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個人進去之後,低齡組的三人站在外麵甚至都沒有聽到他們在裏麵尖叫的聲音,鬼屋外安靜得令人尷尬。


    淩一疑惑撓頭,“這麽不嚇人的嗎?他們和我們進的不是一個鬼屋吧。”


    賀子炎、路遠和江淼出來的速度比他們快了太多,三個人小跑著出來的,一個人手裏拿了倆娃娃,還有點兒喘。


    裴聽頌立刻把淩一揪過來看,“他們不也喘嗎?還是有點可怕的好吧。”


    路遠擺了擺雙臂,“不是啊,我們剛剛在裏麵跳舞了。”


    “你們有毒吧?”淩一一臉不可置信。


    “嘁。”裴聽頌一臉不屑,對於進去前的舉手耿耿於懷,“那我剛剛問有沒有人怕鬼的時候你們怎麽都舉手?”


    一直在旁邊沒有插話,聽到這個方覺夏不禁笑出聲,學著他之前在鬼屋裏說的話,“大家也都沒有進去過,怎麽知道怕不怕呢?進去了才知道不怕。”


    “哈哈哈哈是啊。”


    淩一還很驕傲,“隻有我是個誠實的孩子,對自己的認知也非常準確。淩一淩一,表裏如一。”


    裴聽頌沒繼續糾結在舉手的問題上,注意力卻全跑到方覺夏那裏,盯著他努力憋笑的臉。


    這家夥現在居然都開始開起他的玩笑了?


    他毫不客氣地伸出雙手捧著方覺夏的臉,使勁兒揉來捏去,“你現在嘴皮子變厲害了啊,方覺夏。”


    平常裴聽頌也常常戲弄他,動手動腳,方覺夏早該習慣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裴聽頌一碰他,方覺夏就覺得不對勁。心髒跳得好快,手指尖都發麻。


    “你放開我。”他像觸了電似的推開裴聽頌,後退了半步。


    方覺夏的皮膚太薄,一揉就發紅發燙,見他這樣,裴聽頌也愣了一秒。他忽然間發現感官也是有自主選擇權的,原來並不是每種感覺都以相同的時間消逝。正如他手指揉上對方皮膚時光滑柔軟的觸感,到現在都久久不散。


    他的感官為了方覺夏而停留。


    握了握已經垂下來的手,裴聽頌連著咳嗽了幾聲,從工作人員手裏接過一瓶水,用力擰開過緊的瓶蓋,掌心都磨紅。可那種觸碰他臉頰的感覺仍舊頑固地不肯離去。


    舌尖碰上水還是會痛,他還是會時不時想起醉酒後那個逾矩的吻。


    想到這裏,他忽然想開個玩笑,很想逗逗方覺夏。大概是在鬼屋裏丟了麵子,想急於從某方麵找補回來。於是裴聽頌拎著礦泉水瓶走過去,叫了叫他的名字。方覺夏抬起頭,臉頰上的紅褪去一半,“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裴聽頌演得還挺真,滿臉都寫著疑惑,“我舌頭這兩天一直好痛,之前還以為是我感冒發炎,可現在我感冒都好多了,舌尖越來越疼了。”


    方覺夏雖然表情不多,但卻是個特別不會偽裝的人,一聽到裴聽頌的話臉色就變了變。


    “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破了?我喝水都疼。”說完他將礦泉水瓶放在地上,張開嘴,舌頭微微往外伸了伸。方覺夏盯著他的舌尖,上麵的確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傷口。裴聽頌見他下意識後縮,伸手一拽,“隔這麽老遠你看得見啊,眼睛就這麽好?”


    方覺夏快速眨了眨眼睛,又舔了下幹燥的嘴唇,“好像……好像是有一個小傷口,潰瘍了,估計還得幾天才能好。”


    “潰瘍了?”裴聽頌故意咬重這幾個字,加重某個人的愧疚心,還皺了皺眉,“怎麽辦,好疼啊,我飯都吃不下去。我怎麽會咬著自己的舌頭呢?”


    方覺夏眼睛瞟向別處,心虛全寫在臉上,“你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很快就好了,不是很嚴重的。”


    “是嗎?”裴聽頌盯著他,想象不出來他當時是怎麽狠下心咬他又打他的,他特別好奇那個時候方覺夏的表情和心情,“你不是有個小藥箱嗎?裏麵有沒有治潰瘍的藥?”


    “有。”方覺夏終於主動開了口,“回去之後我給你噴一點,可以止疼。”


    裴聽頌笑得純良,“那謝謝哥啦。”


    方覺夏輕聲說了句沒事,匆匆撿起地上的水瓶擰開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瓶子。”


    他差一點噴出來,但又忍住了,腮幫子圓鼓鼓的。


    “你喝啊,又沒事。”裴聽頌覺得自己簡直找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就是逗方覺夏。看他尷尬地咽下水,又補了一句。


    “跟我你還介意這個啊。”


    鬼屋特輯全部錄製完畢,導演組宣布結果,“大齡組這邊……”


    賀子炎和路遠異口同聲:“什麽大齡組啊!”


    江淼笑笑,“隻有我大齡罷了。”


    另外兩個還不服,“導演我們還是小鮮肉好嗎?”


    “好好好,不是大齡組,不是大齡組。”導演立刻改口,“高齡組用時18分23秒,還在裏麵打了首歌。”


    淩一大笑,“哈哈哈哈高齡組!”


    “有什麽好笑的,你輸了好嗎?”裴聽頌摁住他笑得花枝亂顫的腦袋。一偏頭瞧見方覺夏也在笑,半低著頭,嘴角上揚。


    他笑起來就很好看,就是不常笑。


    “那現在是不是要懲罰低齡組了?”


    “對啊,我們可等著呢。”


    導演組拿上來一個抽簽盒,裏頭放了很多卷起來的紙簽,裴聽頌一看見這個就頭疼,“不是吧,又要抽簽?你們能不能想個新鮮點兒的招啊。”


    一個沒出鏡的工作人員在畫麵外說,“下次搞幸運大轉盤好嗎?就讓小裴一個人呼呼地轉。”其他人都跟著笑起來。裴聽頌一向運氣奇差,這回幹脆手都不伸,隻對著淩一揚了揚下巴,“你,去抽。”


    “憑什麽?”淩一甩著兩個袖子,“萬一我抽著不好的了,你不就把鍋甩我身上了。我才不幹這種傻事兒呢。”


    最後輸掉的低齡組隻有方覺夏肯出麵背這個鍋。他抱著那個紙盒子,不說話光晃,還晃得特別認真。這動作看起來有點傻氣,裴聽頌忍不住吐槽,“你在幹嘛?真搞得跟抽簽一樣。”


    方覺夏瞥了他一眼,淡棕色的瞳孔陽光下透亮極了。就一眼他就轉回頭,晃著紙盒,一臉冷靜地模仿裴聽頌在鬼屋裏的名場麵,“曆史上偉大的無神論者啊,保佑我抽到一個好的簽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跟著笑起來,導演還煽風點火,“後期記得配上一個字幕,這句話以後就叫鬼屋悖論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可惜的是,光顧著打趣別人的方覺夏沒有想到,他又一次把自己坑了。一展開那張紙,他就兩眼一抹黑。


    他不會真的被裴聽頌的非酋氣息傳染了吧。


    “覺夏念一下懲罰的內容。”導演提醒。


    方覺夏的聲音都變得有點虛,“蹦極……”


    賀子炎意味深長地哇了一聲,“勇士的遊戲。”


    路遠也激動了,“快點,我要看你們的信仰之躍!”


    “覺夏很會抽啊,園內的高空蹦極項目也是一大特色,僅次於鬼屋了。”導演介紹說,“這裏的蹦極總高隻有25米,其實不算很高。”


    25米還不高……方覺夏在心裏把具體的數字換算成實際高度,光是想了想就已經開始腿軟。他從小就有點怕高,雖然沒有到嚴重恐高的程度,但高空項目也基本是碰都不碰的,沒想到千躲萬躲,還是沒能躲過這一遭。而且一上來就是蹦極這種死亡副本。


    察覺到方覺夏又開始不說話,裴聽頌撞了撞他肩膀,“你怕啊?”


    本來還以為他會掙紮一下子的。沒想到方覺夏抬起頭,一臉認真地點了兩下,意外的非常誠實。


    裴聽頌被他這副樣子給逗笑了,“剛剛笑我不是笑得很開心?我還以為你這輩子沒有害怕的東西呢。”揶揄歸揶揄,看出方覺夏現在很緊張,他又做出一副安慰的樣子來,“沒事兒,那比鬼屋快多了,上去然後嗖的一下就跳下來了,很快就結束。你看連淩一都不怕。”


    “什麽叫我都不怕?”淩一瞪了他一眼,然後蒼蠅搓手似的很是興奮,“我最喜歡高空項目了。”


    天。方覺夏理解不了這種追求刺激的感覺。但願賭服輸,又有團綜錄製,總不好臨陣脫逃。大部隊轉移陣地,從鬼屋來到了蹦極區,園內遊客增多,也有許多人開始跟拍。為了節約時間和分流,製作組分了兩撥,贏的三個人拍攝他們的內容,另一部分人跟著蹦極的三個。


    他們坐電梯直達頂端。門一打開,大風就把他的外套吹得鼓起。方覺夏拉好拉鏈,一瞥眼就感受到高度帶來的強烈刺激,實在太高了,高到整個遊樂園的景觀都收入眼中,偏偏這個蹦極平台也是用全鋼化玻璃建的,擦得幹幹淨淨,一覽無餘,每踩一步都是膽戰心驚。


    淩一剛出去就激動地找教練聊天,方覺夏隻敢小步小步往外出。


    看到這遲疑的腳步,裴聽頌才確定了他害怕的程度,於是不管不顧地攬住方覺夏的肩膀,靠著他。


    方覺夏沒有推開他,這麽高的地方他根本動也不敢動。何況裴聽頌的舉動很管用。高空之上貼近讓方覺夏的心平靜了少許,至少感覺有個依靠。


    “你真的一點也不怕。”他垂著眼睛開口。


    裴聽頌點點頭,“蹦極我玩過一兩百米的,跟那個比起來這都小孩子玩兒的。還有極限滑雪、速降、低空跳傘、衝浪,這些極限運動我都會,也很喜歡,”他如數家珍,又笑了笑,“對了我還會開飛機呢,有證的那種。”


    “真厲害。”


    這種人怎麽會怕鬼呢?真稀奇。方覺夏的注意力稍稍轉移一點,可看到空蕩蕩的腳下還是心悸。


    “你別看下麵。”裴聽頌掰了一下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明知道自己怕還要看。”


    方覺夏緊張地滾了滾喉結,“你在鬼屋不也一樣……明明怕還要繼續做任務。”


    裴聽頌不禁笑出來。真好意思說,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


    他發現相處下來,人是真的會變的,而且會相互影響。麵前這家夥就是好的不學盡學壞的,把他身上的脾氣性子全偷個精光,別的不說,頂嘴懟人越來越順溜。


    工作人員上前給裴聽頌穿戴防護服,他這才鬆開方覺夏的手,“那你就學我唄。反正我知道你再害怕也會跳的。”說完他轉過身去,讓工作人員幫他固定腰帶和繩索。


    “你又知道了。”方覺夏嘴裏這麽說,可語氣卻不是反問,很輕也很平靜,比高台上的風還輕,但也不知怎麽就飄進裴聽頌耳朵裏。


    隻差一步就要縱身一躍的裴聽頌站在邊緣,忽然回頭,對著他笑,“對啊,我就是知道。因為你是方覺夏。”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哪裏戳中他的心,酸酸麻麻的,似乎是有點高興的。但他並不想過多地去思考這其中的含義,他發現自己每天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裴聽頌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這很怪,也很不符合他直白的生活邏輯。


    沒準兒根本和他沒關係,隻是高空刺激出來的神經遞質在作祟。


    工作人員給裴聽頌頭上戴上了安裝有gopro的頭盔,啟動攝像。方覺夏不太敢看他跳下去的那一幕,覺得嚇人,隻能抓住杆子半轉過身,聽著淩一和其他工作人員的齊聲倒數。


    心髒重重地跳了三下,他聽見淩一的歡呼聲。


    肩膀逐漸鬆弛下來,方覺夏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呼出去,緊張感分毫未減。很快輪到淩一,他先是衝過來緊緊抱了一下方覺夏,然後才站到跳台邊緣,“覺夏你看看我!我要跳咯!”


    方覺夏的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轉了過去,對著淩一彎了彎嘴角,“加油。”


    淩一開心地給他拋了個飛吻,然後自己大聲倒計時,“三!二!一!”跳下去的瞬間,他還在大喊,“低齡組最帥,卡萊多和多米諾萬歲——”


    高高的台子上隻剩下自己一個。方覺夏幾乎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了,想蹲下可下麵又是一片透明。他隻覺得渾身都發麻,手掌心被冷汗浸濕。


    “覺夏可以嗎?要不要嚐試一下?”工作人員扶著他的胳膊,寬慰道,“也不是一定要懲罰啦,反正已經跳了兩個了。”


    另一個工作人員也點頭應和,“對啊,真的恐高很難受的。”


    其實說真的,上都已經上來了。方覺夏是想試試看的,總覺得如果嚐試過蹦極之後,自己的閾值或許又可以往上調一點點。


    “我可以試試看,”他摘下帽子遞給工作人員,然後喊來教練,“麻煩您幫我穿一下防具,謝謝。”


    “小帥哥很有勇氣嘛。”教練是個爽快的中年人,“不用擔心,我們這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的。你就深呼吸,閉眼往後一倒,就結束了,特別簡單。”


    方覺夏一個字都聽不見去,生生被拉到跳台邊緣,腿軟得幾乎站不住,隻能拽著教練的手臂。別說往下望了,他眼睛都閉得緊緊的,不敢睜開。


    教練拽了拽腰帶,確認穩妥後拍了兩下方覺夏的肩,“加油啊小帥哥。跳一下大紅大紫,跳兩下大富大貴。”


    一下就好,很快就結束。


    他甚至在腦海裏提前想象失重的感覺,隻為了讓自己待會兒能好受點。


    不怕,他一點都不怕。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準備啊,我要開始倒計時了。三——”


    倒數突然中斷,“哎?怎麽又回來了。”


    回來?什麽回來。


    他聽見教練笑起來,還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還真有人要回來跳第二下了。”


    狂風吹亂了方覺夏柔軟的頭發,看起來像隻狼狽的小動物。他猶豫著,皺著眉緩緩睜開眼。搖晃的視野裏,裴聽頌一步步踏在透明的玻璃台麵上,春日的陽光把他的笑容照得懶洋洋。


    “你還真的要跳啊。”他望著已經穿戴好的方覺夏,眼底都是笑意。


    方覺夏已經說不出話,很輕微地點了下頭,顯得更可憐。他不知道裴聽頌現在上來是想做什麽,見證他的第一次高空蹦極經曆?還是純粹覺得站上來看笑話會更直觀?他腦子裏想了好多,瞳孔也跟著晃動。


    裴聽頌越看越覺得他可愛,又看見他靜靜地攥著教練的胳膊,不自覺挑了挑眉。


    “他怕高。”裴聽頌走過去,跟教練也跟工作人員說,“我跟他一起,我們跳雙人的。”


    這句話來得突然,誰都沒想到。方覺夏也愣愣地看著他,一言不發。裴聽頌直接伸手把他給拽了回來,玩笑道,“看著我幹嘛,感動啊。感動就哭一下我看看。”


    “你回來幹嘛。”方覺夏開口還是冷淡的語調,可手已經從教練的手臂轉移到裴聽頌的手腕,緊緊握著,下意識找更熟悉也更自在的安全感。


    “我跳得很爽,還想再來一次。”教練給他們穿戴上雙人的護具,裴聽頌抬起手撥了一下方覺夏被風吹亂的頭發,語氣溫柔許多,“順便也幫你渡個劫。”


    “渡劫。”方覺夏小聲地重複了那兩個字,心裏驚訝,這個國外長大的小朋友怎麽什麽稀奇古怪的知識都學到了。不過這個詞還挺貼切,這好像真的算是他二十幾年人生中一個挺大的劫難了,危險指數完全排得上前三。


    心裏這樣想著,他又瞟了一眼裴聽頌。


    這家夥的危險指數也很高。他真是慌不擇路,為了解決一個危險而去依靠另一個危險。


    工作人員正要給他們戴頭盔,卻發現最後一個gopro壞掉了,不能錄像,“要不等一下?等他們把之前的送上來。”


    “覺夏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一會兒又不知道敢不敢了。要不就不錄他的視角好了。”另一個工作人員用對講機聯係了下麵的機位,隻取上麵跳下去和下麵仰拍的視角。


    教練固定好了繩索,確認無誤,“好了,準備完畢,兩個小帥哥,你們可以雙人跳了。需要我給你們倒計時嗎?”


    裴聽頌搖搖頭,說了謝謝,然後拉著方覺夏的手臂一點點往前移動。跳台上的風愈來愈大,盤旋在半空中,冷冷的氣流擁住他們,澄透的藍天仿佛觸手可及。呼嘯的風裏方覺夏聽到裴聽頌的聲音,他說閉上眼,於是他就真的閉上眼。


    他這輩子沒有做過太瘋狂的事。就連追夢都依照著自己製定的法則和步驟,一步一步穩中求進。穩定帶給他安全感。脫軌,狂歡,失控,這些都是方覺夏二十多年來極力規避的危險因素。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方覺夏聽著他的聲音,抬了抬頭。


    “嗯。”裴聽頌站在跳台上,轉過身背朝向即將墜入的高空,麵對著閉上眼的方覺夏,伸出手臂將他拉入懷中,“你知道嗎?據說蹦極這項運動,最早是起源於南太平洋群島一個叫做瓦努阿圖的國家,那裏的人認為,隻有經受過高空的考驗才算真的長大。所以幾百年前,部落裏的男人會用藤條捆住雙腿,然後從三十多米高的一個木塔上跳下去,在離地十多厘米的地方咻的一下停止。”


    一邊說著,他一邊輕輕將方覺夏拉到自己的跟前。或許是真的害怕,他能感覺到方覺夏主動貼近。


    “然後呢?”方覺夏緊閉著眼問。


    “然後……”裴聽頌低頭確認一眼,自己已經踩在邊緣,半個腳掌懸空。他繼續說,“村民就會為他舉辦一個盛大的篝火晚會,慶祝他的決心和勇氣。他們把這種高空墜落視為一種偉大的成人禮。”


    在故事的結尾,他展開雙臂抱住了方覺夏,向後倒去。沒有倒計時營造的緊張氣氛,一切都來得很快,毫無預警。方覺夏的心髒幾乎驟停,他被抱住墜入一場風暴裏,一場失重的漩渦之中。


    真正的墜落原來是這樣的。身體的每一處縫隙都被疾馳的風穿透,靈魂砸入空蕩蕩的天空。恐懼、猶豫和膽怯統統被風卷走,單向的擁抱在本能的慫恿下變成緊緊相擁。體溫是熱的,心跳也撞在一起,撞向彼此的胸膛。這些感官都在告訴方覺夏,他不是獨自一人。


    他在一個懷抱裏墜落,安全而自由。


    “你要不要睜開眼看看?”


    呼嘯的狂風像長鳴的警報,卻擋不住他的聲音,方覺夏試著努力睜開眼,倒轉的視野太奇妙,他看見全世界旋轉著飛上天空,看見近在咫尺的裴聽頌。視線在狂風中相遇,裴聽頌的眼睛在笑,沉黑的瞳孔裏映著透明的天,還有他的麵容。的確很快,就像故事裏說的那樣,他們帶著勇氣與決心墜落,懸在半空。


    警報解除的時候,他湊近方覺夏的耳側。


    “你成年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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