的痕跡,周圍也沒有被挖掘過,這才放心。


    這會兒正是晌午,天不算太冷,家裏也沒什麽事,李天明接著又去了他之前和三叔打野豬的那個山坳。


    剛走進,李天明就發現了不對勁,雪地上居然有一溜不易察覺的腳印,看形狀分明就是野豬。


    山上還有野豬?


    回村以後也沒聽人說過啊!


    下雪天,野豬在山上尋不見吃的,肯定要進村,村裏人不會連野豬都發現不了。


    循著腳印找了過去,隻跟了不到一裏地,就沒了蹤跡。


    真是邪門了。


    再往前,李天明也不敢了,手上沒有個家夥,萬一遇上成群的野豬,他就算再能耐,也得交代了。


    回頭和李學慶打個招呼,讓挨著山住的鄉親都警醒著點兒,把孩子給看住了。


    折返下山,剛到半山腰,突然一道身影閃過,把李天明嚇得差點兒直接躥樹上去。


    等看清楚了,頓時鬆了口氣。


    麅子!


    多少年沒在山上遇見這玩意兒了。


    李天明記得小時候,跟著爺爺和三叔上山,倒是偶爾能遇見。


    可鬧災那幾年,但凡喘氣的,除了人,就連耗子都從洞裏掏出來烤著吃了。


    麅子這東西,比兔子都好抓,又沒有野豬的攻擊性,隻要遇見就是飯桌上的一道菜。


    山上的麅子早幾年就應該斷子絕孫了,咋又冒出來了呢?


    孤零零的一隻,看到李天明也不知道跑,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伸舌頭舔著枯樹葉。


    李天明隻猶豫了片刻,放緩腳步靠了過去。


    沒辦法,饞了!


    麅子肉雖然不如鹿肉好吃,但比豬肉可強多了。


    上輩子,李天明在東北吃過一道香烹麅脊,那味道簡直絕了。


    這麽大一隻,估摸著能出個百多斤的肉,年夜飯的餐桌上,又能添上一道大餐。


    小乖乖,別動!


    大雪封山,你也尋不見吃的,早晚也是掉膘,不如……


    靠近了,李天明突然猛撲了過去,這隻麅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跑過來的,大概很久沒見著人了,哪怕是李天明已經撲到了跟前,也沒察覺到危險。


    直到被撲倒在地,勒住了脖子,這才撲騰著四肢,想要掙脫。


    可已經太晚了。


    李天明連怎麽做著好吃都想好了,哪能讓它給逃了。


    膝蓋壓住了麅子的脖子,一把解下紮棉襖的繩子,先把兩條後腿給捆上了,接著挽了個花,又把兩條前腿給捆在了一起。


    麅子無力的掙紮了兩下,隨即選擇了躺平。


    呼……呼……


    李天明坐在雪地裏,喘著粗氣,緩了一會兒才起身,將麅子橫著扛在肩上,順著上山時的腳印往下走。


    剛到山腳下,就遇見了謝建設。


    “天明!”


    看到李天明肩膀上扛著的東西,謝建設被嚇了一跳,城裏的孩子,哪見過這玩意兒。


    “這是……”


    “麅子!對了,我在山上看見野豬的腳印了,你們知青點兒離山近,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院門關嚴實了,平時沒事兒也別往外跑,就算是要出去,也得三兩個人搭伴兒。”


    “好,好,謝謝你啊!”


    謝建設也聽說過,當年野豬進村,把一個孩子的肚子給豁開的事。


    “行了,我先回家,你也趕緊回去,這麽深的雪,出來轉悠啥!”


    謝建設忙不迭的答應,他也不想出來啊!


    可知青點現在也不太平,地裏沒活幹,有的人就憋著鬧妖兒。


    組織政治學習本來是好事,可要是把政治學習變成了批判大會,那可就不一樣了。


    目送李天明離開,謝建設縱然再不想回去,可聽說山上又發現了野豬,也不敢在外麵待著了。


    “張超英,你今天必須交代清楚了,我引用教員的話,你說是在放屁,你到底站在什麽政治立場上,說!”


    剛進院就聽見了張青森的喊聲,謝建設隻覺得煩得厲害。


    也不想想都是什麽處境了,怎麽就不能消停點兒。


    推門進了屋,帶進來一陣冷風。


    張青森正叉腰站著,張超英靠著牆,麵如土色,想要分辨,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謝建設同誌,我們正在幫著張超英端正思想,你躲避不參加,這是什麽態度?”


    “行了吧你!”


    謝建設這人的性子蔫,也並不代表他沒脾氣。


    “要說端正思想,你先把思想給端正了,之前那件事我就不提了,上午我去村支部交賬本,張青森,知道你來了以後攏共幾個工分嗎?”


    張青森張了張嘴,一時語塞。


    “按照你的工分,年底分下來的糧食,也就夠你吃到正月底的,剩下的你打算咋辦?找你家伸手要,還是再找村裏借,我提醒你一句,縣裏的知青辦不會永遠給你兜底,去年的帳抹平了,來年的賬,你還打算找知青辦?”


    眾人紛紛看向了張青森,大家住在一起,每天又在一起勞動,張青森到底咋樣,誰心裏沒數。


    “你先把自己肚子的問題解決了,然後再去幫助別人!”


    謝建設說著,擺了擺手,示意女知青回自己屋。


    等女知青都走了,謝建設走到炕邊,身子一仰就躺下了。


    “建設,咋回事,看你上午從村支部回來就沒精神。”


    說話的是和謝建設一起來的知青劉強,兩人是鄰居,還是同學。


    “咱們來年的口糧都未必能夠,愁得慌!”


    剛說完,突然想起李天明的叮囑。


    “剛才我遇到李天明了,他說在山上又發現了野豬的腳印,等會兒記著提醒一下女知青,不要單獨外出。”


    隻是,大家都被謝建設一句“來年糧食不夠吃”給說得滿腹心事,誰也沒把野豬的事放在心上。


    再回到李天明這邊,回家的路上,遇到不少鄉親,見他扛著隻麅子,免不了引得人人羨慕。


    回到家,把麅子往地上一扔,三個弟妹立刻圍了過來。


    “哥!這是啥啊?”


    小五沒見過麅子,好奇的問,還伸手在麅子身上戳了戳。


    “這都不知道,傻麅子,哥,你咋抓著的?”


    李天亮也在惦記著該怎麽吃了。


    “山上抓的唄!”


    一路蹚著雪回來,還得扛著百多斤的麅子,可把李天明給累壞了。


    先找來繩子,把麅子的四肢捆結實了,摸出隻煙,正要點上,卻發現打火機不見了。


    那可是zippo純銀的。


    “天亮,你去把三叔叫來,把麅子給宰了,我得出去一趟!”


    說完就跑了出去。


    “哥,你幹啥去啊?”


    李天亮追出來的時候,人早就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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