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傾淡道:“你的婚事本該由寧王妃做主,朕有心給你賜婚也不能越過了她,等你嫂嫂平安生產,朕抽空跟你母親聊一下,聽聽她的想法。”


    西陵穗低頭:“是。”


    “你們先回去吧。”贏傾道,“今日錦繡發作,就這一兩日大抵就生了,寧王妃暫時應該也沒什麽時間操心別的事,婚事先擱置幾天也無妨。”


    西陵穗點頭:“謝女皇陛下。”


    兩個姑娘很快告退離開,剛轉身走出大正宮,就遇上從禦書房回來的攝政王。


    西陵穗頓住腳步,恭敬地行禮:“參見攝政王。”


    蘇泠曦抬眼看見一襲玄袍身姿修長的男子,眉目冷峻,俊美得像一尊神祇,不由失神,聽到西陵穗參拜才瞬間回神,跟著行禮。


    雲珩瞥了兩人一眼,語氣淡漠:“免禮。”


    話音落下,腳下卻是未曾停留,直接踏步入了大正宮。


    雲珩踏進大正宮,一眼就看見了讓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攝政王回來了。”


    朱嬤嬤恭敬地行禮,並招呼著侍茶宮女沏茶,侍膳宮女去張羅午膳。


    雲珩眼中看不到其他人,筆直的雙腿幾個跨步就到了贏傾跟前,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有沒有想我?”


    贏傾失笑:“我們才分開半日,又不是半年未見。”


    雲珩蹙眉,不滿地看著她。


    “想你想你,一直在想你。”贏傾笑了笑,無奈的語氣,“整整半天沒見,我怎麽可能不想?”


    雲珩眉眼舒展,唇角翹起:“就算是敷衍我的,我也愛聽。”


    “這要是擱帝王身上,我絕對是大臣們口誅筆伐的禍國妖妃。”贏傾歎了口氣,“而你則是被美色蠱惑的昏君。”


    雲珩把她抱起來,轉身坐在榻上,順勢把她圈進自己懷裏,聲音綿軟:“跟她們玩得開心?”


    贏傾聲音疏懶:“還好。”


    雲珩凝視著她的眉眼:“不開心?”


    “倒也沒有。”贏傾笑道,“蘇丞相家公子是個什麽樣的男子?”


    雲珩臉色微變:“你問他幹什麽?”


    “你別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贏傾捏了捏他的臉,簡直對他無奈,“我都沒見過他,難不成還把他收進宮做皇夫不成?”


    雲珩嘴角微抿:“不許關心別的男子。”


    “我不是關心他。”


    雲珩道:“好奇也不行。”


    贏傾靜默片刻,“你沒完了是吧。”


    雲珩吧唧親了她一口。


    “穗穗喜歡他。”贏傾說著,把在禦花園裏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蘇丞相在這一點上稍微有些固執,所以蘇姑娘和穗穗合演了一出戲,想讓我給他們賜婚。”


    雲珩聞言,神情微淡:“寧王府的庶女膽子倒是不小。”


    “膽子也不算大。”贏傾笑道,“否則也不會急急忙忙過來請罪。”


    西陵穗是個聰明的姑娘,也善良,雖說在這件事上做得不太妥當,不過贏傾表示可以理解,誰偶爾都有犯渾的時候,好在她並不是真的存著欺君的心思。


    “這兩天世家都有些不安分,穗穗應該也是有些著急了。”贏傾端起茶盞送到雲珩嘴邊,“渴了吧,喝茶。”


    雲珩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不管什麽理由,欺騙你就是不對。”


    贏傾沉默片刻,抬眸看他:“你不是也欺騙過我?”


    雲珩抿唇,像是有些難過:“傾傾心裏一直記著我的錯?”


    “沒有。”贏傾搖頭,聲音溫柔極了,“我是肚裏能撐船的宰相,心胸寬廣,大人有大量,從不會與人記仇。”


    雲珩埋在她肩頭悶笑:“有這麽誇自己的嗎?”


    “不可以?”


    “可以。”雲珩笑得開懷,“我家傾傾就是心胸寬廣,女皇肚裏能撐船,為夫三生有幸才得遇傾傾,六生有幸才能讓傾傾喜歡。”


    站在一旁的雪鬆則明顯憋著笑,俏臉微紅。


    外人麵前的攝政王和女皇陛下麵前的攝政王,簡直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好在雪鬆和雪茶早就習慣了自家王爺對贏傾的愛意,不像宮人們從開始的愕然詫異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贏傾對此已經淡定。


    畢竟大正宮裏伺候的宮人眾多,而雲珩時不時的撒嬌或者耍無賴似的恩愛方式已經成了常態,總不可能每次他一回來就把宮人都趕出去,所以學著坦然從容就好。


    “榮錦繡今天發作了。”贏傾托著腮沉吟,“不知道生的是個男孩女孩。”


    “怎麽?”雲珩挑眉,“傾傾想來個親上加親?”


    “我沒這麽想過。”贏傾訝異地轉頭看他,“寧王府已經足夠顯赫,就算真的生個女兒,也不適合結親。”


    “今天的折子都批完了?”


    雲珩搖頭:“沒。”


    “午膳之後讓人搬過來吧。”贏傾道,“我跟你一起看。”


    雲珩抬眸看她。


    “免得有人再說分開這麽久了,我居然都沒想他。”贏傾語氣淡淡,渾然不管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旁邊掩著嘴笑的宮人們,“這兩天天氣熱,不方便經常出去逛,不如待在殿內看折子,做個勤政的女皇。”


    雲珩在她身側坐下,語氣淡定:“要緊的我都處理完了,剩下一些不太重要的,留給沈聿打發時間用。”


    贏傾一時無言。


    “下午我專程陪你。”雲珩說道,“如此就不必再忍受相思之苦。”


    贏傾:“……”


    宮人們:“……”


    *


    雲珩聽了之後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反而是贏傾嗔怪:“這麽熱的天,待在殿內不出去都燥熱,何況是整日暴曬在烈日下的將士們?你這個攝政王怎麽就一點愛惜屬下的心都沒有?”


    雲珩從容接受她的批評,並誠心認錯:“是我沒想周全,陛下息怒。”


    贏傾喚來燕書:“吩咐下去,從明日開始,黑曜軍每兩日一次水果供應,命內廷馬總管和西陵絕負責采買,這筆銀子不走國庫,讓榮錦曜從票號裏拿。”


    燕書領旨:“是。”


    “陛下聖明。”雲珩嗓音低沉溫柔,聽著如沐春風,“臣代黑曜軍所有將士謝陛下恩典。”


    贏傾挑眉哂笑:“本陛下花的可是你私庫裏的銀子,用你的銀子收買人心,你反而跟我謝恩?”


    “什麽你的我的?我們之間還分彼此?”雲珩皺眉,“傾傾也太見外了。”


    贏傾語氣淡定:“外人常道,親兄弟明算賬……”


    “傾傾要跟我做兄弟?”雲珩語氣古怪,“什麽時候生出的這般想法?”


    贏傾語氣一頓,抬眼看他。


    “從沒聽說夫妻能做成兄弟的。”雲珩像是沒看到贏傾的眼神,徑自說道,“傾傾的想法果然別具一格。”


    贏傾伸手,不疾不徐地捏住他的臉:“取笑我?”


    “不是。”雲珩由她捏著,也不掙紮,“隻是有些惆悵。”


    “惆悵什麽?”


    “惆悵傾傾居然想跟我做兄弟……”


    “有完沒完?”贏傾瞪他一眼,“逮著我的話題一個勁地挑理?”


    雲珩道:“我沒有。”


    “我若真把你當兄弟,這兩晚能由著你胡作非為?”贏傾嗤笑,“你見過誰家兄弟每天晚上同床共枕,還卿卿我我?”


    雲珩頓時語塞:“……”


    “你見過誰家兄弟親密到可以一起生孩子的?”


    雲珩:“……”


    “沒完沒了是吧?再扯著話題不放,今晚睡外麵榻上。”贏傾使出殺手鐧,輕而易舉製住他,“女皇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雲珩終於忍不住,埋在她肩上笑得胸腔震動。


    實在是愛死了贏傾這會兒的霸道勁兒。


    溫柔的傾傾,寬容的傾傾,霸道的傾傾,冷靜的傾傾。


    沒有人比雲珩更清楚,就算再過三十年五十年,他們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太太,就算再曆經十次生死輪回,他們的身份和容貌跟今生截然不同,他也隻會愛這一個,感情不會轉淡,反而像是珍藏發酵的美酒。


    “雲珩。”贏傾偏頭看他,“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讓榮錦曜從票號拿銀子,而不是直接讓戶部從國庫裏撥?”


    “我若是不明白傾傾的心思,又如何敢說自己是唯一愛著傾傾的人?”雲珩低笑,親了親她的臉頰,“東渭帝都包括皇城禁軍在內,共有將士近三十萬,榮錦繡手裏掌兵權,韓統領也掌兵權,沈首輔要犒勞黑曜軍,卻對其他兵營沒有任何表示,這番舉動傳開之後,定會引發一些將領的不滿。”


    讓榮錦曜從票號裏拿銀子,性質上就會截然不同,就算真有人不滿,也可以以票號老板私掏腰包犒勞將士為由打發回去,可以降低這件事所引發的不滿。


    贏傾輕笑不語。


    榮錦繡平安產子的消息很快傳至宮裏。


    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剛剛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聽到宮人稟報,贏傾自然高興:“平安就好。”


    “兒子有玩伴了。”雲珩低頭在贏傾臉上啄了一口,“算他們夫妻倆會做人。”


    贏傾聞言,著實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雲珩在她麵前從不介意臉麵的問題:“我們九月份離開東渭,可以讓榮錦繡也暫時搬進宮來住。”


    贏傾一愣:“讓榮錦繡進宮住?”


    “九月份她的兒子就兩個多月了,可以搬進來跟熠兒一起。”雲珩打著如意算盤,“嶽母大人照看熠兒,榮錦繡照看她兒子,她武功高強,既可以一起照看兩個孩子,又能盡到保護的責任。”


    贏傾徹底無言。


    她覺得雲珩的想法真是……


    雲珩側躺在她身邊,托著下巴問道:“傾傾覺得這樣不好嗎?”


    “西陵瑾會恨死你。”


    人家小夫妻二人成親沒多久,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榮錦繡若要進宮,就代表西陵瑾得獨守空房好一陣子,不恨他才怪。


    “他不敢。”雲珩淡笑,“別忘了他兒子的命運握在誰的手裏。”


    贏傾瞬間無言以對。


    夏去秋來,七月底的氣候開始褪去了炎熱,入了八月之後,一天天變得涼爽起來。


    天降傍晚,時間還早。


    長夜漫漫,足夠他們一個回合一個回合慢慢磋磨。


    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啟程在即,長公主進宮照看小孫子,自然也就知道了雲珩的安排,聽完之後,著實沉默了好一會兒。


    “傾兒。”她開口,語氣頗為微妙,“瑾兒和錦繡好不容易熬完了十月懷胎,這才濃情蜜意了沒幾日,你們就把人家小兩口分開,是不是不太善良?”


    贏傾沉吟片刻,語氣淡淡:“為君分憂,本就是臣子職責所在。”


    “榮錦繡跟西陵瑾的婚事上,朕幫了他們大忙,替他們解決了不少麻煩,還賜了條金鞭,可以打退所有覬覦表兄的世家女子。”贏傾淡笑,“施恩在前,用人在後,不能光接受恩典不辦事吧。”


    她琢磨著這件事肯定是雲珩的決定,不過雲珩和贏傾是夫妻,若贏傾不同意,雲珩定然也不會自己就做主。


    眼下的贏傾,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帶著一個女皇該有的縝密氣度,威儀迫人,不再如以前那般溫柔得像個閨閣小女子。


    長公主目光落在贏傾麵上,麵上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歎息:“傾兒,自打來到東渭,你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究竟這東渭的水土能讓人脫胎換骨,還是皇位能讓人更快地成長?”


    贏傾微訝,隨即笑了笑:“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自然就該學著像個女皇,寬容之心可有,可一國之君不管怎麽說都是一國之君,他們得記著誰是君誰是臣。臣子的本分是什麽?就是無條件是遵從聖意。”


    贏傾在大家閨秀們麵前從不介意展露寬容一麵,但原則不會改變,雲珩是攝政王,他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她不會在任何場合下駁他的威嚴。


    長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嗯了一聲,很快換了個話題:“你這趟去大乾,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不會逗留太久。”贏傾道,“處理完那邊的江山大事,鎮住朝堂,待泰王可以坐穩江山,我跟雲珩應該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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