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的遭遇讓人同情,不過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朕其實也有些無能為力。”贏傾淡道,“西陵賦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屬不該,雖此前已經受過牢獄之罰,不過若夫人覺得不解氣,朕也可以繼續派人去查,查清楚之後你們覺得該這麽處置,朕秉公處理。”


    範妤心裏一驚,“不,臣婦不是這個意思,陛下,不,不用再懲罰他……”


    雲機跟黎王府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若繼續追究西陵賦,雲機以後還怎麽在黎王府立足?


    “至於魏姑娘。”贏傾語氣依然平靜,“夫人若覺得朕賜婚的決定不妥,朕也可以收回旨意,讓夫人把女兒接回府去,兩府婚約解除之後,夫人就可以不用再顧忌什麽,想要追究西陵賦的罪名也是你們的權利,朕願意給你們一個交代。”


    範妤身子僵滯,冷汗不自覺地冒出來,一句話說不出來。


    事到如今,她既不可能追究西陵賦,也不可能把雲機接回家,就算西陵賦確實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範妤當初想把他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可雲機失了名節,不能再嫁與他人,黎王府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歸宿,除非範妤想讓女兒落發出家,常伴青燈古佛。


    範妤低著頭,心頭既惱恨又有些畏忌,更是不安於贏傾這番聽似隨和的話裏流露出來的意思,確定女皇對雲機這件事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補償之後,憋在心裏的話到底沒敢再說,很快恭敬地開口告退。


    贏傾也沒留她。


    魏家從武安公被降到安樂侯,雖是雲珩做的決定,卻也足以代表雲珩對魏家的態度,她不會在任何場合下落攝政王的麵子。


    “這位魏夫人好生奇怪。”雪鬆站在贏傾身側,給她捏著肩膀,“既要為自己女兒抱不平,又不敢追究罪魁禍首的責任,真不知她今日進宮來是為了什麽。”


    贏傾啜了口茶:“西陵賦是個暴虐性子,魏雲機跟他成親是不得已,以後免不了要多受苦楚。”


    西陵賦天性殘暴,不可能因為一次牢獄之罰就改了性情,所以範妤的擔心並不是多餘。


    甚至可以猜測,西陵賦回府這三個月裏,魏雲機也許已經受了不少苦楚。


    “可陛下已經給了他們機會,如果魏雲機真不想嫁給西陵賦,魏夫人把她接回去不就行了?”雪鬆皺眉,“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當真是寧願死也不會嫁給這般禽獸,不嫁人會死嗎?”


    “不嫁人不會死,卻會遭人恥笑。”贏傾淡笑,“世間事本如此,況且這樁婚事關乎著兩府的利益,不是魏雲機一個人的事情,容不得她自己決定終身大事。”


    雪鬆聽她這麽說,心裏自然明白,“那麽魏夫人今日進宮,又是抱著什麽目的?”


    一直到離開,範妤都沒有把她的要求說出來,倒是讓雪鬆有些納悶。


    陛下也不是菩薩,能讓西陵賦改邪歸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魏家從國公降為侯,門庭權勢大不如從前,心裏難免有些不安的。”贏傾道,“魏夫人大抵是想借著魏雲機此番受了委屈的機會,討些補償吧。”


    “補償?”雪鬆詫異,“魏雲機不是自作自受嗎?她自己生了陰暗齷齪的算計,落到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居然還敢討要補償?”


    贏傾一笑:“此前朕賞了條鞭子給榮錦繡,榮錦繡禦賜之物在手,擋住了所有對瑾世子有心思的人,難免讓人眼熱。”


    雪鬆沉默片刻,撇了撇嘴。


    “好些日子沒見榮將軍了。”贏傾轉頭看了看窗外,天高氣爽,陽光明媚,是個賞花的好天氣,“傳榮將軍、寧王府的穗姑娘和楚王府的情姑娘午時之後進宮一趟,朕近日有些無聊,想找幾個人說說話。”


    雪鬆道:“是。”


    贏傾吩咐了下去,就沒再多說什麽,隨手拿起自己放在紫檀木幾案上的卷宗,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打發時間。


    贏傾剛登基,上朝的次數寥寥無幾,在外人看來大權全部掌握在攝政王的手裏,眼下的春闈是為了選拔朝堂新貴,對各大世家公子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贏傾心裏很清楚,跟皇族聯姻從來都是家族顯赫榮耀的最大捷徑,沒有人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縱然攝政王如何強勢霸道,也無法讓各大世家完全歇了這份心思。


    贏傾托著腮,想到雲珩這些年一步步攢下的勢力,想到其間無法想象的辛苦,心頭又是酸澀又是心疼。


    “傾傾在想什麽?”


    清冽帶著點墨香味的氣息縈繞在鼻翼,贏傾很快被攬入一個強勢的懷抱,她回過神,偏頭看向這個陪伴了她前世今生的男人,“忙完了?”


    “還沒。”雲珩埋首在她頸側,嗅著她身上的馨香,“這兩天事情有些多,沒處理完的留待午膳之後再做。”


    贏傾沉默片刻:“一下子少了三個幫手,的確夠忙的。”


    沈聿和西陵揚、西陵絕都去考試了,禦書房裏能幫忙分擔政務的人一下子少了三個,不忙才怪。


    雲珩嗯了一聲:“無礙。事情雖多,卻也不是什麽緊急大事,不著急。”


    “我這些日子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贏傾笑了笑,“明日跟你一起上朝。”


    雲珩聞言微默:“不想你太辛苦。”


    “有什麽辛苦的?”贏傾語氣淡淡,“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總不可能隻貪圖享樂。”


    雲珩把她朝懷裏攬得更緊了些:“傾傾。”


    “嗯?”


    “親我一下。”


    贏傾偏頭看他一眼,掙脫他的懷抱,然後轉過身,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很幹脆地在他唇上吻了一記。


    雲珩嘴角溢出笑意,顯然並不介意此時這般被當成良家婦男調戲的感覺,反而低聲說道:“這幾天我時常感受到一股久違的天子威嚴,讓我不敢高聲語。”


    贏傾微愕,隨即挑眉而笑:“這是故意想取悅我?”


    雲珩低笑:“取悅陛下,是為夫職責所在。”


    雲珩前世今生都不是一個擅長調情的人,可這個人在外麵淡漠寡言,到了她跟前就跟,忠犬似的。


    這個詞匯閃過贏傾心頭,她一時微怔,隨即歎了口氣。


    輕而易舉就能勾起贏傾的柔情,以及她的心疼。


    “今日魏夫人進了宮。”贏傾開口,“大抵是想讓我給她女兒一些賞賜。”


    雲珩神色微淡:“黎王府最近跟衛家走得挺近。”


    贏傾淡笑:“衛家最近受了冷落,有些別的想法也不奇怪,不過他們若當真要搭上黎王府這條船,未免太過愚蠢。”


    “搭船倒不至於。”雲珩聲音平靜,“應該隻是想提醒一下本王他們的存在。”


    贏傾點頭。


    “這兩天氣候不錯。”贏傾淡笑,“政務忙完之後,晚上我們出宮去轉轉。”


    雲珩想了想:“也好,你最近都悶壞了。”


    “倒也沒怎麽覺得悶。”贏傾笑道,“本來我就是個待得住的人,又有熠兒陪著,談不上無聊,就隻是想跟你單獨出去逛逛,順便體察民情。”


    雲珩麵上浮現笑意,聽到這句話無疑是高興的,卻說道:“若是在宮外遇見什麽美少年,不許陛下多看一眼。”


    贏傾表情古怪了一下,隨即伸手捏著他的臉:“知道了,醋壇子。”


    雲珩把她圈在懷裏,心頭被滿滿的悸動心悅包圍,他沉溺於此時這般自然的柔情之中不想出來,甚至希望此時這般時光能夠就此停滯不前,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午時,雪鬆帶著宮人準備好了午膳,恭請兩位主子用膳。


    雲珩不是個喜歡排場的人,比起被宮人伺候,他更喜歡與贏傾單獨用膳的氣氛,甚至享受著投喂媳婦的過程,不願被人擾了這種靜謐。


    所以宮人準備好膳食之後就被屏退,連雪鬆都識趣地退了下去。


    直到兩位主子用膳結束,雪鬆才再次進殿,並吩咐掌茶侍女沏了茶奉上。


    膳後雲珩還要去禦書房處理未完的政務,恰好榮錦繡求見,他隻得暫時壓下心頭不舍,轉身離開,並暗自期待著晚間跟贏傾一起出宮獨處的時光。


    榮錦繡進殿行禮,兩月未見,她的肚子也已經明顯隆起,算起來應該也有五個多月了。


    贏傾命人賜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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