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不了你的心,也要定了你的人!"


    腳底陣陣寒意泛起,她一個踉蹌,早有一名侍婢搶上前冷冷的扶住她。她定住身形,對她們狂呼道:"滾!你們滾出去!"


    那兩名侍婢隻若無聞,隻謹慎又謹慎,防備又防備的盯住她,防她有任何異常動作。


    沈珍珠頹然坐到床榻上。


    安慶緒一連數日未來。


    這日天色已晚,沈珍珠正欲歇息,安慶緒推門而入,她勃然變色,正欲逐客。卻見安慶緒從懷中掏出一物,放於桌上道:"今日是你生辰,總算找到此物,也算是賀禮罷。"


    沈珍珠呆了呆,問道:"已是十二月十九?"


    安慶緒一改往日清冷孤寂表情,居然笑著點頭,展開那卷物什,陣陣馥香撲鼻而來。沈珍珠緩步上前一看,原來竟是一包羅漢豆,應是輔以茴香、桂皮、食鹽煮成,那香味確是誘人之至。


    安慶緒說道:"我總記得你當初最愛這東西,那年你過八歲生日,宴席上滿桌的魚肉不過稍動筷子做個樣,一退席,便纏著我偷偷出府買羅漢豆吃。"


    "可惜時間太晚,你趕到店鋪時,早已關門打烊。最後還是空手而歸……"沈珍珠隨手拈起一塊,放入口中咀嚼。


    少年時喜愛的,往往是這般簡單直捷的吃食,及至嫁與李俶,吃不完的山珍海味,還會常常憶及那一小撮羅漢豆,香味縈繞夢境,綿綿不斷的少年回憶,青澀甜美的憧憬。就連那時的愁,那時的憂,真真是無事上層樓,滿目河山強說愁,哪似年長之後,每每欲說還休。然而,今日真的嚐到這思慕已久的東西,卻發覺物是人非,香與脆,總與記憶中相差一截,原以為入口綿連,難舍難棄,卻不過如此。原來一路成長而來,口味混雜,戀戀不舍的隻是那朦朧如詩的美好感覺。最美好的隻該留在記憶深入,不被打破,永葆緘默。


    安慶緒顯然心情甚好,還在興致勃勃的述說如何湊巧得到這一包羅漢豆。


    沈珍珠喚了一聲:"安慶緒,……"


    安慶緒停下話語,警覺起來,"你不喜歡麽?"


    沈珍珠開口欲言,卻聽房門輕扣,安慶緒不耐的說道:"能有什麽事?"說話間,走了出去。


    這一去,安慶緒又是十來日再未來此。


    此時已近年節,沈珍珠細聽四周,竟毫無喜慶之樂,無人員喧雜之鬧,左思右想,總猜不透現在何處。惟從天氣溫濕判斷,此處似乎並不是長安,長安地勢南高北低,故才有水自南而來,注為曲江池,冬日雨雪多,十分寒冷。而此地較之長安顯然氣候暖和許多,自入冬以來,不過在十餘日前下了一場中雪。


    門"呯"的被推開,搶步走進一名侍衛裝扮的。兩名啞婢見他,唯唯恭身後退,顯是安慶緒身旁親信侍從,啞婢對之敬畏交加。沈珍珠和衣未睡,立即翻身而起,那侍衛上前兩步,沉聲道:"奉晉王之命,請小姐去一個地方。"


    沈珍珠疑惑的望著他,凝然不動,道:"已是深夜,恕我不能成行。"


    那侍衛一把拿住她手腕,道:"晉王之令,小姐非去不可。"說著,已強拖著沈珍珠往外走,兩名啞婢連連後退,不作絲毫阻攔。


    乍出房門,一陣寒風撲麵而來,沈珍珠不由打個哆嗦,那侍衛回首對啞婢微皺眉頭,一名啞婢忙取了件鐵紅大裘披至沈珍珠身上。


    沈珍珠隻覺今日景況大為不妙,又說不出不妙在何處。若安慶緒真意圖對自己有非份之想,何必多此一舉帶自己離開此房間?若無非份之想,此時已是深夜,為何著人帶走自己?


    卻總算多日以來,頭一回能踏出這牢籠之門。沈珍珠張口欲呼,喉間一凝,已被那侍衛點了啞穴。沈珍珠怒視麵前之人,那人卻毫不理睬,隻狠狠拖住她往前走。


    跌撞著隨他走去,廖闊天空半點星月也無,四周黑漆漆,模糊可望近處、遠處稀稀落落幾處房屋,衰微破敗,無燈無燭,分外孤清,腳下不時有雜石碎草絆住,隱有哭咽之聲幽幽傳來,似是鬼魅人間,沈珍珠遍體生寒。


    兜兜轉轉,極長極長的一段路 ,眼前豁然開朗。


    沈珍珠不由自主止住腳步,雙眸漾動點點光燦,簡直不信眼前所見。


    飛簷鬥拱的殿宇,一眼看不到盡頭,在華燈照耀下如玉宇仙宮,巨大的紅色宮燈,排列齊整的路燈 ,內侍宮女手持的彩燈,映照出五彩的天地。


    沈珍珠已然大悟,調頭回望剛剛走出的拱門,昏昏暗暗,上書兩個篆體大字--"掖庭"。


    若沒料錯,此處竟是東都洛陽皇宮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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