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傾靜了片刻,身體疲憊,坐下來了就不太想動,於是隻吩咐:“讓我娘進來。”


    “是。”


    雪茶走了出去,順道吩咐宮人沏茶。


    不大一會兒,西陵茵帶著幾個侍女走了進來,侍女們自發在外殿角落裏站著。


    西陵茵獨自走進內殿,看到滿臉疲色的女兒,蹙了眉:“你身體不適,怎麽不好好休息?”


    “我沒事,娘別擔心。”贏傾笑了笑,“娘坐吧,這兩天都沒進宮,是不是跟貴夫人們玩得快忘了自己有個女兒?”


    “倒也不是,就是單純的不想打擾你們小夫妻。”西陵茵沒坐,而是走到床邊看了眼雲珩,當瞥到他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勢時,眉心皺起,“我聽人說了此事,怎麽傷得這麽重?”


    榮錦曜簡單行了個禮:“長公主殿下千歲,請恕錦曜沒辦法全禮。”


    “不必多禮了,好好治傷。”西陵茵不以為意地揮手,目光還落在雲珩背上,“大祭司下手也太狠了,這是想要了雲珩的命?”


    贏傾笑意淡了些:“要他的命倒是不至於,不過確實需要休息幾天。”


    西陵茵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兒:“怎麽了?跟雲珩鬧了別扭?”


    贏傾搖頭。


    “雲珩倒也能忍。”西陵茵目光回到雲珩背上,“我活到這麽大歲數,還從未見過哪個出身權貴的男子能做到這般能忍,他這鋼鐵般的意誌是怎麽練出來的?”


    贏傾微怔,想到雲珩那偏執的性子,曾為了她一句話可以毫不猶豫的砍掉自己的手,幾乎嚇得她魂飛魄散。


    贏傾心頭針紮似的難受,一時竟不知道該拿這個人怎麽辦才好。


    “剛登基就受傷,接下來難免要耽擱朝政大事。”西陵茵走到她對麵坐下,“暫時讓丞相和沈首輔多擔些,你這有孕在身,雲珩又受了傷,大祭司也真是會找事。”


    贏傾斂眸,斜倚著鋪著柔軟毯子的錦榻,“還好有沈聿幾人頂住外麵,暫時讓他多養幾天,北疆和南眉來的使臣先晾著,不用理會。其他朝政大事沈首輔和蘇丞相都有經驗,一時半會兒也亂不了,總不能讓雲珩帶著這麽重的傷操心勞力。”


    西陵茵嗯了一聲:“這麽重的傷,的確該好好休息幾天。”


    殿外宮女端著剛沏好的茶和禦膳房剛出爐的禦點走過來,雪鬆伸手接過,給兩位主子斟好茶,輕聲提醒:“主子還沒用膳,長公主殿下既然來了,就跟陛下一道用膳吧。”


    雪鬆是怕贏傾吃不下東西,畢竟她家王爺傷得重,可陛下腹中有孕,不吃東西也不成啊。


    西陵茵心底了然,轉頭道:“長嫣,過來給陛下把個脈。”


    “是。”


    那個年輕姑娘走過來,在贏傾跟前跪了下來,把一塊幹淨的帕子墊在幾案上,恭敬道:“請陛下伸出手腕。”


    贏傾看了她一眼,這才想起她好像是跟榮錦曜一道來的,把手腕擱在幾案上的同時,轉頭看她的娘親:“這是娘府裏的女醫?”


    西陵茵點頭:“長嫣醫術好,性子也不錯,以後可以留在你身邊照看著。”


    贏傾點頭:“嗯。”


    “陛下今天情緒有些不穩。”鳳長嫣開口說道,語氣輕柔,“有了身孕,最忌大怒大悲,應該時刻保持樂觀愉快的心情,保持情緒上的平和,這樣才能保證陛下和寶寶的健康。”


    “我知道。”贏傾點頭,“今日情況有些特殊,以後我會注意。”


    西陵茵問道:“要不要開幾貼安胎藥?”


    鳳長嫣搖頭:“還好月份大了些,胎位比較平穩,不用服藥。”


    贏傾嗯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麽。


    鳳長嫣是個有眼色的,起身後走到床邊,低聲道:“奴婢給公子打個下手。”


    榮錦曜看了她一眼,點頭應允。


    鳳長嫣把溫水端了過來,用柔軟的帕子浸了水打濕,擰了個濕度適中,小心地給雲珩擦拭著傷口旁邊的血跡。


    榮錦曜瞥了眼她的動作,掌握得不錯,看得出是個細心的姑娘。


    有個懂醫術的姑娘打下手,顯然可以增加效率,在宮人準備好膳食並在西陵茵陪同下被強迫用膳的贏傾吃完之後,榮錦曜上藥的工作就接近了尾聲。


    贏傾看著那換了一盆之後又變紅的血水,唇角抿了抿,沒說什麽,吩咐宮人再去打兩盆水端過來。


    等榮錦曜把雲珩的傷上好藥並在背上覆了一層紗布,太陽已經落了山。


    “王爺夜間可能會發熱。”榮錦曜站起身,看了看天外麵天色,“臣留下來不太方便,陛下安排一間偏殿讓長嫣姑娘今晚留宿,退熱的藥材臣帶了過來,長嫣跟雪鬆姑娘晚上把藥提前煎好,嗯,亥時開始煎藥,王爺大概在子時之前會醒過來,如果王爺沒醒之前就開始發熱,陛下就讓宮人打盆冷水過來給王爺擦身退熱。”


    榮錦曜說完仔細想了一遍,把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一一交代清楚,然後收拾了藥箱,躬身行禮:“臣就先告退了。”


    贏傾點頭:“辛苦你了。”


    “不敢,這是臣分內之事。”


    贏傾淡笑:“如果不是今晚你過來,我都不知道你也會醫術。”


    “陛下過獎。”榮錦曜搖頭,“臣隻擅長治外傷,其他的都是一知半解,沒怎麽涉獵過。”


    贏傾嗯了一聲,沒再與他多說。


    榮錦曜離開之後,贏傾就這麽安靜地站在床前,目光定定地看著雲珩,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雪鬆恭敬地道:“奴婢伺候王爺吧。”


    “不用。”贏傾搖了搖頭,“把水端過來。”


    上半身擦拭了兩遍,擦完之後贏傾歇了片刻,轉頭看向雪鬆,雪鬆難得犯了回愣:“陛下累了吧?奴婢來吧。”


    贏傾搖頭:“你先出去。”


    雪鬆默了一瞬,這才明白贏傾的意思,福了福身,很快退出了內殿,順道把那盆用過的水帶了出去。


    贏傾給雲珩褪去褲子,想到這個人氣得她牙癢癢的時候,對著他挺翹的屁股就拍了一下,打完之後又開始心疼,覺得自己此時這個仗勢欺人的舉動不太君子,頗有趁人之危欺負傷患的嫌疑。


    寢殿裏燒有暖爐,溫度本就比外麵要高,贏傾忙了一通下來,自己身上也出了細密的汗珠子。


    不過在雲珩醒來之前她是沒打算沐浴的,怕他萬一中途醒來看不見她,待把他全身擦得清爽,拿被子蓋在他身上,贏傾才喊雪鬆進來把另外一盆水也端出去。


    “朱嬤嬤帶著人又送了幾盆熱水過來。”雪鬆道,“奴婢伺候主子泡個熱水澡吧,不走遠,就在屏風後浴桶裏,這樣王爺萬一醒來也能及時聽到主子的聲音。”


    贏傾想了想,點頭:“嗯。”


    贏傾褪去衣物,在浴桶裏泡了一會兒,溫熱的水包圍住身體,疲乏之感席卷而來,讓她昏昏欲睡,身後雪鬆恰好到處的按摩更是讓她困意襲來。


    不過在浴桶裏睡過去顯然不在她打算之中,隻泡了半刻,她就強撐著倦怠讓雪鬆拿了擦身的軟巾,拭幹身體後披著寬鬆的袍子,上了床榻,躺在雲珩的裏側。


    雪鬆、雪茶盡責地守在外殿,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避免擾到主子休息,贏傾想著半夜還要照顧雲珩,睡著之前叮囑雪鬆:“我先睡兩個時辰,時間到了喊我起身。”


    雪鬆應下了。


    贏傾握著雲珩的手,閉上眼,很快陷入沉睡。


    這一覺她睡得也極沉。


    可在夢中的她看來,卻更像是半夢半醒,夢中總有些畫麵斷斷續續浮現,讓她昏昏沉沉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你叫什麽名字?”初見那個容顏俊秀的少年,她一襲華貴長裙,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眉眼間氣度高華,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


    她叫西陵莞羽,是這東渭帝國最尊貴的長公主,儲君之尊,即將即位為帝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對一個被送入府的侍奴和顏悅色。


    少年被按跪在地上,像是石雕一般看著青石板地麵,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


    西陵莞羽見狀,眉梢輕挑,眉眼間劃過一抹興味:“告訴本宮你的名字,以後就不必再看他們的臉色,不用再挨他們的打。”


    少年還是不說話,冷冰冰的態度,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一樣。


    西陵莞羽說道:“本宮不太喜歡不聽話的人,你若是不願待在這裏,可以現在就回去,本宮會讓你的爹娘對你好一些,不會因此責怪於你。”


    少年還是沒有說話。


    其實西陵莞羽心裏清楚,就算放了他自由,他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西陵莞羽有意把他留下來,她覺得少年有這麽硬的脾氣,腦子應該也不笨,能分辨出如何抉擇對自己最有利。


    於是她道:“本宮再問你一遍,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沉默片刻,終於開了口:“…既已入了公主府,往日名姓便當化作煙灰,公主殿下叫我什麽就叫我什麽。”


    “這是讓本宮賜名的意思?”


    一陣靜默之後,桀驁的聲音短暫歇火:“是。”


    他的反應不出西陵莞羽意料。


    唇角挑起了一絲細不可查的笑意,她吩咐:“既然如此,先去洗漱換衣,把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然後來本宮的書房,對了,順便找個大夫看看他身上的傷。”


    最後一句是對著旁邊的家仆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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